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高座上的文夫人脸气得青紫,而上官衡仍是很沉着气的模样,一时间堂内无一人说话。
邹安也早就被连生推到了一旁,在上官衡下座。她看着他们二人皆是坐着轮椅,不知为什么一时想笑,可又旋即想到,她的脚还能再站起来,可他的腿脚再也站不起来了……一时又莫名低落。
很快,她看到那个美丽的大嫂踏进来,脸上尽是不情愿,估计是迫于后头的两个带刀侍卫。
她先是眼神带怨地瞟了瞟上官衡,而后福身:“母亲万安。”
“所有下人先退下。”文夫人脸色阴沉。
待下人鱼贯而出,文夫人稍缓了缓神色,只是语气仍不大好:“诗诗,你可有话与我交代?”
唐诗诗毫不含糊跪下,“回母亲,儿媳,儿媳……”
“岂有此理!”高座上的人又抓住一个茶碗扔向底下跪着的唐诗诗,砸到她肩膀,茶水泼洒,茶碗摔碎。“你当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辱没家门的事?!”
“母亲,母亲息怒。”唐诗诗以额触地,哭声道。
文夫人平复着呼吸,“你,你和朔儿,谁犯的错?”
“母亲,我和二公子,是郎情妾意,是真心相爱的,母亲明鉴啊母亲!”
“母亲明鉴!分明是嫂嫂勾引我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年轻男子跨步迈进门,笑得恣意邪气。
文夫人皱眉,尚来不及说话,地上的唐诗诗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阿朔,你怎么——明明,明明是你先——”
进来的年轻男子打断她:“我先怎么,明明是我先上了你的当,中了你的计,你对我说大哥身体不中用,还不回林湘苑只住在自己的院子,长夜漫漫实在寂寞,向我取经怎么讨大哥欢心却意在将我灌醉,好行你想的事情。”
“母亲。”他冲着上座拱手,“我素来敬畏大哥,怎敢做出勾搭嫂嫂忤逆兄长的事,事发之后,儿子也是慌张不已,不知如何对大哥交代。可恶大嫂屡屡拿此事威胁于我逼我相见,儿子这段日子也实在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今终于能将事情摊开,儿也心安了。”说完,撩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请母亲,大哥责罚。”
“上官朔!”唐诗诗忽然大叫一声,猛地扑到他身上捶打,“你怎可这样负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竟颠倒黑白陷我于不仁不义!上官朔你看着我说话!”
彭!
文夫人气得一拍桌子:“住手!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唐诗诗,你太令我失望了。”
邹安垂眼默默旁观这场闹剧,呃嗯,家庭伦理剧。这说明什么,家庭伦理纠纷,从古时就有,而不单单是现代人才有的传统。
她去看上官衡,却发现他表情变都没变,真的是相当沉得住气,作为被带绿帽子的一方,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可反转总是不停的,对于邹安这样一个外来者来说——
“二弟。”
上官朔抬头,神色恭敬;“大哥请说。”
“这地上的人可认得?”
上官朔低头去瞅地上闭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惊讶道:“这不是我身边的夏远吗,我晨起就没见到他,大哥,他是犯什么错了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连生:“禀二公子,夏远昨夜潜入四小姐闺房意图杀害四小姐性命,索性有惊无险,被四小姐用花瓶砸晕躲过一劫。大公子亲自审讯,夏远已经招供是受二公子指使,杀人灭口的——因四小姐曾撞见您和大少夫人的事。”
上官朔依旧镇定自若,不冷不热道:“故大哥就因为夏远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
连生躬身提醒:“二公子,夏远是您的贴身侍从,服侍您十多年只听命于您。大公子也不愿意怀疑您,可……”
“可是毕竟没有物证,不是吗?”上官朔语气讥讽,脸上添了玩世不恭的德行。
上官衡闻言微微点头,“既然你要物证——”
“那便呈上来吧。”他淡淡道。
邹安偷偷瞥身边这个不动如山,控场满分的人,心中默默竖起大拇指。
上官朔脸色紧绷,估计也知道紧张了。文夫人欲言又止,抬手似是想拉住上官衡:“衡衡儿,你……”
上官衡微微欠身:“母亲请说。”
文夫人还能说什么。
无言地看着连生出去又端进一个托盘,呈到她眼前:“夫人请过目。”
文夫人缓缓打开最上面的信纸,只扫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捏在掌心揉成一团扔到上官朔身上:“孽子!你干的好事!”
上官朔捡起打开,脸色也一变,猛地站起指着跪坐在地上的唐诗诗大骂:“你这个贱妇,竟敢骗我!”
