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灵庭的一天
三月初九这天,玄武峰举行了道侣典礼,依然是一切从简,侯家,铁家等送来了贺礼,但是人没有到,周边家族都打的火热, 唯有赵家一片其乐融融净土。
元阳宗的人来了又走,大比的事情虽然还有一年,但是乐奉已经下令闭关,努力提升自己实力,临行前,每个师兄弟都顺走了一只炼气后期的傀儡。
柴梅虽然与赵修元结为道侣, 但是她任然还是元阳宗的弟子, 这和家族直接的联姻有本质的区别, 柴梅也可以自行选择回元阳宗或是在赤山修炼生活,她当然选择了后者。
送走了元阳宗众人,道侣典礼也结束了,赤山复又陷入平静。
三月十七这天早晨,赵灵庭从打坐中醒来,心有预兆,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作为灵字辈仅剩的五位族人中最年长的那位,他的寿元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没有声张,起身走出了观元洞,来到了楚玉芝的玉芝洞,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赵灵庭想了想,猜测她应该是去了后山灵田,这两年, 楚玉芝在灵田中开辟了一处单独的草药田, 不大, 也就三分地, 种植了几株玉参, 天青果, 云须花等。
赵灵庭独自沿着山麓而行,时而抬头看看赤山风景,时而低头看看脚下道路,天空划过一道御剑遁光,那是赵修元的身影,他笑了笑,幻想着某一天,赤山上御剑遁光交织如梭。
路上有族人遇到他,都向他行礼打招呼,赵灵庭和蔼的笑了笑,一段山路走下来,反而精神倍加,红光满面。
后山,有一处平坦开阔的山谷,一百多亩的土地,种植着九成的灵谷还有一成的草药。
赵家称呼其为灵田谷。
此刻正值“云青稻”的种植时节,整个灵田谷中一片云青嫩苗,绿意盎然。
常年有百多位仆役, 十来位修士在此劳作,仆役们负责挑水捉虫除草, 修士们负责行云布雨,配制灵肥。
山谷四面环山,瀑布垂带,云气袅袅。
来到唯一的出入口,见到赵灵庭来,把守的族人连连见礼:
“族长,您来啦”
“嗯,好久没来看看了”
赵灵庭和善的笑了笑,走入了灵田谷。
走在开辟的四四方方的灵田田埂上,赵灵庭想起了年少的时候。
那时候灵田谷还没有这么大面积,自己和十几位同辈在荒土中开垦土地,播撒灵肥。
后来的几十年里,灵字辈修士们一个个坐化,而灵田谷陆陆续续又开垦了三次,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田中劳作的族人和仆役们都穿着短打褐衣,修士们掐诀招来片片灵云,精准的降下甘霖,洒在刚刚插下的秧苗上。
仆役们紧跟而上,将秧苗仔细摆正,两人一组端着一竹篮子灵肥,微微倾倒间倒出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灵肥,这些灵肥大多是一种名为“聚元草”的低阶灵草炼制,坊市中售卖三块灵石两斤,家族的灵植夫们也可以自己配置。
灵田中就种植有这种草药。
经过一路的族人见礼,赵灵庭终于在最东南角的位置找到了楚玉芝。
此时的她正小心给一株百年玉参施肥,这是她这一小片药田中最珍贵的一株灵药,坊市中价值一百七十灵石。
看到楚玉芝灰发斑驳,脸带皱纹的模样,赵灵庭叹了一口气,暗道要不是为了赵家,她怎么会一下子去了这么多的寿元。
筑基修士两百多年的寿元,在和李贤山的交战中,精血损耗过多,一下子就烧了她近乎百年寿元,人也由原来的风韵模样变得宛如中年老妇。
听到身后的叹气,楚玉芝抬起身子来看向赵灵庭,微微有些诧异。
“灵庭,你不在洞府中歇息,来这里做什么”
赵灵庭主动蹲下身子来帮着她拔除药田中的一些杂草,笑呵呵的柔声说道
“越是歇息,越是心烦意乱,倒不如活动活动”
楚玉芝不明所以,两位老人在药田间一边细心的拔着草,一边说着话。
依然是和往常一样,赵灵庭聊着一些家族琐事,期间不着痕迹的穿插着一些往事:
“如今家族算是起死回生,有修玄,修元,还有你,往后只要稳稳发展,族人上下一心,百年内无忧,可惜了,青岚宗那边陷入战乱,玄龟血还是没法购买,老祖传承的玄武符如今无人绘制“
“当年,宝山长老让我去梧桐山送一批玄武符,那是我第一次去梧桐山,楚家主让你带我随意逛逛,我们去了四玉亭,妙宝水榭,九龙瀑,荷花池,还有一处忘记叫什么了,山崖边可以看云霞落日,我说梧桐山看起来火光冲天,你说我形容的晦气”
“赤霞峰,在梧桐山的西侧一峰”
楚玉芝柔声的回答,眼神微微闪动。
