第14章 第十四章三剑客（中）
第二天，童家老宅后院，长条板凳已经放好，打板子的好手一左一右笔挺地站着。
童乐换上男装，今年他十八岁，还差两年及冠，便只束了发。
宅里的仆人们都是精挑细选过，对童家绝对忠心，知道大小姐原来是六少爷后既震惊又好奇，但碍于目前童老太身边的低气压，只敢远远朝六少爷院子里望一眼。
小月原是童乐的近身侍女，服侍了十来年的小姐突然变成少爷，她是最受打击的一个。
童乐见她一副这么多年都白活了的表情，不禁暗自发笑。
（我也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但至少小命是保住了。三十大板，以前最多只挨过五个，多久才好的来着？不太记得了，应该不会太疼吧。如果当初很疼的话，我应该印象很深刻才对。）
童老太坐在主位，童父童母站在她右手边。
童乐向三人问安后就在板凳上趴下。
“全力打，不许放水，开始。”
轻飘飘的九个字入耳，童乐惊觉难道以前都是放水假打的吗？
第一个板子打下的时候，童乐终于明白为什么县长、乡长都喜欢通过打板子来让犯人招供，因为板子真的是很痛，尤其是它用力打下的时候。
“啊！”
童乐大叫起来，涕泗横流，什么英俊潇洒的形象也顾不上维持了。
一开始童乐还在数板子分散注意力，后来直接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感觉那两块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迷迷糊糊，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童乐好像看到了宫晴。她一身丹红，姿容明艳秀丽，挥舞着弯刀从天而降，三两下就把路匪全部打趴下。
“敢问女侠高姓大名？”
“宫晴，宫殿的宫，晴天的晴。”
“在下童乐，儿童的童，快乐的乐。”
“好名字啊，听上去就很快乐。”
“嗯，是我祖母取的。我还有五个哥哥，分别叫童金、童木、童水、童火、童土。”
宫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金木水火土？”
童乐连连点头：“对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出生的时候正好分别缺了金木水火土。我祖母就说了，缺啥补啥，最实在了。”
宫晴眉眼弯弯，笑开了花：“那你叫童乐，是不是什么也不缺啊？”
“是啊！”
宫晴收好弯刀：“看你不像江湖中人，为何孤身一人来到此地呢？”
（推销的好机会！）
“出门增长见识，顺便也做点卖化妆品的小本生意。这次有幸得到女侠救助，我无以为报，”童乐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瓷瓶，“这瓶活肌水便赠予女侠吧。”
宫晴打开塞子闻了闻：“好香啊，不过挺好闻的。”
“嗯，它留香很久的。”
宫晴看着瓶子若有所思：“若是刺客门的人都用了你这水，说不定我们就能不废一兵一卒剿灭他们的老巢了。”
“刺客门是什么？”童乐事先虽然做过基础调查，但得到的都是些大门派的信息。
“就是一个专门接捣乱和暗杀任务的门派，风评很不好。”宫晴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去找他们去做坏事？”
（看来江湖上也存在供需生意链。）
“原来如此，不过这水香味浓郁，他们肯定不会用。但若是能做出一种人闻着不香，狗闻着却很香的东西，不就能将他们一锅端了吗？”童乐提议道。
宫晴疑惑：“人闻着不香，狗闻着却很香？这种东西能做出来吗？”
“应该可以，有一种草便是如此，只有狗啊狼的才能闻到。我曾拿它制过香，可惜做出来后臭得要命。”
（而且这种草还特别容易致敏，当初就是因为这东西的花粉才导致的粉霜过敏……）
宫晴听完脸上难掩失望：“不管怎样也是一个可行的方向。不知童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自然是想方设法抱上你这条新秀大腿啦！）
“暂时还没有，我打算先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童乐答道。
“这条路上的盗匪近几年还是很猖獗的。作为这活肌水的回礼，我便护送你安全到达下一个乡镇吧。”宫晴说得十分坦诚。
（她看上去很单纯诶，武功和长相又那么好，我运气真棒！）
“那就多谢宫女侠了！”
“不用客气。”
之后，结伴而行的童乐和宫晴在餐馆里遇到了大吃特吃的林路。看到她的第一眼，童乐就断定此人非富即贵，那种特有的富贵之气让人移不开目光。
然后林路和他们的钱袋就被偷走了。
