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温新兵连

宇飞和高颖分开之后，在路上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新兵来到部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应该调查一下这批新兵来到部队后的生活情况，尤其是了解了解他们对部队的管理、教育、训练、饮食等方面的反映。这样可以及时抓住战士们的思想，以便有针对性地制定出合理的训练和教育计划，培养他们对部队生活的热爱，激发他们对训练的热情，苦练杀敌本领，培育战斗精神，以便将来完成祖国和人民赋予他们的艰巨任务。

        第二天早上，宇飞在办公室里对科长唐成阐述了自己的想法。科长觉得宇飞这个想法很有思想，是宣传教育很好的题材，也是当下部队急需的宣传内容，于是就批准了宇飞的团下之行。

        宇飞这次选择的是他在新兵时的团队，他决定回到自己所在的连队看看。一方面是重温一下新兵连的生活；二是看看原来的连队有什么变化。他给团下的政委打了一个电话后，跨上背包带着照相器材就上路了。

        本来科长给宇飞要了一辆车，但宇飞考虑到路上雪太大不好走，就拒绝了。

        昨晚的雪从深夜一直下到早上，如果不是路两旁有树木的话，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庄稼地，哪里是道路。树枝上的积雪压弯了枝条，不时被风吹落下来，纷纷扬扬撒向大地。皑皑白雪反射出道道光芒，清爽的空气没有半点尘埃。小城的中心街道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人们踩着三三两两的车辙印迹向前走着，防止积雪埋没了裤脚。

        古城两侧的商铺还没有开张，只有几户人家的主人在打扫院落里的积雪。古城墙上可以看到些许枯萎的茅草随风摇摆，残碎的青色砖瓦留下的痕迹可以见证历史的沧桑，让人回想起战场激烈厮杀时的场面。城墙的原貌还保留得完好无损，垛口好像经过多次的修缮，城楼上的古代战旗在冷风中发出抖动的声响，似乎见证着历史过往的人流。

        宇飞来到团下时已经快中午了，大门两旁的战士一个肩枪，一个持枪，英姿飒爽。身穿棉大衣，手戴棉手套，脚穿大头鞋，棉帽子扣得严严实实，脸蛋冻得通红。看到宇飞时，立刻一个军礼，并喊道：“中尉好！”宇飞马上伸出右手，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宇飞在值班室门口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来到团部看望一下团长曾志成和政委江文浩，告知自己此次来的目的。两位首长先在招待所给宇飞安排好了房间，之后给营长宋文韬和营教导员葛春风打了电话，并做了交代。

        当宇飞来到营部时，愣了一下，原来营长和指导员都是宇飞新兵连时的老连长和指导员，现在都提升为营长和教导员了。一连连长和指导员都被营长叫来了，连长赵胜是他的老排长，连指导员王义是他的老班长，大家寒暄过后，营长和教导员交代两人招待好宇飞。

        宇飞随连长和指导员来到了连部后，说明了来意，两人商量了一下后，决定下午陪宇飞一起到训练场看看，晚上可以和新兵一起座谈交流。

        午饭后，宇飞在连长和指导员的陪同下到各个班排走了走。当宇飞来到他曾经所在的五班时，他认出了他原来睡过的那张床，还有原来和他对头一起睡觉的于江的床，上面还有他俩刻着的字。于江床上刻着的字是：“刻苦训练，为班级争光，不让班长操心。”

        宇飞床上刻的字是：“想家的时候让月亮把心寄回家，不想家的时候站好岗，值好勤，把军功章寄回家送给妈妈。”

        看到自己床上刻下的字时，宇飞情感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平时宇飞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子汉，从不轻易落泪；但今天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了，因为这几个字勾起了他对三年前和于江在一起时艰苦的生活记忆。那时，他们每天都是以训练为主，早上都是在吹起床号前一个小时起床训练。先跑一个五公里，回来后或跑百米，或投掷手榴弹，或练单双杠，或跳木马。不知训练场上留下了多少足迹和汗水？那时的训练强度是非常大的，每天三个五公里。伙食赶不上现在这样好，每天每时每刻都感到饿，似乎从来就没有吃饱过。训练完毕后回到宿舍叠内务，洗漱，最后是打扫室内外卫生。