“对,赤霞峰,那是我们初次相识吧,再后来,青泽周边妖兽肆虐,我们两家集结了二十多位修士,你,我,还有灵风,楚玉河,我们四人一组,被一群血蛮蚊追的落荒而逃,差点丢了性命”
赵灵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两人追忆起往事,都有些感慨。
拔完草,赵灵庭和楚玉芝在灵田谷中巡视了一圈,好不惬意。
赵灵庭若无其事的向楚玉芝说出了他大限将至的消息。
楚玉芝没有惊讶,只是皱着鱼尾纹笑着道:
“你刚刚那番谈话我便猜测出来了,我早已经查探过你的丹田,没事,我早有准备,你今天想必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你先去处理吧”
赵灵庭像个老小孩一样摸了摸她粗糙的手掌,将一只崭新的玉簪子放到她的掌心,道:
“玉芝,你头上的这只玉簪子已经几十年了,我再送你一只”
楚玉芝红着眼点了点头,任由赵灵庭将头上的玉簪子换下,随后郑重的收入怀中。
午时,赵灵庭换了一身青底玄武纹袍,来到宗祠的宗宫,先给老祖上了一炷香,并祭拜道。
“族孙赵灵庭,赵家第三代族长,掌家族三十四年,如今寿元已尽,今后无法再给老祖上香,特在此告罪,不日归于九泉,再侍奉于老祖膝下”
祭拜完老祖赵玄武,赵灵庭依次给所有族人们一一上香。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了。
回到外殿,那是他处理族中事务的地方,近段时间的事情,主要是族中坊市建立的一些采买,火灵矿中炎金石的产出需要他过目圈定。
赵灵庭快速处理完后,用传讯符将赵修玄召来。
片刻后,赵修玄赶到。
“二爷爷,唤我来可有什么吩咐”
赵修玄拱手向他行礼。
赵灵庭站起来摆了摆手道
“修玄,过来坐吧,有些事情要与你交代一二”
待赵修玄坐下,赵灵庭直接说道
“修玄啊,我感觉自己的寿元已经到了尽头了,坐化近在眼前,所以特地叫你来,是想....”
“什么!?”
赵修玄猛的站起,一双眼睛青芒乍现,盯着赵灵庭的丹田,结果发现他的丹田灵气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泄露,的确是大限之兆。
赵修玄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赵灵庭这位长辈的殷殷期盼,此时听闻他即将坐化的消息,心中没有伤感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有多么深刻,也有些矫情,还是唏嘘感慨居多。
赵修玄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赵灵庭唤他来所为何事。
果然,只听赵灵庭接着说道
“修玄,我知道你不愿在家族琐事上占据太多的时间,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将族长之位交给你的原因。
你还年轻,修炼才是你的第一任务。
不过家族的重任以后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
你当族长一事已经是众望所归,我已经在老祖像前请示,任你为赵家第四代族长。
不过你也大可放心,你该修炼的地方还是修炼,族长该做的事情,灵成,灵泉二位长老都能替你分担,不会耽误你的修炼”。
说到这,赵灵庭满怀期待的看向赵修玄,问道
“修玄,你可愿意接下重任”
赵灵庭将赵修玄的一些顾虑解决的一干二净,总的来说就是,赵修玄只要接下族长之位,管理家族的事情,会有赵灵成和赵灵泉两位长老处理,他不用管,他这个族长只是个挂名。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怕是会心中不爽,觉得自己这个族长之位只是个吉祥物,但是对于他来说,倒是正中下怀,从这也看的出来,赵灵庭其实对他的性格还是摸的清清楚楚。
话已至此,哪有不应的道理。
赵修玄拱手道
“孙儿愿意”
他话音刚落,赵灵庭就已经喜形于色,宽慰一笑道
“好好好,修玄,赵家有你,必然大兴,虽然你不喜处理家族事务,但是无论是你主张的坚壁清野,不参与结盟,还是赤火坊的建设,这都是大利于赵家的发展,我相信就算你坐镇中军,也能比灵成长老和灵泉长老看的更远,处理的更好”
赵修玄本想谦逊一番,但是想到赵灵庭即将坐化,便转而安慰道
“二爷爷放心,赵家只要有我一日在,就不会倒”
赵修玄很少这样表态,这让赵灵庭安心不已,他知道眼前这位不到三十的族人有多少能量.
