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临阵脱逃

骆君稀去接他爸出来的功夫，谢倏又跑了。原本说好回申海前去一次澳门塔，但他回到酒店时，她和她的大行李箱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次甚至连微信都没发一条，而是用酒店的便签留了一句：“有急事，先走了。”
  这字真难看，骆君稀心想。
  骆铭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你说的那个姑娘呢？”
  “她回申海了。”
  “你们吵架啦？”  骆铭的语气有一丝八卦的味道。
  “没有。”  骆君稀有些不耐烦地开始收拾东西。
  “那她就是害羞，不想那么快见家长。”
  “爸……”  骆君稀叹了口气，“她只是同事而已。”
  “你会给同事排队买蛋挞？我是你爹，你小子还能蒙得了我？”  骆铭扬了扬手里的蛋挞盒子。
  骆君稀不搭理他，只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假装收拾着根本就没几样的东西。
  回到申海之后，骆君稀就再没见着谢倏。他给她发过两次微信，第一次问她到没到申海，第二次问她是不是最近很忙，她都只是回了沙雕表情包就再没了下文。
  然而他也没工夫去细究这里面的缘故，由于澳门案子的新进展，骆君稀的强制休假提前结束了。虽然博彩案继续由市局亲办，但另一宗大案已经交到了分局。
  五天前，玄塔寺附近的一栋高层居民楼十二层发生爆炸，引发大火，造成八人死亡数十人受伤的惨案，而案发一天之后，一段疑似纵火者放置炸弹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而令整件事情更走向蹊跷方向的，是三天前普阳分局接到的一起报案：即将开业的新商场宁谷汇的老板在家中信箱收到一封以居民楼纵火犯口吻写的预告信，信里称要在商场开业当天送一场大火给他。”
  “骆队，普阳分局的人到了。”  李超敲开办公室的门，向他报告。
  他进到会议室，普阳分局的徐熠热情地朝他招手：“老骆，这段时间可得打扰你了。”
  “荣幸之至。”  骆君稀在他对面坐下，脸上也是真诚的微笑。
  两个分局刑侦队的同事都到齐，魏局慢悠悠开了口：“首先，让我代表我们玄塔分局，欢迎普阳分局的各位同事莅临协同作战，感谢你们的支援。”
  待众人掌声落下，他继续说：“这次呢，市里安排我们分局牵头，普阳分局的同事协助成立专案组，调查2.26特大纵火案，以及宁谷汇商场的纵火预告案，希望各位同僚全力以赴，尽快抓捕罪犯，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接着，他看了看骆君稀说：“骆支队，你先给大家介绍一下2.26特大纵火案的情况吧。”
  “各位同事好，我是玄塔分局刑侦支队的骆君稀。”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骆君稀起身走到电视屏幕前面，放出一张楼层平面图，开始讲解案情：“2月26日凌晨，紫鑫苑小区9号楼发生特大火灾。根据火调科同事的调查，起火点是距离十二层1210最近的电表箱，就是这个位置……”  他拿起笔在屏幕上比划了一个圈。
  “根据现场残留物，初步确定是有人在电表箱里放置了定时爆炸装置，引爆后导致电表箱起火从而引发的火灾，根据大楼居民反映，爆炸时间大约是凌晨3点15分左右，当时大部分居民都在休息，也是火势快速蔓延、逃生不及时的原因之一。”
  画面切到了两张被烧毁的房间的内部照片。“1210和1211这两户挨着起火点，1210的住户是一对退休夫妻，没逃出去，吸入浓烟死亡；1211是一家三口，孩子还没满月，事发时正好在给孩子喂夜奶，逃生及时，没有伤亡。”
  “从平面图看，这两户离电表箱都不远，但这照片上，明显1210的受灾程度严重得多啊。”  徐熠说。
  “徐副队好眼力。”  骆君稀点点头，“火调在厨房地上发现一些塑料瓶残骸，而明明厨房离电表箱的距离较远，却是整个屋子里焚毁最严重的，从这两点来看，我们怀疑1210厨房曾经堆放过易燃液体，起火后发生了二次爆燃，厨房紧挨出口，才导致屋内的人无法逃生。”
  他将屏幕上的照片切换到下一张。“还有一点可以佐证这个推测，就是1210楼下1110同样厨房焚毁严重，住户一死一伤。”
  “宋晴晴整理了所有死伤人员的资料信息，大家可以自己看一下。”
  宋晴晴站起来，开始给大家分发材料。
  “那么现在我们来看一下案发第二天出现在网上的视频。”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移动：光线很暗，镜头摇晃，是拿着手机进行的第一视角拍摄。影片开始是沿着楼梯往上走的场景，来到墙上写着数字12的楼层，画面开始水平移动。
  电表箱进入视线，画面跟着拍摄者的一只手移动到随身背包，那只手从里面取一个小纸箱，把它放到里面，然后，纸箱的盖子被打开，露出定时装置上走动的红色数字。接着，那只手合上纸箱的盖子，对着镜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画面定格，视频结束。

