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禁止/转/载
“你在哭？”
被加了好几倍的重力压破而崩裂的碎玻璃忽地在半空中静止。
宛若被千斤坠在上方的身子一轻，绚蓝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 阴邪的气息被驱散, 如潮退般远离了她所处的空间。
“哗啦——”
原本该是砸向她的玻璃碎片被无形的妖力扫落在边角。
鸦羽似的睫翼抖动了下，跪坐在地的少女才幡然察觉，慢悠悠地抬起头, 看向了在一片狼藉中, 绕过倒地昏迷的人类走来站立在跟前的妖怪。
此时, 他的身后只剩一片星辰。
殷红的眼瞳映出了他的身影, 但里面连虚晃的情绪都没有, 显得空空落落的，绯色一点一点沉积下来, 一如她周身的气息。
温凉的指腹拭过她的眼角, 少女被惊动了, 条件反射地眨了下眼，寂灭的光好似被点燃, 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荒……？”
沉郁深蓝眸光落在她染红的眼尾，食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其面颊上繁复的妖纹, 荒默然地收回了手, 复而后重复了一遍：“你在哭？”
“没有。”她下意识地否决，急转直下的语气略微生硬。
郁蓝的眸子里依旧平静无古，荒没有再说任何话, 沉静地站在原地。
细渺的白光拖着尾巴从斜上方划过，转眼间就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浩瀚星空中，淹没在时光里, 再也寻不到任何痕迹。
“荒，你觉得人类如何？”出神地望着星辰的未来冷不丁地提问。
“自私，愚昧，无知，总是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错误。”
“……”她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视线落在紫色玄服的大妖怪身上，他俊朗的眉眼堆积着淡漠，他说这话是无喜无悲就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双唇微动，她极慢地吐字：“是…吗…”
上一世的事她不太记得清了，而这一世她遇到了那么几个让她映像深刻的人。
“最初记事的时候，身边聚集的眼神大多都是抵触和带着鲜明的恶意的，那种好似在无声地诉说‘你怎么还不去死’，可偏偏他们又有着惧怕和忌惮……”说着，少女牵扯了下唇角，轻笑了下，带着轻嘲和讥讽：
“那些许都我的族人，大概身上多少流着和我类似的血。”
若不是在那五岁孩童中有着成人的的思想，如今她会变成什么样还很难说啊。
视线停留在少女冷淡得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她漫不经心地诉说着，好似在讲别人的事。
荒依旧沉默，无言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其实那时候我并没有多大感觉，因为某种原因，我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过着属于‘君明未来’的生活。”
平静的眸中漾起些许波澜，荒微不可察地蹙眉，他敏锐地察觉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清楚地记着第一次见面时，独自来往北海的少女大胆得盛气凌人，这绝算得上是什么称赞，那种大胆带着不顾一切想要毁灭什么的意思，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的生命。
她红黑掺杂的眼睛很漂亮，而然却是死气沉沉的，那眼神透露出来的情感跟曾经的他很像，却有些不一样。
他依稀看到了封存着的即将寂灭的光芒，极力地压抑着什么，那似乎是驱使着前赶的动力。
那时候的小姑娘像是被拖进了绝望和悲惨的淤泥中，有着在窒息前必须要做些的使命感，却从不奢求自己会活下去。
而现在，那层淤泥好像被谁给剥落，一块块地从她身上掉下，露出了她本就该有的鲜活的模样，那沉积在她周围的死气被生机驱赶而取代。
“你似乎想通了什么？”眸光下移落在了头枕在她膝上的人类少年的身上，他问：“是因为他吗？”
唇角浅浅地上扬，殷红的光芒在眼中流动起来，未来轻笑：“不全是。”
荒有些讶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露出只剩单纯轻松的笑。
“我遇到过很多，只不过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命运天下第一悲惨’中不可自拔而没有发现罢了。”她开玩笑似地说，然后摊开了手，淡红的妖力从掌心冒出，托着枕着她膝盖的黄濑从地上移到了旁边的沙发椅上。