短短四年不到,先是默不作声的筑基,再是力挫三位筑基修士,杀龙蛇山修士夺筑基丹,降服三护法灵兽。
这一切不寻常的举动齐聚于他身,赵灵庭又何尝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没有刨根问底,无论赵修玄做出何种惊天之举,都是赵家的福气。
新老族长交棒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先召赵修玄来纯粹只是与其暗中沟通好罢了,爷孙两攀谈了三个时辰。
虽然明说以后家族管理之事有赵灵成赵灵泉二人辅佐,二人坐化前也会安排好新的接棒人,但是该说该指点的地方也不能少。
赵灵庭几十年的家族管理经验,当然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赵修玄听在心里,转眼间就月上柳梢。
有仆役进来点亮了油灯,外殿中重新明亮,赵灵庭看了看夜色,对仆役吩咐,示意其传讯几位长老前来宗祠。
约半个时辰,几位长老纷纷赶到宗祠。
“二哥,深夜召集我们所为何事”
赵灵成好奇问道。
楚玉芝,赵灵成,赵灵泉,赵都显,赵都云,赵修元,加上一直在的赵修玄,还有特意请出关的剩余两位灵字辈族老,赵灵至,赵灵叶,这两位是灵字辈仅剩的另外两位族人,练气八层,平日基本上就是在颐养天年,不问世事。
看到两位老态龙钟的族老都被请出来,众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而赵灵庭却是以一副寻常的口气向几人道出了他即将坐化的消息。
众人或是震惊,或是叹气,或是悲伤,反倒是赵灵庭显得格外冷静,交代着其余后事道
“我坐化后,族长之位交由修玄,由灵成,灵泉辅佐,修玄专于修炼,所以族中大小事务还是灵成多多负责,大家可有异议”
见众人都陷入情绪中没有开口,赵灵成站出来说道
“二哥放心,我晚走一步,再帮衬修玄几年”
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没人去争论族长之位,皆是关心问道
“族长,可有办法延续些寿元”
其实大家都知道,除非传说中的五阶丹药,否则寿元一事想要延续就是天方夜谭。
赵灵庭摇了摇头,反而向众人说道
“家族如今有修玄,修元两位后辈崛起,有玉芝辅佐,我也没有什么担心,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要将坊市建立起来,再之后会有一大堆麻烦,侯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李家死灰复燃,灵空谷掠夺成性,引以为患,这都需要警惕。
还有不到一年,就是青玄谷附庸家族的选拔,南山郡的形势会越发严峻,我们不争,但是绝对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咳咳”
赵灵庭咳嗽两声继续说道
“老祖坐化前曾经说过,赤山赵家是一条船,所有族人都在这条船上,唯有同舟共济,方能在这条残酷的修仙大江中存活下来”
......
夜色更冷,赵灵庭交代完最后的事情,将其他人赶走,连楚玉芝都出去,单独留下赵修玄聆听。
赵灵庭的丹田灵气已经所剩无几,脸上开始浮现老人斑,这个于危难之际把持了赤山几十年的老人终究快走入了末路。
只见他先启动了宗祠中的隔音阵法,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令牌交由赵修玄,严肃的说道
“修玄,老祖有训,若后辈族人达到金丹,可持此令前往玄武洞,老祖于弥留之际在其中交代了一些事情,宝岫族长将此讯息传给我,代代皆要如此,直到有金丹修士为止”
见他郑重,赵修玄接过平平无奇的令牌,心中也是好奇,看来金丹老祖不入升仙峰,而是自己封禁在玄武洞,除了龙蛇金丹外,还有其他秘密,不过,一切都要达到金丹后才能解开。
赵修玄和赵灵庭做最后的告别,随后沉重离开了宗祠,最后走进去的是背影落寞的祖母楚玉芝,赵修玄注意到她头上的玉簪子是新的,而且和当初自己在梧桐山送到她手上的玉簪子是同样的样式,至今他还记得,这位祖母收到簪子时的那种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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