        宇飞清醒地记得他叠内务时所吃的苦头，在他那一届兵中，入伍的新战士有一大半是南方某农村的，其余是他们北方的。南方战士们的被褥都是蚕丝棉的，很容易叠出棱角，可他们北方战士们的内务则是纯棉的，不好叠成棱角；这就导致他们北方战士的内务不合格，每次检查内务时都是最差的，其实花费的功夫都是一样的；但上至团里首长，下至班长，都不满意，总被班长和老兵整治。无论你多么勤奋，班长和老兵就是看你不顺眼。晚上点名时几乎天天被批评，经常写检查，甚至于被班长和老兵打骂。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给宇飞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每当想起这些酸心的往事时，宇飞的心里都是充满着疼痛。

        清醒地记得，原来那个连长瞧不上他，打击他，挑他的毛病，说宇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肯定考不上军校。好在宇飞后来凭借自己的艰苦努力和良好的悟性，在军事技能上达到了优秀；加上他在高中时扎实的文化课功底，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理想的军校。后来宇飞回团取档案时，那个连长见到宇飞时都感到不好意思地绕着宇飞走。

        虽然这个宿舍只有十几平米的面积；但是却记忆着宇飞三年的新兵生活，有苦也有甜。那时最让宇飞不能忘记的是，夜晚来临时带给他对家乡亲人的深深思念，时常想起自己离开家时母亲伤心的泪水。那个场面让他铭记终生，母亲呜咽的声音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再想起时，内心深感不安，充满着内疚和遗憾，成为了他终生的一块心病。

        那张蓝色的**随着他走过了三年的战士生活，尤其今天看到那些字时，不能不产生深厚的感情，因为他的心酸和苦乐都是它见证着。那时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名战士，但现在想想那些共和国成长起来的将军们，不都是经历过这些痛苦的生命历程吗？比起他们来，我们又显得多么地渺小呀！很多老红军死在了战场或长征的路上，我们今天还很好地活着，只是为部队做点贡献而已，想着想着，宇飞的心情变得好转起来，因为他再次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军人的使命所系，当兵就要为国尽忠。

        走出了五班，宇飞还是浮想联翩，连长和指导员知道以前那些往事勾起了宇飞的往事，心里不太好受，于是，连长对宇飞说：“中午也不要回宿舍了，下午一起去训练场，我俩陪你聊聊吧！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没有见到你，好不容易今天见面了，叙叙旧。”

        宇飞看着连长点点头说道：“好吧！其实，我这次下团来可以去别的团，出于一种感情吧，还是觉得这里是家，因为它也是我人生起步的地方，给我留下过十分难忘的记忆，感到无比的亲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越是苦难越会给人留下深刻的记忆，越让你无法忘记那段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指导员王义说：“是啊，那时我们一起训练和学习，带着你们时感到很寂寞和无聊，整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只有训练场上休息时才像活了过来，打打闹闹的忘了一切。

        那时饿得浑身无力，记得晚上我跳墙出去买吃的回来时被纠察队发现了，关了三天禁闭，挨了处分。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人呀，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不管不顾了。这也是一种力量和勇气呀！”

        连长赵胜插话说道：“宇飞呀，比起那些退伍转业回家的战士们，我们还算可以了，不管咋说，我们今天也算是共和国的军官了，我们应该感到满足了。我们是吃过很多苦，可我们毕竟走过来了。”

        宇飞接着对连长说到：“那时我们一起训练时，你带着我们摸爬滚打的，整天都是和灰尘打交道，和泥巴交朋友，全身都是灰土土的，哪来个好日子，好心情；像个泥猴似的，现在还觉得好笑，回想起来，那时也可以呀！能吃得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累，挺坚强的，也许这就是人生最珍贵的财富吧！”