未来从原地站起，视线从睡着了的少年身上滑过最后落在荒的身上：“那个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好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说喜欢的笨蛋只是其中一个。”
攀附在她衣服上妖力化作了红雾，繁复精致和服消失了，红色的妖力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的肌肤。
少女弯起了唇角，殷红的眸子闪烁流光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焰，将冻结的冰给融化了，美丽得惊人。
被自己刻意封存在角落的记忆打开，仿佛被风吹动的书页，飒飒得翻动。
她想起了好多事。
第一次朝她伸出手的赤发少年，不再清晰的面容，那双闪烁着单纯善意的瑰丽的蔷薇色眼瞳却依旧让人映像深刻。
那个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每周不变发邮箱，催促她去上学。
明明算不上被她救下，却心甘情愿给她当小弟的男生。
近一年来断断续续地往她家送各种各样的东西，真当她生病了的女生，却是被她怀着别样心思救下的胆小鬼。
那些个跟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们……
“我是碰到了不少混蛋，但也遇上了不少笨蛋。”
在她身上沉淀已久的压抑的，痛苦的憎恶的，那些阴暗扭曲的情绪慢慢地氤氲开来，像破开黑夜的第一缕阳光，清澈而孕育着希望。
“或许就像荒说得那样，人类大都是那样的，但至少还是有不一样的家伙存在着，他们不该因为某人的野心而消失。”
沉重的枷锁从身上脱落，她放下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也接受了什么。
纯净的灵力兀地从少女身上爆发，金色的七芒星在她脚上形成，清澈的金光向外扩散，一点一滴地渗透入荒的幻境中。
幽蓝的星辰之境慢慢地被蚕食瓦解，荒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
她的灵力毫无攻击力，与其说是幻境被力量破开，倒不如说是被温柔地包容进去。
“不是作为棋子，也不是想要不甘心地反抗既定的命运，我只是想要这么做罢了，单纯地为了自己。”
保护世界也好，结束家族里持续千年暗斗千年的夙愿也罢，才没有这么伟大。
她确实是君明未来，她一直都是君明未来。
而君明未来只是单纯的不想那几个人类消失，以及……
必须要去接她的式神。
荒的幻境被完全的驱散，而然在未来的灵力影响下，那笼罩在头顶的邪恶的术式侵入不了这整个室内。
倒地的人类依旧闭着眼睛，但不是昏迷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视线投向像是忽然出现着周围的身影，他们的周身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杀意，眉宇间的戾气尚未褪去，鲜血在他们脚下流淌着，那是被她的式神杀死的前来偷袭的被鵺从地狱带来妖怪们。
猩红的鬼爪下的脑袋被黑焰烧得一干二净，银发大妖怪不屑地松了松爪子，鎏金色的眸子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冷淡的话语打破沉默：“你打算在那里呆站到什么时候，走了。”
茨木童子的语气中没有半分凝重焦虑之色，一如既往倨傲不屑的态度带着稀松平常的自然，反复他们只是去参观一下，而不是严峻的战斗。
眉梢轻扬，眸光从荒的身上滑开落在茨木童子身上，双唇蠕动了下，未来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住。
“未来大人。”童男童女一个捧着一叠咒符，一个举着妖刀，仰着脑袋将其送到她眼前。
愣神片刻，她便伸手接过，轻笑一声：“谢谢。”
“这是我们的本分。”童男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而童女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可抑止地笑开：“没关系的，我很高兴能帮到未来大人。”
听到妹妹有些冒犯的话语，童男没忍住低喝：“童女，你太无礼了。”
“未来大人才不会在意呢，哥哥的大笨蛋。”童女不满地反驳。
“对，我不在意。”伸手揉了揉童女的脑袋，未来轻笑了下：“童女保持原样就好了，我很喜欢。”
话毕，她并朝门外走去。
青行灯立即就飞到了少女身边，为了与她齐平，青蝶化作的吸魂灯刻意降低了高度：“本来那些东西我也可以拿给小未来的，就是拿不了。”
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有着不伦不类的味道，但是却还是挺悦耳的。
