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淑妃
“儿啊，你也看出来了，这宫里宫外危机四伏。母后没有把你送上皇位实在是无奈之举，你未来的路还会无比艰难，可是你必须走下去，还要越走越好。”
天颐宫内，太后拉着席如织的手，“母后知道你根本不想要这皇位，可是你看看，那些朝臣如狼似虎，早就依附了水家。若是让他们立了齐王，你我母女想要全身而退都难。如今形势逼人，你不争也要争。”
席如织反手握住太后的手，“母后，儿臣明白。您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是掌院那种敢于逆天而行的人，她清楚自己的资质能力都有限，只会顺势而为。
“这样母后就放心了。”太后叹气，“水家势大，满朝文武望过去，竟不知有谁可以相信。”她盘算着，“文浩然是个忠臣，可惜官职太低，你将来可以着意提拔，但要注意不可提拔太快，否则就是害了他。此外沈丞相或可相信，但他年事已高，你不可太倚重。还有就是……”她微笑，“你的舅父是自家人，自然是可以倚重的。”
席如织听得很认真，“是，儿臣明白了。”
席如织走后，天颐宫管事宫女胭脂姑姑让人撤了茶盏，轻声问：“娘娘，可要休息一下？”
太后最近颇为耗神，露出疲态。
“胭脂，你说淑仪她真的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胭脂笑道：“长公主冰雪聪明，必然是明白的。”
“可是……”太后皱起眉，“为什么哀家总觉得她在敷衍呢？”
席如织每天寅时三刻起床，卯时整上朝听政。下朝后去修德殿听太傅大儒们上课，一直到酉时才有自由活动的时间。
素月流天。
婉怡宫内，青珊正在为席如织更衣。因着还在元康帝的孝期，席如织今天穿的是月白色的宫裳，衣服上绣了折枝暗纹，清雅华贵。
“殿下穿着这身宫裳真好看。”一旁的翠珊准备好了梳妆之物，看着席如织忍不住夸赞。
席如织低头看见烛火摇曳中折枝暗纹反着光，果然漂亮。
“司制坊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翠珊笑，“殿下，这衣服是皇后……”她顿了一下，终是不习惯改称呼，“是延平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听来送衣服的书秋说，殿下的衣服都是司制坊做好先送去庆安宫，延平皇后娘娘过目后再让宫女送过来。”
席如织还真没注意过这些细节。
“这么仔细？”
“延平皇后娘娘一向仔细。听说从前服侍元康帝的时候也是这样。”这话就是顺口一说，但是翠珊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砸吧了一下，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偷眼去看席如织，席如织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她这才放了心。
梳妆完毕，镜中的席如织比起平常多了一丝端庄，细长的眉尾微挑，多少掩藏了一点儿稚气。
“走吧。”席如织起身，门口的御辇已经等候多时。
出门时，她抬头看了眼天，云遮住月，留下一片昏暗。虽有宫人挑灯照明，前路依旧晦暗不清。
朝堂之上，群臣奏事，太后询问，席如织坐在下首只是听着。在这威严的大殿中，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格格不入。那一脸的茫然无措让很多朝臣看着摇头，觉得女子就是女子，坐不得这江山之主。
太后看着席如织的无措样子也着急，她希望女儿干练一点，哪怕是装的。但是这种事也不能强逼，只能慢慢来。
“淑仪，你要跟太傅们好好学，不可偷懒。”下朝后，太后叫住要走的席如织叮嘱道。
“是，儿臣知道。”席如织还是那句话，这些天来太后都听烦了。
修德殿中，太傅们教授治国之法，为君之道。学问都是好学问，太傅们很用心的教，席如织也在很用心的学。
她的用心程度让太傅们都觉得奇怪。照理说这么一个小姑娘，学这些治国理论是无比枯燥无聊的，但是席如织并没有一点厌烦的表情，学得认真，课后还会请教，待太傅们也分外有礼。
“殿下聪慧，乐水有福啊！”大儒陈敬捻须微笑。
席如织刚刚走出修德殿，就看见几个宫女匆匆走过，看到她赶紧停下来见礼。
“何事这么着急？”青珊问。
一个宫女答：“回殿下，前淑妃娘娘在玉韵宫中……闹……闹起来了，奴婢要去禀告延平皇后娘娘。”
席如织摆手，几个宫女赶紧跑了。
“淑妃在闹什么？”席如织好奇。
