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喜怒参半
李柔眼看着母亲急匆匆的走了, 心里却存了事情。她独自坐在一边的时候想起这两年兄长没少询问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眉头忽然拧了个疙瘩。
——大哥不会是偷偷喜欢上什么爹娘不同意的姑娘，所以才死咬着不说的吧？
这个猜想让李柔头皮发麻，在家里不安的来回转着圈, 一会坐下一会起来，扰得展朝都烦了，手掌拍着桌面抱怨：“姐, 你别转了。你这样来回走我怎么看书啊。”
李柔一屁股坐到展朝身边, 嘴唇动了动想问问弟弟这些日子有没有发觉兄长的反常，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此事一旦说出口就会在家中掀起一场巨大的波澜, 于是, 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展朝不知道李柔脑中在想什么, 可姐姐这副坐立难安的紧张模样传染了展朝，他干脆放下笔, 握住李柔的手问：“姐,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李柔轻轻摇头, 可脸上的神色与她的表现全然不同，倒让展朝更担心了。
少年一叠声追问：“难道真的出事了？——和姨母家有关系, 还是牵扯到李婶婶家了？”
“不是, 是……是大哥。”李柔犹豫了一小会，到底因为年纪小耐不住性子把自己的怀疑跟弟弟说了，她心烦的拧着手帕，低声道，“……大哥这样下午也不是办法啊。若是、若他真喜欢个不合适的姑娘, 好歹也等到娶了正妻，再把人抬回家做姨娘，也算是全了两人的情谊。如今这般让父母担忧算什么呢。”
展朝看着低声细语的姐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道：“姐，看不出来啊，你还没嫁人，都想着给大哥纳妾了！”
李柔顿时被弟弟挤兑得红了脸，她伸手拍了弟弟肩膀一把，微微撅着嘴唇说：“我当然知道说什么纳妾不纳妾的不好，可你也听到我转述的话了，左千户想把女儿嫁给大哥，他还拿那种听起来就很假的理由推脱，这不是到处得罪人吗？与其一直拖着，还不如趁早说出来，想想办法。”
展朝翻了个白眼，双腿往宽大的凳子上一盘，不高兴的看着姐姐说：“姐，你是不是想说左千户看上大哥，是大哥高攀了啊？你去外面瞧瞧，整个新昌县里头还有哪户人家的儿子像大哥一样出息，他才刚刚过完十七岁生日，可五年多之前就是秀才了，说是神童也不过分。你难道觉得大哥考不上举人、进士吗？为什么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大哥这辈子遇不上比左千户女儿更好的姑娘的意思啊？咱们在边城，处处是军户，遍地的百户千户，就连将军也不少。你们跟着爹姓氏，不算军户，可以任意娶嫁还不知道珍惜，非得像我一样，以后只能在卫所混日子才满意是不是！再说，大哥那么优秀，谁说他喜欢上的姑娘非得是配不上咱们家，万一是大哥配不上人家，不想说出来坏了姑娘的名声呢。你怎么就不愿意往好地方想想。”
展朝的话不错，可李柔比他年纪大得多，早就过了单纯天真的时候，看事情比弟弟悲观得多，即便知道有展朝说的内容的可能，她还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头。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若兄长喜欢的是个身份不够娶进门的姑娘，还好解决；若他真心仪了配不上的高门大户人家姑娘，那才是头疼的事情呢！
可即便心里再清楚，李柔还是被弟弟说得心里难受，垂着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展朝也觉得自己对姐姐指责得太过尖锐苛刻，主动搭话缓和气氛。即便如此，姐弟俩心中都存了事情，盼着母亲赶紧从刘家回来，好给他们解惑。
被姐弟俩殷切盼着的展云霞到了刘家却喝了半天茶水都不好意思开口。李棠虽然是个好性子，却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从展云霞的举止之中推测出婚事大概没指望了。于是，她主动开口，“嫂嫂，儿女婚事都是缘分，若是两个孩子没缘分，嫂嫂也不用为了他们为难了。”
展云霞局促的笑了笑，这才顺着李棠的话说起妹夫的意思，“我妹夫见过你大哥，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痛快的事情。这事情是妹夫做主不同意的，他是一家之主，我这个大姨姐到底不好说些什么。”
自己哥哥李瑶惹出什么麻烦事情来都不稀奇，李棠一点都没怀疑展云霞的说辞，跟着露出无奈的笑容，“咱们不提我侄女的事情了，如娘的婚事到底还是需要我母亲做主的。”
李棠说着话，忽然想起自己母亲提过郭家家风不错的事情，忽然灵光一现，对着展云霞说：“嫂嫂，既然郭百户的太太和你是姐妹，怎么没想着跟郭家提提柔娘？亲戚家里到底能体谅些，等几年也可以商量。”
展云霞没想到李棠的侄女被郭家拒绝之后，她还能主动替柔娘考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李妹妹觉得郭家不错？”