“你是妖怪自然是拿不了阴阳师的东西，而童男童女却是安倍晴明创造的式神，咒符和妖刀也只要他们们能拿啊。”未来无奈地轻耸了下肩膀：“这种事情就不要争了啊。”小气鬼……
“好吧。”虽然还是不甘，但青行灯忍住了：“小未来不去加贺了吗？”
眸光轻晃，她摇了摇头：“不了，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欸…这样啊。”青色的瞳仁转了转，青行灯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总觉得小未来有哪里似乎不一样？”
“或许。”没打算继续交流下去，未来截住了话头，她拣出一张咒符夹在双指间，双唇微动：“明星北斗，脚闭千里 ，六甲反张了，不避祸央。”
金色的光芒从指间爆发，炫目耀眼却转瞬即逝，咒符化作了点点星光朝四面八方散去。
鵺的天文操作很厉害，同时也很不详而邪恶，若是不加以控制，不出几分钟这些持续暴露在行星下的人类世界将会被彻底碾压碎的。
未来仰头，乌色的眼瞳中映出了漂浮在半空的葵城以及黑压压的天空。
晃神间，她好像看到了盘踞在城中的如山般庞大的八个血淋淋像是糜烂了似的躯干。
“咚——”
忽地加重的心跳让她平稳的气息一变。
“小未来！？”
“未来！”
“未来大人！”
少女骤然间紊乱的气息即刻就引起了式神们的注意。
“你怎么了？”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并未发现异常的茨木复而将目光重新落在少女身上，看见她面色发白，额头冒出了虚汗后，他皱起了眉头。
“不……”那景象眨眼间就消失了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突如其来的惊悸感也没了踪影，未来有些茫然地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的错觉。”
后知后觉发现握着妖刀的手心变湿，她无端地升起了一丝丝无法掌控的不安。
将毫无预兆的情绪压下，她收回了注意。
无比出色的感官，让她轻易地察觉了四面八方朝着那座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堪称奇迹的城池赶来。
“土御门天海的结界被破开了吗？”她的唇角牵扯了下，有些皮肉不笑的意味：“看来花开院家倒不像想象中那么无能。”
不过，花开院家张开的结界可不能阻止鵺的术式，看在你们这么拼命的份上，刚刚的逆星咒权当免费帮忙了。
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丝丝缕缕的情绪在眼底沉淀，唇角上扬，带着深意：“我们走吧。
要是太晚去，那未免太失礼了。”
几乎是全国妖怪的集聚之宴，又怎么能少得了他们呢。
***
漂浮在半空的城池汇聚着浓郁混杂之极的妖气，宏伟却也诡异。
“你……太慢了，我已经等很久了。”入口处，荒川之主闲庭信步从看不见头的阶梯上走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无力躺地呻·吟的妖怪。
“荒川大叔！”未来眼睛亮了几分，兴奋地迎了上去。
茨木童子本想阻拦，但眸光触及到并无攻击意思的荒川之主时便忍住了，鎏金色的眼眸一闪而过的深意。
大天狗也好，一目连也罢，他和那个小鬼一直以为被鵺夺走的契约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君明未来本是鵺最该除去的存在，但从她那儿抢走的式神却似乎没有被下这种命令。
她对契约对象的强制命令茨木童子也见识过根本违抗不了。
视线不经意间与荒川之主的对上，荒川之主轻幅度朝他点了下头。
茨木童子见状，微抿着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挚友跟那些妖怪确实被控制住了，但却隐隐透着古怪。
至于这怪异之处应该很快就能得到解答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了前方。
而彼时，未来已经跳上了台阶。
目光在捏扇子的荒川之主上流转打量着，就在某个大妖怪即将皱起了眉头就要不耐烦的时候，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一如以前向他撒娇似地做出请求的姿态。
荒川有些恍惚，眼前的女孩鲜活灵动的样子跟那个□□控的冷冰冰的傀儡完全不同，本想条件反射用手中捏着的扇子去拍打她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了刚成为她的式神时，那个只会死皮赖脸抱着他大腿哭闹的小豆丁，直到他最后不耐地答应她的要求时才会撒手，然后露出很傻气却很开心的笑。
作为最初跟在她身边的式神，虽然他不像姑获鸟她们一直跟在小姑娘身边，但依着她极爱惹事的性格，他似乎从未有过像这次一般有超出一年时间不见她。
而然……