        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就吹了午后起床号，连长和指导员一起陪着宇飞来到了训练场。看到这些可爱的战士们，宇飞突然想起了那些和他一起在训练场上训练的战友们，宇飞不停地向他俩追问着原来的那些战友们的去向和现在的生活情况。当提起宇飞原来的班长刘欣时，宇飞心潮起伏，知道他过得并不好，生活很艰难。那时他对宇飞算是很好的班长了，虽然在训练场上对宇飞很严格，但在生活上没少关照宇飞。刘欣知道宇飞入伍就想考军校，觉得宇飞自己从农村走出来很不容易，又带着梦想来到了军营，从心里上同情并支持着宇飞。在训练场上教宇飞不少军事技能，那些技能对宇飞来讲，是十分宝贵的财富，宇飞军事技能提高很大，为考上军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今想起老班长时，宇飞在心里上还是很感激刘欣的，所以，心里也一直挂念着他，希望将来有机会时去看看他。

        看到那些新兵在训练时的动作时，宇飞也会想起他刚刚入伍时的场景，那时走路还得学，觉得真是可笑，谁不会走路呀！现在想想，观点和以前就不一样了，作为一名军人，还真得从走路开始做起，一些战士还真就走不好路，有些老兵走路时还八字脚呢？你能说他是一名合格的兵吗？

        来到大操场看新战士投掷手榴弹时的姿势来，宇飞清醒地记得因为如此被班长罚。那时每天都多投掷几百枚，累得胳膊晚上酸疼，难以入睡。几天下来，胳膊肿胀得干什么都干不了，养了半个月之后才好。当然了，他也从原来的三十几米达到六十多米，直到成为全连的尖子。

        班长指导新兵练队列时，宇飞忘不了因为不够标准，手和胳膊不到位时被新兵班长拿树枝抽打时的疼痛。他当时不理解班长的做法，和班长争吵了一次，被班长教训了一顿。现在想想，要是没有班长对他的严格要求，他还真未必会在军事技能上提高那么快，也未必保存好现在这样标准的军事素养。还真得感谢班长对他的严格要求。

        看到战士们在训练场上临时休息时，宇飞就和连长指导员一起走了过去。那些战士们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并向他们敬礼。宇飞用手势叫大家坐下，关心地问道：“训练很累吧！能不能适应呀？”

        班长向宇飞说道：“还不错，这些战士们适应能力很快，思想上能够理解班长对他们的要求，知道当兵是来吃苦的，也明白献身国防的道理。”

        宇飞向每个战士们询问了家庭情况、学历情况、恋爱情况、对社会知识和部队认识情况等，宇飞一边听着一边认真地做着记录。这些战士虽然是从革命老区来参军的；但他们对于老一辈的革命历史了解的并不多，文化水平还可以，对现代社会知识很好奇，尤其一些新鲜的故事。

        他们对现代社会知识的理解还是很强的，追求时尚，尤其是穿戴上，可以说出很多种服装品牌；对网络知识更感兴趣，计算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怎么应用和操作等都很清楚，有的还是游戏专家。

        这些战士的知识很杂，五花八门，不过，什么样技能的都有，对于部队建设来讲，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宇飞觉得这些战士如果被安排到合适的位置，都是有用之才，完全可以为部队建设做贡献。

        宇飞记得在和其他一些官兵聊天时，有些官兵说这些战士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他们什么都不会；有的说新生代都是独生子，吃不了苦，没有责任心和社会责任感等等；但现在宇飞觉得那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没有全面了解我们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最起码没有客观公正地看待和评价这些新战士。

        晚饭后，宇飞让连长和指导员叫来十几个班长和新战士，在会议室里进行了座谈。谈话的主题并没有规范在哪个问题上，而是随意发挥，说什么都可以。从家庭谈到婚恋观，从国家大事谈到科技发展，从部队训练谈到部队建设，从部队管理谈到将来个人发展等等。

        宇飞详细地记录了和战士们的谈话，从中摸索出很多道理。他觉得在教育战士们时，我们的连队主官和班排长们还欠缺很多内容，在知识量上不能满足战士们的需要，不能引起战士们的兴趣，不能发挥战士们的特长，从心里上不能接受这些战士，这是一线带兵官兵们应该补上的一课。现在看来，新时代带兵要有新的观念，新的思维方法，必须贯穿新的知识才能使战士在部队健康成长，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为部队做出贡献。而不能完全限制他们智力和能力的发挥，那样不但管死了战士们的言行，还会使得战士们麻木不仁，头脑僵化，失去干工作的热情和积极性。

        宇飞觉得这次连下之行没有白来，他心里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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