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十二神将之二·六壬
脚下的纯白中浮现几许金色线纹, 光芒由弱变强, 白色之中金光耀眼。
眉心微蹙，双唇半抿着，未来神色不明地端量着快要成型的阵法。
贵蛇朱六勾青，空白常玄阴后，从戍至巳逆行，以辰到玄顺就。
六壬的排序……
少女略略抬眸, 视线移向身侧，十一个缥缈虚无的身形在各自的方位出现，唯独西方空缺。
她的神色一暗：西方……
那本是白虎的位置。
“未来大人……”童女的笑容跨下, 她有些怯怯地拽着她的衣角躲在了少女身后。
连童男也不自觉地朝她靠近。
哪怕是末位的神将，对于他们这些小妖怪而言都是极有威慑力的存在, 这是无法避免不可控制的生理上的恐惧, 毕竟神与妖是对立的双方，不需要刻意流露，他们身上的威压足够让小妖怪身心俱颤。
而逐渐现行的十二神将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颇具兴味地议论起黑发少女来。
“竟然是半妖？”
“而是还是生魂……”
“小丫头身上有白虎的气息。”
“笨虎的契约者吗？”
“原来如此，竟是预言中的……”
“终于来了吗？”
…………
私语慢慢地平息, 整个空间又安静起来。
未来不经意地瞥过被拽住的衣袖，轻易地就察觉了那只手的颤抖。
指尖一动, 她抬手附上了童女的脑袋, 无声地安抚。
感到脑袋上的触觉，童女一愣，下意识地抬头, 瞳仁中映出的少女，背挺直着，眸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在十一位神将的强压下没有半分动摇。
兴许是被感染了，童女心中的惧意已被缓缓挥散，她慢慢地撒开了手，挺直了腰板站在少女身后。
蓝莹莹的眼眸闪烁了几下，而后坚定地看向前方：对啊……她现在可是未来大人的式神，可不能给她丢脸！
而然有大人在，她才不怕！
“小丫头，汝可知吾等是何人？”
视线随着声源移向北北东的方位，流线型的身躯庞大似山，如海般的颜色，十二神将之首的贵人是头漂亮的三目鲸鱼。
眼神凝留在贵人身上，未来默了须臾便浅浅扬唇开口：“自然知道，十二神将。”
“我今日将这封尘已久的古宅推开，为的就是你们。”
“可是来有事相求？”他说话的音量不大，却在着看似无边的白色空间中一圈圈地回荡了，如庄严肃穆的古钟。
“不。”淡色的唇动了动，未来淡然地抬眸，冷然的眉眼不着丝毫情感，她习惯性地扬唇：“我是来接受考验的……”
甘冽的音色一顿，她转而扫过六壬阵一圈，继续道：“让你们成我式神的考验。”
话出后，整个空间的气氛有所凝滞，似有如无的神威从十一位神将身上散发。
这时，银色的大鸟从西北西方位俯冲下来，那光芒比月辉更耀眼却也柔和不刺目，守护西北西方的神将天空，拥有和白虎一样漾着粼粼碎光的金瞳，只是白虎从不会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
银色的羽翼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落下的细碎灿炫的银辉飞速消散。
“小丫头，笨虎呢？”
“他应该一直跟在你身边才对。”
沉静的眼眸漾起些许波澜，绚银的色泽在乌色中流淌，藏于袖中的指尖颤了颤，少女低敛了眸，鸦羽似的睫翼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吐出的话语带上略微的暗哑：“现在不在了。”
扇动的羽翼带来了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冷淡地掀起眼皮子，似乎没有深入解释的**。
天空若有所思地端量着她一会儿，便扬翼远离，重新回到了他守护的方位。
“小丫头，你来为了白虎吧？怎么没用到把自己的式神弄丢了，然后来寻求我们的帮助？”
凉薄的声音带着嘲讽和哂笑，未来的眉心跳了跳，而后朝六壬的南南东方位看去。
无翅而飞的巨蟒宛如绿色的藤蔓，通体碧透，晶莹的双眸射出冷冷的光，凶狠暴虐之意毕漏。
那是腾蛇，传说中十二神将里的凶将，有最凶恶一说。
深色的眼眸一闪而过的冷厉，她直视地盯着她的凶将，骤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不。”
“我来找你们是为了杀一人。”
“那便是你们的前主人。”
清泠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地落在他们耳中。