他现在才猛然发现，他似乎想不起来了，那个最初只能够抱着他腿的孩子是什么时候长成能拉扯到他的衣袖的高度的。
十年对于身为妖怪的他来说是相当短暂的时间，但是却能让那个遇事只会召唤他的孩子变得能独当一面的强大。
“荒川大叔，你怎么变样子了？！”
冰蓝的眼瞳中映出了少女惊奇的模样，荒川之主被少女忽地响起的声音拽回神，眸光不着痕迹地滑过她的脸，他开口：“不过是妖力发生了质变罢了，少大惊小怪的。”
一如既往冷淡的口吻夹带着明显的不耐，却是怀念得让她的眼眶立马红了一圈，喉咙间像是堵了团棉花，难受得紧，双唇轻微地颤了颤。
她不自觉地露出以往受了委屈的神情，她牵扯了下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荒川大叔，我好想你，让我抱一下呗……”
“你已经抱了，还有别把我衣服弄脏了。”荒川之主面带嫌弃地说着，却没有推开抱着他哭的少女。
“其实见到荒川大叔我很开心，我是想要笑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哭够了就松开。”
未来第一次这么听荒川之主的话，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既而用手背拭擦的眼睛，她微微低垂着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这比刚刚要笑不笑的强了不少，她轻声哝喃：“大叔还是跟以前一样。”
……真好。
胸口处还隐隐残留着那滚烫的触感，他一直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是个奇迹，能够那么轻而易举的牵扯起自己的情绪。
视线落在了女孩因为哭过而泛红的眼角，荒川之主心里升起几分自嘲的感慨。
他有些庆幸在这一年陪在她身边是茨木童子。
因为自己似乎和那些妖怪一样最见不得她的眼泪，如果是那样的话，未来她恐怕只会一直活在庇护下，遇事只会求助而永远无法成长。
“荒川大叔，你在等我啊？”话题回到了最初。
视线从她身后的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的面孔上划过，心中升起了说不清的情绪，荒川轻哼了声：“不然我还会在这里等谁？”
他话语微顿了片刻，而后转过身朝阶梯尽头看去：“我接到的命令是阻拦碍事的家伙，但那之中不包括你。”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未来低了声：“嗯，我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会站在我对面。”
与之前大相径庭的话语惹得荒川之主不禁看了她一眼，他发现这一年来似乎将少女身上某些扎人的棱角给磨平了，原本毫不掩饰外露的锋芒被收敛起来。
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周围，她徐徐地问：“酒吞，大天狗他们在上面？”
“啊，通往最上方的只有一条路，或许你能在半路碰到，或许会是在最后。”折扇被打开，荒川小幅度地摇晃了下。
“嗯。”轻点下头表示了解。
“直走上去的第二座宫殿有你的身体……”话说到一半他便止住了，荒川之主捏着扇子轻蹙了下眉头，他思索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将酒吞童子似乎和那里的主人达成什么协议的事吐露出来。
未来也没有注意到：“那宫殿是谁的？”
“安倍有行。”
并未超过预料的名字，在心里也惊不起半分波澜，少女没有再说话，率头登上阶梯。
“等……等一下……君明未来。”敏锐地捕捉到微弱的声响，拾级而上的脚步顿下，她朝声源看去。
或卧或躺在地无声痛吟的妖怪中，她发现了格格不入身影。
少女一怔，随即眼眸中浮现幸灾乐祸的挑衅，她勾起唇角，看着他，却是对着荒川之主说道：“荒川大叔，手下留情了呢。”
“哼，这点程度还用不着使出全力。”
“可恶。”花开院龙二低声咒骂一声，带着几分不甘，他自己本身就是使用水属性式神的阴阳师，所以在那个白发的大妖怪毫不费力地将自己的绝招‘水龙’打败时，他才明白了君明未来在离开奴良组时说得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我的式神是最强的。’
花开院龙二记得很清楚，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情绪，她沉静的眼眸就像在诉说一个事实，那冷淡又笃定的话好似已经看到了那个他们注定失败的未来。
艰难地撑坐起身子，就算不刻意去看他也知道自己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灰败，视线穿过少女落在了她的身后，那些形形□□却实力强劲的妖怪。
“你……的目的是什么……”