为了不被老板扣在店里洗上三年的盘子抵债，三人立刻发挥所长开始追踪调查。童乐先是快速与当地百姓打好关系，得到面见乡长的机会并向其借来了近几年来类似的偷窃案件记录。之后由林路筛选整合已有的信息，推断出小偷接下来的行动路线。最后则是由宫晴出马，守株待兔，来了个人赃并获，直接把小偷五花大绑送进了县衙大牢。
“乡长大人说我们三人合作无间，不如就此成立一个侠客组织，扶危济贫如何？”宫晴兴冲冲地提议道。
“不错，听起来很棒。”童乐点头附和。
林路嘴里塞着包子，话说的含糊不清，但宫晴和童乐还是听到了“酬金”的字眼。
“既然是侠客，当然不收任何报酬咯！”宫晴反驳道。
“你们很有钱吗？”林路问。
宫晴和童乐都摇了摇头。
“我也没什么钱。”林路道。
宫晴和童乐满脸不相信。
“可以根据对方的实际情况定价，但是不能什么也不收。帮助人是件好事，但也得要让对方知道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
“这话听着的确奇怪，但是也有道理。”程明秀听完宫晴对三剑客成立始末的描述，表达了他自己的看法。
宫晴拨弄着火堆：“嗯，我后来也发现了。有些人真的是贪得无厌，帮了她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成了你的义务，不帮反倒是你的不对。三妹这人挺奇怪的，明明年纪最小，看人却奇准。嘴上说话难听，但真遇上急需帮助却家徒四壁的人，她要收的酬劳就会变成一朵花、一块石头什么的。”
“林小姐的确是个奇人，”程明秀在火堆前搓着手，“不过师傅你也很厉害啊，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你冲在前面保护她们。”
宫晴望天，今天没有月亮。
“结拜那晚的月亮特别圆，我们想了好久名字，最后是大……童乐敲定的‘三剑客’，宗旨是‘行仗义之事，平不公之理’。”
“这条可是我亲自写进《江湖录》里的！”程明秀兴奋道，“我还记得江湖上对三剑客的评价是……”
“一剑通人脉，一剑通命脉，一剑通窍脉。”
童老太放下参茶：“他就一直在念叨这句话？”
小方回：“是的，大夫说了，六少爷伤势有些重，这两个月怕是都下不了地。”
童老太极长地叹了口气：“罢了，让他好好长个记性，下去吧。”
“是。”
“您对童乐还真是宠爱啊。”
林路坐在主桌另一边，吧唧吧唧吃着碗里的炸土豆条。
“你不去看看他吗？”童老太问道。
“现在还不能去。”林路停了下嘴，“况且这也不是我大老远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拿去。”童老太从袖子里拿出一厚厚的深蓝色账本甩在桌上。
“您甩得再用力也改变不了我即将不花一分一毫得到江湖各大门派账目明细的事实。”林路拿过账本随手翻了几页，“的确是比童乐手上的那本要详细，多谢童老太了。”
“拿了就走吧。”童老太开始赶客。
“那不行，怎么我也喊了他好多个月的大姐，总有些感情不是。”林路又开始吃炸土豆条，“唔……我就待到童乐醒来为止吧，这段时间的吃住就拜托您了。”
“哼，随你。”
童老太起身离开，绕过几个院来到童乐院前，仆人们忙进忙出，看样子是真打得太狠了。但这个小傻子也是的，随口说的三十大板就那样应下了，还以为他去了趟江湖真的身子骨练硬朗了，真是个傻孙子！
童父一出门就看到在院外徘徊的童老太，连忙跑上前问安：“娘，您来了。”
“我就是饭后散个步。”童老太看向池塘，一脸不爽，“他上午喊得那么大声，一点骨气都没有，跟你一个怂样。现在怎么样了，醒了吗？”
童父对母亲的数落连连点头，直到被问到童乐的事才连忙答道：“还在发烧，大夫说估计要烧上三天，之后退下来就没事，若是不退可能会伤了脑子。”
童老太怒道：“你跟那大夫说，阿乐那猪脑子要是烧坏了，你就去砸烂他的店！”
“这不好吧，我看大夫挺用心的，而且他说烧不退伤脑子的事概率还是挺小的。”
“再小也有是可能的。”童老太伸手飞快打了一下儿子的头，“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烧傻的，嫁了个妻主生下来的前五个脑袋也都不灵光，养仓鼠斗蛐蛐……难得阿乐脑子还算灵活，你可别给我整坏了，知道吗？”
“是是是。”
童父小鸡啄米式点头，看得童老太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而此刻的童乐脑袋不知道算不算正常，但一直这么趴着，压得胸是极其难受，再加上臀部的热辣剧痛，昏也昏不死，醒也醒不清，可以说是人生目前为止最痛苦难熬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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