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

长得好看所以想要分零食给他吗？记事以来从没人夸奖过他的相貌，更没有人因为他的相貌而对他展现过偏爱。

        原来,精美的面皮也是一种利器。

        ……若是他曾经借着这张精美的面皮对继母们所出的弟弟展现善意，会否收拢他们的心,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秦子期抬手摸了摸脸,上前在三娘手里接过荔枝干放进口中,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念头有点傻气。

        母亲辞世多年,纵然他表现出兄长的气度善待兄弟们,难道继母们就会让父王听听到消息？世子的椅子只有一把，有你没我的事情,他友善与否本就毫无意义。不过自己并非没有错处，当年不该恃才傲物,而是应当向父王展示对亲近才对，就像前朝的妃子一样，讨得了天下之主的欢心,才能在遥远的北方吃到岭南才有的荔枝。

        幸好一切还不算晚，他看不上这张郡王世子的位置,京城还有另一把更为精美的。

        口中的水果干混合了秦子期的了悟，立刻变得甜美诱人,他向三娘露出一抹分外温柔的笑容,真诚感激：“多谢三妹妹。”

        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娘亲说分享是美德，和人一起分享会让接受的人也体会到快乐——秦哥哥心情和之前一样好了吗？”

        “嗯，我心情已经完全好了。”秦子期微笑点头，立刻被刘默上前阻隔开他和三娘的视线。

        秦子期和刘默对视一眼，刘默龇牙咧嘴的无声道：“我才是三娘的兄长。”

        秦子期对他勾勾唇角，眼中挑衅之意一闪而逝，“她可以有很多哥哥。”

        刘默被秦子期的无耻打败了，他气得转身搂住三娘，一口气向她许下许多诺言，发誓要当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秦子期站在他们兄妹身后听到刘默的低语，脸上笑容更盛，心想，刘家一家四口果然都是彻头彻尾的好人，被人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仍旧只想着对人更好，而非算计毁掉对手，果然是可交之辈。

        等到刘兴志和李棠检查完了施粥的米粮数量没问题回来，三娘手上又多了个风车，站在她身边的刘默怀里抱满了城隍庙附近能买到的小玩意，附近年岁相当的孩子都一脸羡慕的看着三娘。

        李棠吃惊道：“怎么买了这么多玩意？”

        刘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钱袋举起来解释，“爹娘过来之前替人读信、写信赚来的，我带了摆摊用的东西，再提着钱太沉了，不如给三娘买点吃的玩的。”

        “三娘跟着我们在家里，自然有我和你爹给她买东西；你在书院读书没有人照顾，赚了钱给自己用。”李棠眼中写着不赞同，可她叮嘱一声之后到底没在儿子的同窗面前下他的脸面，递过去两包烧鸡，笑着叮嘱，“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张家烧鸡的本领是家传的，回去书院当晚餐。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先带着三娘回家了。”李棠说完话，把油纸裹着的两只烧鸡塞到刘默手里。

        走了一圈后，刘兴志早已找到机会跟妻子解释了秦子期的身份。

        请儿子同窗回家用饭无所谓，但若是请个小王爷上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李棠对自己家小日子过得心满意足，不想掺合贵人们的复杂问题，她知道自己今晚不好把儿子拉回家了，只好买了刘默从小就特别爱吃的烧鸡给他带上。

        刘默鼻尖一动，顿时眼睛发酸。

        他撑起笑脸目送父母带着妹妹归家，等他们走了之后，又把摊位支上，重新开始手头的活计，直到街上的人群散了才收拾东西背在身上，带着秦子期一起往回走。

        秦子期看着刘默心情低落的模样，忍不住说：“你不会因为我和你抢妹妹就这副样子吧？”

        “嗯？——啊！不，不是，你误会了。”刘默被秦子期打断思绪，想着反正连家里亲戚关系不好的事情都对秦子期说了，他一个小王爷也没什么好觊觎自己这么个贫苦人家的，索性摊开解释，“咱们书院的李谦你认识吧，前几天我去河边晨读的时候，他忽然跑过来谢我说我家借了六十两银子给他爹救命。家里有多少钱，我这个当儿子的心中有数，六十两银子一借出去，爹娘手里肯定没什么余钱了。家里钱不够花，爹娘必定不再做新衣，吃食上也得紧着花。三娘那里定然也少了许多花费，我这才想着变法给妹妹买些带回去慢慢吃。”

        说不上对儿子更好，只是当父母的难免更牵挂离开家的孩子。

        “你们一家亲亲热热的……”秦子期感叹一声，知道刘默的性子，没对他说“借钱给你”之类的话。

        刘默说过就不当一回事了，很快调整情绪，兴致勃勃的盘算起银钱：“琴的钱，我打算自己赚，代写书信这种活计只能做一阵子，很快就不会像如今收入这么多了。我问了对面书楼，他们掌柜说每个月过去盘账一次，给一百钱的酬劳，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过去。”

        秦子期看着同窗乐观的模样，心想既然打算和刘默交往，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于是道：“书楼确实给的不少。不过，既然你会算账，不如也来帮帮我。食善斋和多味楼都已经是我的产业了，但帐房一时找不到人换掉，我不放心，每旬你替我去盘一次帐，我照着书楼的价格给你。你以为如何？”

        刘默到底年纪小，以为秦子期被“赶出”郡王府就会身无长物，根本没想到他放弃世子之位，郡王和他的继母都必须保证秦子期锦衣玉食的富贵一辈子这种事情。

        听到秦子期的提议，刘默顿时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好好好，自然好，从今天起，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了！”

        秦子期：“……”

        他沉默的看着刘默，刘默挠挠脸，爽快的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大恩不言谢！”

        秦子期看他这副样子，轻笑着调侃，“我是不是应该说‘苟富贵，勿相忘’。”

        两个少年相视大笑，关系立时亲近起来。

        刘兴志带着妻儿归家，在路上李棠已经点清楚了儿子到底给女儿买了多少零嘴儿，忍不住跟丈夫商量：“我看默哥儿是发现咱们家里没钱了，不然不会一口气给三娘买了半个多月都吃不完的量，他不是没心里没成算的孩子。”

        刘兴志闻言低笑，“太太真是明察秋毫。李百户的儿子和咱们儿子都在县学读书呢，大概是他把话透出去了。也好，我正为难怎么告诉默哥儿没钱给他买琴了。”

        李棠斜睨了丈夫一眼，想起他前几日说不怕儿子知道，让他自己凭本事赚钱活着的话，不由低头轻笑——也不是完全不担心儿子说他这个做父亲的说话不算嘛。

        到了家门口，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站在自己家门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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