“很重要吗？”未来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对她而言花开院龙二脸拦路石都称不上：“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已经没了任何手段了。
那些从各国各地赶来的妖怪也是，羽衣狐，奴良陆生……他们都是，在我赶到之前，他们根本碰不到鵺。
鵺——只能由我来杀。”
整座葵城忽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她感到刺骨的邪寒。
又来了，这种感觉是什么？
从片刻恍惚中回神，眉头不可遏制地蹙起，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他：
“放心，我只是来接我的式神，顺带了解了这持续千年的恩怨，对于重造世界统治世界提不起半分兴趣。”
漆黑的眼瞳中映出了少女毫不犹豫地离去的身影，纯净清澈的灵力和绯红的妖力纠缠在她周身，明明该是互斥的力量却和谐共存。
这矛盾的感觉就像君明未来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身为白色的阴阳师却驱使着黑暗中的产物，毫无芥蒂地游离在灰色地带，却意外得达成了平衡。
这种从不被世俗拘束全然不在意他人看法的魅力，无论与谁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啧，灰色的阴阳师什么的我才不会认同。”
***
“这是土御门心结心结的宫殿。”
未来停下脚步，站立在大门前，她感觉到了殿内两股力量的交锋。
“整座宫殿都在心结心结的控制下，一个人还好，如果是一哄而上地进入其中，你们就会被她的傀儡术操控着自相残杀。”
“呵。”茨木童子听罢不屑地嗤笑：“那也得看她能不能操控得了。”
“你可以去试试，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平安京时代就富有盛名的大妖怪——茨木童子究竟有多厉害。”
“哼，就凭你？”
“就凭我。”
“好了。”未来头疼得打断眼看着就要动手的两个禁不起挑衅的战斗狂：“都别吵了。以及凭水蛭子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的实力是打不赢茨木的。”
赤红的火焰从掌心飞出，一下子跃上了他们的头顶，凤吟声嘹响。
“朱雀把宫殿烧了，留条通道就行。”
视线从通体燃烧的火焰鸟上移开，土御门水蛭子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自晴明大人后再未臣服与任何的人的十二神将竟然真的落到了你手上。”
“咣当——”
燃烧着的大门破碎开了，轰然倒地。
“你羡慕？”挑着眼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上扬的唇角带着讥俏的意味：“我不厉害点做到一些你们完全做不到的事，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给我安上的‘返祖的奇迹’之名呢？”
土御门水蛭子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反驳什么。
‘我帮你复活，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简而言之，就是做我的式神，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
这是在黑白无常就要带走他的魂魄时，眼前的少女开出的条件。
眸光暗沉下来，水蛭子沉默地跟了上去：他还不想死，所以当式神又何妨。
“水……蛭子？！”
火海下砰然倒塌的建筑中，他听见了心结心结震惊的叫喊，他漠然地回头，亲眼看着穿着哥特式裙子的少女被朱雀之火给吞噬。
“我有傀儡师了完全不需要她，你的能力很独特，那是我无法掌握的术。”朱雀之火像是有意识一般，很好得避开了他们，而在火海中闲庭信步般走在最前方的少女冷不防地出声。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为我入了你的眼而感到庆幸？”水蛭子自嘲地反问。
“难道不是？”未来轻笑了下，对他不怎么友善的语气毫不在意：“要知道我对所谓的安倍土御门以及君明没有半分好感，若不是你有用，我也不会留你，而且——
我跟鵺可不一样，他不会在意你们任何人的生死，而我却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式神。”
眼瞳微张，水蛭子的脚步顿下：“你……”
“这么快就能看到第二个宫殿了啊。”未来也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阶梯上仰头，灵体状态下的她隐隐感到了上方有什么在召唤着她。
“那……是有行的宫殿。”