唐诗诗却哈哈笑起来,“上官朔,我以为你真心对我,不忍烧掉你写给我的情诗和信笺,你要我烧,我拿空白的纸糊弄过去。”她笑看着他慢慢站起来,身子晃荡,“你知道吗?你大哥,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苟且之事了,可他不闻不问。只有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以为能羞辱到他,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上官朔。”
上官朔脸色开始变得铁青,像是要吃人。
可唐诗诗恍若未觉:“他找我,是因为我们害了四妹,我被搜了院子,禁足院内。我给你递消息,让你不要再动四妹,你偏要动,又去害四妹。你这个亲弟弟表面对大哥恭敬实则内怀鬼胎,于他,你这个亲弟弟也不如一个庶妹值得他在意——你们亲兄弟原是彼此厌恶的,却偏偏拖我落水,哈哈哈哈哈,上官朔,我说的可对——咳咳咳!”
上官朔掐住她脖子,阴沉道:“你休要胡言。”
“连生。”上官衡示意,连生上前握住上官朔的手臂,“二公子三思。”
一番较劲下,上官朔青筋暴起扔撑不住,卸了力松开手。
“二弟,人证物证俱齐,你可还有说辞?”
上官朔继续阴沉着脸。
“依母亲看,该当如何?”
文夫人起身下去来到上官朔面前,用力扇过去一巴掌,“孽子!你竟敢觊觎你大哥的正妻!”
上官朔脸被扇到一边,仍是不说话。
文夫人转身看上官衡,试探着上前一步,小心赔笑着:“衡儿,这件事是你弟弟做错了,但,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错!我只顾着你腿疾想给你找个贤惠的照顾你,着急为你张罗了婚事,却没顾上朔儿。他与你一胎兄弟,只比你迟降生了片刻,总是事事不愿落后于你,他也求过我为他张罗娶亲的事,是我打回去了,所以,这,这怪我——”
“母亲曾教训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谨记在心没一日敢忘。”上官衡淡淡道,“那时儿子十五岁,躺在床上命悬一线,尚答应了母亲;如今两年过去,儿子和二弟已经十七,更应懂得这个道理。”
“来人。”
外面进来两列带刀侍卫,“在!”
“衡儿你要做什么?!”
“夏远即刻杖毙,唐氏遣回林湘苑禁足,终生不得出,上官朔拉出去杖责三十,罚跪祖祠七天,闭门思过一月,没有我手令不得出门。”
“是!”
“上官衡!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忍心让人杖打他!”文夫人张手将上官朔护在身后,声嘶力竭喊道。
上官衡抬了抬眼皮,不为所动:“仔细伤着夫人。”
黑衣带刀侍卫一左一右将上官朔架走,文夫人大喊:“来人!来人!拦住他们!”院内的下人冲进来,想上前抢夺上官朔,却被更专业强悍、干练有素的侍卫一一挡了回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文夫人大喊大叫,见无望又折身拉着上官衡的衣袖,哀声恳求道:“衡儿,你不能打他,三十大板你弟弟经受不起啊,你想把他打死吗?他是你亲弟弟啊!”
上官衡眼神垂落在拉住他衣袖的手上,低声道:“母亲放心,他们经受过专门训练,下手有分寸。”
“那,那万一打出个好歹呢!你弟弟他自小就没受过皮肉苦的啊!”文夫人跪下,“母亲给你跪下了,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母亲知道从前对不住你!可朔儿他,他毕竟是你一胞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啊……”
上官衡淡淡将视线移开,神态沉默。连生用蛮力将文夫人架起来,“夫人起来吧,别折煞大公子了。”
文夫人胸口起伏,恨恨盯着上官衡,眼睛血红,忽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速度快到连生拦都拦不住。一旁沉寂许久的邹安惊呼出声。
文夫人冷笑,“你是想着把你弟弟打残废,好变成和你一样心里就平衡了是吗?!!”
上官衡脸色白,且文夫人这一巴掌明显是下了十足十的力气,邹安能清楚看到浅红的指印浮出,顿时捏紧了手心。
上官衡转过头,除了脸上那突兀的红指印,似乎看不到其他任何异常。只是本就没有表情的脸更淡漠三分,语气近乎漠然:“母亲这样想?”
“不然你要我怎么想?报复我?还是说,你真的在为四丫头出头?!”文夫人将喷火的目光陡然转移到她身上,“我说你向来能忍,什么也不放心里去,怎么这次偏偏这么大动干戈,还真让唐氏说中了,这个庶女的地位在你心里地位已经高过我,高过你亲弟弟了!”
文夫人的巴掌来得毫无道理,邹安看见那突然扇向她的手,心里想着此情此景是躲好还是不躲的好。
还没想好,就已经无需她纠结。上官衡拦住了文夫人的手腕。
“你果然护着这个贱婢生的种!”
“母亲慎言,上官家的孩子生来尊贵,走出去谁敢计较她生母出生,母亲还是不要将这种话挂在嘴边了,惹人笑话。还有,只要四妹唤我一声大哥,我便会尽到大哥的责任,还望母亲知晓。”
文夫人狠狠挣脱上官衡的手,俯视他冷冷言:“好,很好。学会威胁我了。”
“你弟弟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和你轻易罢休。”文夫人整整衣袖,挺直着背转身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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