李棠一点没多想展云霞身在其中的复杂情绪，理所应当的说：“我娘能瞧上的人家自然很不错。展嫂嫂，孩子的事情重要，你可别挨着情面不开口，把柔娘耽误了。”
“对，妹妹说的是，我回去之后一定赶紧跟云梦提。”展云霞赶紧应了李棠的嘱咐，未能早早把三娘订到自己家的遗憾再次浮现在她脑中，她一咬牙，干脆说，“李妹妹，嫂子知道这时候提这事儿让你为难了，不过——我瞧着朝哥儿很是喜欢三娘，你和兴志两口子琢磨一下他们两个的事情成不成？别的不敢说，三娘到了我家，我和你李大哥肯定把她当亲生闺女一样疼爱，绝不会让她吃亏的。”
李棠愣了一下，没想到展云霞忽然又说起这件事情。可稍微琢磨了一会，她也觉得展家朝哥儿是个不错的人选。
两家之间关系亲密，李桐、展云霞夫妇都是和善人，最重要的是，朝哥儿自己喜欢三娘，求了这桩婚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即便如此，李棠也没有一口应下展云霞的请托，而是踱着分寸道：“事情我不能一个人做主，还得跟夫君商量商量。”
展云霞拉着李棠的手，不断强调：“妹妹一定多给兴志说说我家的好处。”
两人又唠了一会闲话，展云霞终于心情愉快的回家去了。
她刚一进门就被柔娘和朝哥儿两个缠上，不断跟展云霞追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展云霞一手揽着一个孩子，笑眯眯的说：“过些日子我带柔娘去你姨母家。”随后，她有转头看着儿子，拍着展朝头顶强调，“你小子有福气了，你李婶婶今天有松口的意思。”
李柔和展朝顿时都闹了个大红脸，李柔发现母亲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羞恼的转移话题，扯着李谦不同寻常的地方道：“娘，你别笑话我和弟弟了，我刚刚发现大哥这两年行为举止很不对头，每次回家都抓着我问女孩子家喜欢什么。”
展云霞可没忘记长子拒绝左千户女儿时候那副义正词严的模样，她顿时收起笑脸，严肃的问：“你大哥都问你些什么问题了？慢慢想，想起来的一样样说给我听。”
李柔小心翼翼的往母亲脸上瞧了一眼，低声把李谦这一年多来询问自己姑娘家喜欢吃什么零食、穿什么颜色布料、买什么小玩意打发时间的事情，一幢幢一件件连着李谦询问的时间都给说全了。展云霞越听眉头拧着越紧，等到李柔停下的时候，她额头已经挤出深深的沟壑，眼中显出厉色。
“你们俩回屋去吧，这事我晚上跟你爹好好商量一番再做打算。”语毕，展云霞若有所思的往小子身上瞟了一眼，低低的叹了口气。
等到两个孩子离开，展云霞终于忍不住气得把茶杯摔在地上。
女儿年纪小还没有多心，可她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小事儿不上心呢？过去是没把事情往男女情思方面想，如今结合着女儿的说辞一对照，长子分明也瞧中了刘家三娘，正打算考上了举人功名之后再跟自己夫妻两个提，好增加可能性呢。
跟自己爹娘都耍心眼，真是个混帐东西！
展云霞想到长子、幼子的一颗真心都挂在刘家三娘身上，忽然头疼欲裂。她虽然做不到蛮横的把责任都推到才七岁的三娘头上，可心里也难免别扭，再也没有什么让三娘进门心思了。
等到晚上李桐一回来，展云霞赶紧悄悄在饭前就把事情给丈夫全说明白了，焦急的催促：“夫君，这可怎么办？你赶紧帮我拿个主意。”
李桐也是听得眉头紧皱，他沉默许久之后，沉沉叹息，“还能怎么办？咱们家注定是要欠刘老弟家的恩情还不清了——你还是正常跟李家妹子谈婚事，等到合生辰八字的时候，给算命的塞点银子，让他说对不上就得了。兴志和李家妹子都不是多心的人，肯定不会想到那两个孽障给他们姑娘惹出的麻烦的。”
展云霞愁眉不展，心想，就算婚事成不了，可两个儿子的绮念也不算断了，这么办又有什么用处。
然而这已经是最体面的办法了，展云霞琢磨一番之后，还是打算这么干。
刘家自然不清楚李谦和展朝两兄弟的心思，刘兴志一听说李百户和展云霞夫妻诚意十足的再提婚事，直接笑呵呵的跟妻子躺在一块说：“当初咱们不同意就是害怕朝哥儿心里没有三娘，让她过苦日子，既然朝哥儿自己愿意，那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马上就到科举的时候了，等我考个秀才回来，让三娘风风光光的，省得其他人说咱们宝贝儿闺女高攀了李大哥家。对了，你问过三娘的意思了吗？”
李棠闻言白了丈夫一眼，没好气的说：“问什么问，三娘哪懂这些。女孩子这辈子不能出门靠自己过活，我只要给她挑选个靠得住的丈夫就行了。问了要是最后再有什么波折，你让三娘心里难受不难受。”
“是是是，太太说得是，为夫疏忽了。”刘兴志笑着把李棠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李棠飞快伸手往肚子上挡了一下。
这个不同寻常的举动被刘兴志看在眼里，马上兴奋的坐起身，磕巴的问，“又、又有了？”
李堂红着脸点点头，“你别这么大声，我还不确定呢，刚停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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