听到水蛭子的话，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安倍有行他……”水蛭子蹙着眉头，酝酿了半晌：“那家伙虽然看上去很不正经，但实力深不可测，我也不清楚他的底限在哪儿，他最出名的暗黑镜……”
“我知道，暗黑镜我我见识过。”冷不防地打断了他的话，未来冷笑地勾唇：“对那种捉摸不透的人来说，他最擅长的术式不一定是他最出名，最厉害的也不一定是他最擅长的。”
话音还未落，宫殿的大门就被推开。
“好久不见啊，未来……”橘粉色头发的少年堂而皇之地闯入了众人视线，视线悄然滑过她身后的式神，最后落在了水蛭子上，安倍有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以及水蛭子。”
“……”水蛭子皱着眉没有回应。
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未来步伐从容缓慢地踏上剩下的阶梯，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妖怪不要轻举妄动，直视着笑眯眯的安倍有行直接单枪直入：“不说废话，把我的身体还来。”
“可以，不过有条件。”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倒是让未来一怔：“……说来听听。”
“鵺死后在他影响下的泰山府君祭所起延长生命的效用也会消失。”安倍有行虽说笑着的，但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简单来说就是你让我活下去，我把你的身体给你。
所谓的条件交换，就像水蛭子一样～”
“……我很意外。”未来默了须臾，才带了些奇异和嘲讽的情绪开口：“没想到名垂青史的土御门家主竟然会怕死。”
“没人会不怕死哦，小未来。”
“即使活了千年？”
“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寿命长呢～”
“……”未来陷入了沉默，她不是很想答应安倍有行的条件。
如此轻易就能反水鵺的人，很难说不会反水她，又或许对安倍有行而言，鵺只是他的踏脚石。
而他现在找上了新的踏脚石……
说实话，他这样的人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我很喜欢听怪谈，不过在成为圆潮粉丝之前，在我担任家主之时……”安倍有行忽地讲起了自己的事：“我听过的迄今为之最感兴趣的一个怪谈是‘两个晴明’。”
“你——”
食指抵上了唇畔，安倍有行制止了少女惊呼，微弯着的眼眸带着深意：“看小未来的样子，你也是知道晴明大人是有两个的事吧？
我也很喜欢和妖怪打交道，有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都会有所了解呢，不过现在那些不该了解到的妖怪也死得差不多了，除了你的式神们。
所以，另一个晴明大人来找过你了吗，小未来？”
“有行……你在说什么？！两个晴明大人是什么意思，晴明大人他不是……”
“他来找过。”未来冷声地打断了水蛭子惊疑不定的质问，眸光沉沉地落在了那个外表看起来甚至比她还小的少年身上：“安倍有行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
“哎呀……”安倍有行听罢装作不好意思地摆手，既而别有深意地一笑：“没有未来厉害。”
“哪怕作为我的式神活下去？”她话锋一转回到最初的条件交换。
“那应该会很有意思。”
定定地端量了他良久，未来松了口：“看来你是势在必行。
好吧，条件我答应了，那么我的身体在哪里？”
他笑着让开了身：“在里面，不过稍微有些血腥。”
漫不经心地扫过有几分气息尚存的妖怪身上，那是在九州见过的，其中一个不知死活地还闯过她的家。
明明是打败过土御门家主的妖怪，对上安倍有行后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吗？
眸光无意中与那四国的年轻少主相触，她牵扯了嘴角冷淡地说：“是熟面孔呢。”
“不会怪我下手狠吧？”
“无所谓，他们跟我没什么关系。”既然到了这里，那应该都是抱着会死的觉悟的吧，所以就算真的死了也与她何干呢。
她之前提醒过，虽然那提醒的话不怎么明显。
淡漠地移开视线，未来像是被什么牵引般看向阴暗的角落。
在那里白衣绯袴的少女似有所觉，慢慢地抬眸，无神的瞳眸中倒映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荒麻烦你弄一个幻境让我进去，其他人先出去，尽量不要打扰我。”她说着，一步步朝那个角落接近。
原本全是棱镜的室内被幽蓝浩瀚的星辰覆盖。
等完全置身于幻境后，未来已经站在白衣绯袴少女一步开外的地方，她刚伸出手，却猛然被吸了过去。
意识像是忽然间被淹没，她慢慢地沉入深渊。
一片黑暗中，她好似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朝她聚来，久违地让她感到了温暖。