“杀了他，白虎自然会回来。”
“小丫头，你这话何意？”十二神将皆愕然，为首的贵人凝声质问。
“何意？”勾起的唇角带着恶意，未来嘲讽回去：“对我而言是弑祖，于你们而言便是弑主。”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睨了无翼而飞的凶将：“腾蛇，这对你来说不是第一次了吧？安倍家传祖籍中可是有记载的，听闻你差点就杀了安倍晴明？”
“你在挑衅我？”
下颚微扬，面对凶样毕露的腾蛇，她丝毫不惧地回视过去，说出的话却是义正言辞：“我只是实话实说，难不成记载有误？”
“你——”
“好了，腾蛇，跟一个小姑娘争辩像话吗？！”
“可不是，而且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听那小丫头的意思难不成是转生之术成功了？”
“鵺出生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吗？”
“不愧是安倍晴明，竟真的能做到如此。”
“预言的灾祸终是要降临了……”
…………
“未来大人。”
衣袖传来轻轻的拉扯，未来垂头看向眼底带着期盼的童女。
“晴明大人真的复活了吗？”
掩去眼底的情感，她平静地说：“如果你觉得那个对生母下手，将子孙后代视作棋子，玩弄千年之后人、妖于股掌之间的是你曾经的主人……”
“那便是吧。”
童女听罢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闷声闷气地说：“不是，晴明大人很温柔的，总是会笑着摸我的头，才不是这么坏的家伙。”
“而且我知道的那个和晴明大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坏家伙才不是他！晴明大人交代过如果有一天和他长得一样出现，一定要打败他！”
稚气的话语意味含糊，而未来却是听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身影，清雅却孤寂。
“……”未来兀地讥俏地嗤笑起来：那个传说中才华横溢的天才阴阳师也是个可怜人啊。
与妖斗，与魔斗，与鬼神斗，跟人心磨，还有和自己博弈，死后还无法安眠，甚至还想让自己的式神站在对立面，将黑暗的他埋葬。
不过，她却不会同情。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一分为二，黑暗也不会无故在体内滋长，无奈地让内心的黑暗成长至斯，明面上可悲的理由千千万万，但归根究底还是他的内心不够强大罢了。
他衍生出来的心魔不但毁灭了无数人和妖，而且搭上了他的子孙后代乃至他生母，还有她……
凭什么？
就因为她身上留着安倍晴明的血吗？
一千多年了，因为鵺丧命的已经该有几座城池了？
“小姑娘，鵺是否复活了？”
眸光闪烁了一下，未来回过神，缓缓地抬眸看向贵人，眼神沉沉的：“啊，复活了。”
“转生后的身体已经基本成型，他已经变得不老不死，大概还要一年，他就会从地狱归来，开始‘清净计划’。”
“你可知要杀死不老不死的鵺有多难？”
“六壬神课。”双唇微动，她冷不丁吐出一个词： “安倍晴明创造的能最大限度提高十二神将力量的奥义，连他生前都未施展出来的术式。”
“据说就是为了千年后能彻底消灭鵺而准备的。”
乌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如同二月湖上化不开的浓雾，冰凉的话语中带着决意：“不惜任何代价我也要学会。”
四下的空气一窒，连气流都凝滞住了。
腾蛇复杂地看着少女：“六壬神课至今只是理论，从未经过试验，而且要发动的话，十二神将缺一不可。”
“你身上白虎的气息消散了不少，你和他的契约已经不在了吧？”虽是反问的话语，接过腾蛇话头的天空却将其说成了陈述。
“会回来的……绝对。”
“哼，虽然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但是我等十二神将未必会屈身于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腾蛇嘴硬道。
“不屈身于我？”未来似笑非笑地挑唇，嘲讽十足：“难不成还想认鵺为主？”
“再说了，千百前来一直在这古宅中等待着，你们难道不是在等能学成六壬神课的人吗？如今存在的安倍晴明的后代中不是听从于鵺的历代家主就是被抛弃的无能之辈，除了我还有谁能施展出这六壬神课。”