  整个片段配着当下短视频软件最时兴的一首轻快的背景音乐，与投放炸弹的主题格格不入，更衬托出一丝荒诞诡异来。
  视频播完，在座的谁也没说话，直到徐熠打破了沉默：“这个视频不一定是纵火者拍的吧，也可能是网友恶作剧？”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我们已经查过，这个视频最早是在抖影上发布的，发布时间和起火时间十分接近，甚至早于119接警的时间，那时候还没有任何媒体播报关于火灾的消息，所以，视频很大概率就是纵火者提前拍摄，自己发布的。”
  “发布者的身份能查到吗？”
  “僵尸号，海外号码注册的。”  骆君稀再次点开播放键，指着视频画面说：“视频里拍摄的场景和出事楼层的布局十分吻合，大家看这里。”
  他在拍摄到电表箱内部的画面时点了暂停，指着其中一个电表盒说：“这些电表的显示屏上会显示日期和时间，技术科的同事还原了画面，上面的时间是2月25日20时08分左右。所以，我们的第一个突破口就是排查2月25日当天的大楼监控，逐一询问住户以及进出人员，看看有没有疑点，目前排查工作进行了80%，暂时没有发现太有价值的线索。”
  骆君稀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跟徐熠对了一个眼神，说：“2.26特大纵火案的情况就先同步到这里，接下来，请徐副队给我们梳理一下宁谷汇商场接到纵火威胁的案情吧。”
  徐熠三两步走到前面，咧开嘴爽朗一笑说：“大家好！我是普阳分局刑侦支队的徐熠，很荣幸可以和大家一起共事！”
  宋晴晴等一班女警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赞许和向往的神情。
  “2月28日，我们分局接到报警，报案人是下周六就要开业的宁谷汇商场的老板周云杰的老婆，她说，在家中信箱发现一封匿名信。”
  他在屏幕上放出匿名信的照片，A4纸上用不同书中剪下的字拼出：
  周老板，网上的视频你看了吗？
  我在紫鑫苑放的烟花，
  是不是很美？
  等到开业那天，
  也送你一场，
  敬请期待。
  “周云杰坚持认为这只是竞争对手故意借着时事新闻想要阻挠他商场开业的把戏，但他老婆怕真的出人命，就报了警。”
  “商场开业会延后吗？”  骆君稀问。
  “这个周老板不同意延后开业，我们正在做他的工作。不过，困难点在于除了这封信，我们确实没有其他证据，所以，如果能尽快锁定2.26纵火案的嫌疑人，也许能拯救很多老百姓的生命。”
  从会议室出来，徐熠拍拍骆君稀的肩膀，说：“老骆，最近怎么样？
  “还行，休了个假。”  骆君稀回礼似地回拍了一下他。
  “哎，要不说我羡慕你呢，别说休假了，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我都快熬不住了。”
  “破了这个案子，一起喝酒去。”
  申海警界但凡认识骆支队的都知道，他的酒量极差，能被他邀请去喝酒，绝对是最高等级的友好表示了。
  “好好好，一言为定！”  徐熠连连点头，“说回案子，你目前有什么想法？”
  “我想和那位周老板聊聊。”
  周云杰家的别墅富丽堂皇，他五十多岁，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身材匀称、气质儒雅，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精英派头十足。
  “警官，该说的昨天我已经都跟你们说过了，筹备了半年的开业，总不能因为一封空穴来风的匿名信就停摆吧，就算我同意，我的那些商家客户也不会同意的。”  他坐到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周先生，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相当危险的纵火犯，如果这不是恶作剧，而是来自纵火犯本人的威胁预告，你有想过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我已经雇了专业的安保公司，昨天就进场了，每个角落都会仔细排查，不会让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机的。”  周云杰言之凿凿。
  骆君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的纸，展开后看，是那封匿名信的复印件。
  “周先生，这封信没有采取手写或是机打的方式，是因为笔迹和打印机留下的黄点都有可能暴露写信人的身份和行踪。你再看这上面的文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一个不落地从书籍杂志上剪下来贴上去。你再看这些字，虽然字号不同，但中点几乎都在一条直线上，证明给出这封信的人有着极其缜密的思维，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些侧写特征指向的都是一名高智商的罪犯，而不是普通的恶作剧者。”
  明显是受到了一丝触动，周云杰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应，这时，客厅门打开，是一位美丽的妇人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女孩头上戴着巨大的耳机，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
  妇人看见骆君稀和徐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示意女孩摘下耳机，轻声对她说：“甄甄，你先上楼去。”

  “我不要。”  女孩径直走到骆君稀面前，朝他挥挥手说，“这位警察哥哥好帅，我叫周念甄，可以加一个微信吗？我还没有当警察的朋友呢。”
  “甄甄！警察同志在工作，你快上楼去，没礼貌。”  周云杰皱起眉头，语气却相对柔和。
  “警察同志，对不起啊，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  他连忙向骆君稀道歉。
  骆君稀没看周念甄一眼，转过头对那妇人说：“这位是周太太吧？是你报的案？”
  周念甄见没人搭理她，撅了撅嘴，戴上耳机上楼去了。
  周太太步履优雅地走过来，坐到周云杰身边，说：“警察同志，是有什么进展了吗？写信的人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不过，还是希望二位可以意识到这封信背后隐藏的危险，慎重考虑一下是否仍然要按原计划开业。”
  “警察同志，宁谷汇是我老公十年的心血，我们比谁都不想开业当天就出事，但就算我们延迟开业，如果真的被那个纵火犯盯上了，他迟早也是要动手的，难道不是么？”
  骆君稀和徐熠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周太太说的其实没错。
  周云杰温柔地握住他太太的手，说：“是啊，我们愿意不惜财力，配合警方保证当天的人员安全。”
  从周云杰的豪宅一出来，徐熠就忍不住感叹起来：“老骆，不愧是你，上到老太太下到小姑娘，见了你都得要个联系方式。”
  “你也不差，上次有个姑娘，追着我要你的照片。”
  “啊？谁啊？还有这事？”  徐熠挠挠头。
  “就上次和我一起去分局找你的那个。”
  “哦……就是那个……小谢顾问？”  徐熠的脸红了起来，“她确实很可爱，不过，我其实……比较喜欢成熟的……那种类型。”
  “哦……这样啊。”  骆君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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