似乎有什么回来了。
***
软倒在怀中的少女颤动了下纤长微卷的眼睫。
蓦地，她睁开了眼，黑红夹杂的眸中金光一闪而过。
纯净的灵力从她身上爆发，径直地撕开了他的幻境，金色的光芒直冲云霄，挥散了头顶的阴沉和黑暗。
“未来？！”
***
最顶端的宫殿。
在他下在少女身上的禁锢被冲开的那瞬间，鵺就察觉了。
原本华丽宏伟的宫殿早就在群妖打斗的过程中化作废墟。残破不堪的墙垣根本遮挡不住下方耀眼的直冲天际的金色光柱。
废墟四周的空气萦绕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妖怪残破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肉模糊，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阴邪的瘴气。
漆黑的仿佛聚集了全部黑暗的眼瞳中闪现暗金色的七芒星，哪怕是自封为神的鵺也不得不承认那些妖怪确实厉害。
他从地狱带来的妖怪到现在都未出过手，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用武之地。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以奴良陆生，羽衣狐以及土蜘蛛为首的妖怪连一次都没有踏进他五米的范围内，就被那个小姑娘的式神打得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
大天狗的强劲在他还是黑晴明的时候早就见识过，但在他现在才发现大天狗的实力正如他本身的性格般自律着。
他现在所见到的实力至少是在黑晴明身边时的三倍之上。
最让他吃惊的还是那个传说中的鬼王。
“轰——”
剧烈的爆破从前方爆发，好似空气都颤抖了起来，碎石飞溅，鲜血混着尸块横飞，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在爆破发生的中心，一个身影慢慢地清晰起来，红色的和服被多得数不清的鲜血浸染成了偏黑的暗红，不能蔽体的布料变得破破烂烂，露出充满阳刚之气强健的身体。
同样被鲜血染红的头发依稀可见原本的银白，猩红磅礴的妖力瘴气汇聚在他周身，而在他的脚下是被迫解除了鬼缠已经遍体鳞伤的奴良陆生和羽衣狐。
而更远一点的地方是他们麾下的百鬼们。
鵺有些想发笑：着两个在全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百鬼夜行却被一个妖怪给拆掉七零八落。
“不愧是百鬼之王——酒吞童子，沉寂了千百年，依旧如此强大。”
那充斥着暴虐血气的妖瞳落在了他的身上，鵺慢慢勾着唇角，眼底一派冰冷，他拍了拍手称赞。
“哈……”酒吞童子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发出了轻嘲，他一手摁上后颈懒懒地动了动脖子，被实心的黑色衬托着的紫眸闪烁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漫不经心地牵扯了下嘴角，狞笑着，锋芒毕露的眉眼间尽是戾气和寒冷的杀意，全身染血的大妖怪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把本大爷当做奴隶一样驱使，你这家伙做好死的觉悟了吗？！”
“把你当奴隶驱使的不是那个小姑娘吗？”鵺冷冷地嘲笑。
“你这家伙少给本大爷提她！”凝聚在他周身的血瘴之气和他的妖力骤然爆发，强劲到令人胆寒的妖力瞬间将他附近的土地碾碎。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妖怪涌了上前，却在触及到那血气的瞬间便灰飞烟灭。
看着妖力又增强的大妖怪，鵺心下暗惊。
他算是明白了，酒吞童子是天生属于战场的妖怪，死去的妖怪会源源不断地化作他的力量，越是战斗他就越强。
那聚集在周身的狂气随着他战斗而叠加着，至今还没到头。
真不知道，这样强大的妖怪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小丫头的式神。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久没更新吗？
因为我在憋大招……
本想一次性写到结局的，
而然我发现要写完的话实在是太长了……
明天在大结局吧(づ ●─● )づ
总结：果然一章就结束不了的。
***
因为这文章写了不少荒川的视角，所以番外结局没有荒川大叔了。
暂定番外有酒吞，茨木，大天狗，荒，青灯行这五个。
还在考虑要不要写一目连和小鹿男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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