少女微扬着下颚，低声放缓，咬字清晰的话语带着倨傲和莫名的说服力，只是她这样子说，无法轻易让自尊极高的十二神将低头。
沉默弥漫良久，最后为首的贵人无奈地叹息，最后下了决定：“罢了，小姑娘你的名字。”
“……君明未来。”
***
“吱嘎——”
古旧的木门从里面推开，木屐踩在石板地上，身着白衣绯袴的少女从石阶上跨过，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蓝衣黄服的童男童女。
懒懒地靠在门框旁边的银发大妖怪漫不经心地投去目光，鎏金色的瞳眸随意地扫过几乎是纤尘不染的少女，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脚步顿下，未来瞧着不远处鼻青眼肿的两面佛愣了愣，她偏头看向茨木童子，挑了挑眉：“你打的？”
从鼻息中发出一声冷哼，茨木轻嘲地勾唇像是默认。
“办成了？”
“嗯。”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她抬脚朝两面佛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想到少女那击风雷咒的威力，两面佛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
少女垂眸，不冷不淡地俯视着他，像是不经意地提议：“要跟着我吗？”
虽说鵺要一年后才会回归，但掌握了泰山府君祭的历代当家们必定会在鵺从地狱归来前展开大幅度的行动。
届时全国各地都同时会遭受毁灭性的攻击，只凭她一人无法兼顾，为此她需要助力，能抵挡曾经一度让妖怪村落历史灭绝的‘清净’的力量。
且她已经跟系统达成了协议，从未被参悟的‘六壬神课’，在缺少一将的情况下她必在一年内完成。
式神录她不得不竟可能地点亮。
“什什……么？”浑身通红的大妖怪像是没有听错了一般圆瞪了眼睛。
“你还想收式神？”茨木童子闻言不满的蹙眉，他起身，背离开了墙面，抬脚朝少女走去，冷声嘲讽：“就不怕再为那家伙做嫁衣？”
未来偏头，看着逐渐走近的大妖怪笑了：“茨木不没被他控制吗？”
“我和你之间的契约并不完整，鵺无法夺走残缺的契约，可见他能从我身上夺走的式神有严格的限制。”
瞧着他的眉头丝毫没有舒展的迹象，她也有些无奈，只得继续解释：“而且没有一个术式是完美无缺的，但凡是人创造出来的阴阳术必定有其相克的存在。”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茨木低睨了两面佛一眼不打算对她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未来一愣，她侧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身后的古老宅院，眸光悠悠：“君明宗家……”
抬手，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下脑袋上的狐狸面具，她像是在对身边的妖怪们解释又似在自语： “光靠这面具做安置并束缚生魂的容器，已经无法承受我的力量了，还要再加限制。”
况且……
以前是她不知道，所以她可以让君明家继续存在着，而现在……
冷厉的杀意从眼中一闪而过，稍稍揣摩了下冷制的面具，她缓缓地放下了手。
不论她是否是这身体的主人，现在作为‘君明未来’而存于世的她于情于理都要向造成‘君明未来’一出生就是孤儿的君明家讨个交代。
即使对给予她生命的两人存在任何情感，但杀母诛父之仇，连带着她还弱小时受到的欺辱，君明家欠她的，她必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会以德报怨的那是圣人，而她不过是记仇的半妖。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了六千，答应过的加更，今天只能写这么多，剩下的明天补上～
最近评论真心少啊qaq，难不成你们都和我一样忙成狗了？
你们造吗？在如此难熬的三周里，这样很容易消灭我码字热情的(￣e(#￣)
谢谢琼玖小天使的投喂的地雷，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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