自她成为储君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得了一点儿空还想着练武功。此时她才想起来，算起来自己好像十来天没见过明姐姐，更别提其他妃嫔了。
因为她成为储君，太后临朝，后宫诸事太后没有精力管，依旧是水明庭再管。席如织的一应吃穿用度，也由水明庭负责。
“又在闹？”
庆安宫中，水明庭听了宫女的话，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水明庭赶到玉韵宫的时候，发现席如织就站在门口，却不进去。
“殿下。”水明庭行了平辈礼，席如织赶紧还礼。
“怎么不进去？”两人在门口就能听见里面淑妃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席如织抿唇，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就可爱，“明姐姐，我……本来好奇，但是现在……”她指指宫门里面，“我有点害怕。”
在书院要是有弟子敢这样闹，直接打昏拖走，不带含糊的。
水明庭唇角微弯，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这么怂的吗？
她当先进了宫门，院子里，淑妃披头散发的，正在和宫女拉扯。十个尖尖的手指甲上带着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宫女的。
“延平皇后娘娘！”宫女们见到水明庭犹如见了救星，一边和淑妃撕扯一边道，“求您看看淑妃娘娘吧！”
水明庭往前走了一步，宫女书秋立刻挡在她的面前，“娘娘，先淑妃娘娘正闹着，当心伤了您。”
“无妨。”水明庭推开书秋，一直走到淑妃面前，吩咐道：“你们放开她。”
宫女们迟疑，但见到水明庭冷下来的目光，只能松手。
“啊！”淑妃突然暴起，尖尖的指甲眼看着就要抓到水明庭的脸，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娘娘！”书秋和书冬齐齐扑上前，却扑了个空。
水明庭并不怕淑妃，这个小姑娘入宫的时候总是哭，说自己不想入宫，是被家人逼着送进来的，还动了寻死的念头。那时她时时找淑妃说话，陪着淑妃玩，就像待自己的妹妹一般。
几个月下来，淑妃终于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她发现在宫里，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像淑妃这样的高门贵女，到哪里不是守着方方正正的一片天空呢？这里和从前没有太多的不同。
可是如今，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面对淑妃的指甲，她是想躲的。刚刚这么想着，她的腰上一紧，就被人拉到了一边，动作快得她都来不及看是谁拉的她。
宫女们将淑妃拦住，书秋书冬过来检查水明庭是否受伤，闹哄哄中，水明庭转头，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席如织。
不会错的，此刻席如织的手还在自己的腰上呢。
席如织赶紧松手，咧嘴一笑，“明姐姐，我怕你受伤。”
“多谢殿下。”水明庭重新站直了身子，对着那边的宫女道：“你们别伤了淑妃。”这次她也不敢再让人将淑妃松开了。
席如织看了眼淑妃疯魔的状态，朝旁边宫女道：“拿条带子过来。”
宫女虽然惊讶，却不敢迟疑，赶紧去找了条软软的带子。
席如织接过带子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将淑妃捆了个结实。带子软，淑妃虽然挣扎不断，却不会受伤。
席如织后退一步，转头看着水明庭，“这下好了。”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淑妃挣扎着，可就算没人，她也挣脱不开。
席如织的师父岳盈汐擅长刑狱断案，论捆人，席如织是专业的。
水明庭看着淑妃的窘境，无奈摇头。“将淑妃移到寝殿里去。”
几个宫女将淑妃抬进寝殿放到床上，水明庭让宫女都退出去，看到席如织也跟进来，她笑，“不怕了？”
“怕。”出人意料的，席如织竟然点头。
水明庭挑眉，怕？谁怕谁？她觉得淑妃该怕席如织才对。
“我怕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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