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常总是经常事
国家队本身就是个残酷的地方，乒乓球队尤其是。一队里队员有二三十个，但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从来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从各大体校到省队俱乐部再到国家队，一层一层大浪淘沙，毫不夸张的说，能走到最后的可能不足万分之一。竞技体育里，本来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没有谁离不开谁，离开了谁日子都要照常过。奥运备战期间里日子紧张而又忙碌，大概除了秦衣每周如期寄出的信，很少再有什么东西可以显示出有一个男孩曾经在这里短暂待过一阵。
这是易梁和林志辉分别作为男女主教练迎来的第一届奥运会，光是定参赛名单就已经愁得白头发都多了不少。国家队还远远不可能是易梁可以一言堂的地方。什么是的公平的办法？又如何得以服众？前前后后易梁忙得焦头烂额。
奥运会年里最怕的就是意外，然而无论怎么样祈祷平安，命运还总是那么无情的爱开玩笑。
特地为了锻炼队员的适应能力，奥运前的集训也多了起来。难得放假的秦升回了一趟江苏老家，但为了不耽搁训练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从北京机场开车到自己家的途中，一场车祸就这么来了。命运就这么不甘寂寞的出场，不让任何人好过。
本来难得在家里休息的易梁接到电话瞬间变了脸色，匆匆忙忙走出门去，在易雅晴眼里易大帅穿衣服的手都在发抖。
怎么回事？车祸？上辈子有这件事吗？不记得……是啊，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中国乒乓球人才何其多，国家队里一批批少年来来去去，曾经她只是一个外行人，一个看客，究竟记住了多少？可能她还记得的就只有奥运会那几枚金牌，上辈子她就连于指导的大名可能都没有听说过。
秦升……这个人连名字在她上辈子记忆里都是模糊的，而现在重新慢慢认识的他，除了和刘瑞瑜哥哥配双打的时候话多些，平时都沉默寡言，来逗咿呀玩的时候也少。秦升哥哥，哦，甚至是可以叫叔叔了，还和爸爸打过球，出手快，球路毒，直线多，常常一击毙命，瑞瑜哥哥年纪稍小一些，但球风扎实，相持能力强。秦升的前三板特长技术和刘瑞瑜的相持配合严密，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是乒乓球队里难得的配对了六七年之久的双打。去年秦升哥哥几场重感冒错过了好些比赛，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奥运男双名额是有他们一席之地的，难道现在一切都毁了吗？
新闻第二天就出来了。“国手秦升遭遇车祸右手骨折，中国可能失去现世界排名第二双打组合”的短短几行字，淹没在一堆国家大事民生琐事里，那么容易令人忽视。
然而正在和易梁通话的秦升却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平静。“梁哥，没事，这大概就是命吧。我昨晚做梦，梦见刚进队里和梁哥一块打球的时候了，你看看现在咿呀都那么大了。我觉得人吧总是在不经意间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根本来不及珍惜。既然老天只伤了我的右手，就说明我还能打。奥运会……梁哥……颀子和阿飞他们挺好的。只是……我真的……挺对不住阿瑞的……拖累他了……”
盛年光景，每一分都那么珍贵，在当打之年，偏偏一场飞来横祸，似乎让所有憧憬都变成了笑话。可能命中偏有此一劫，避无可避。
电话那头，易梁几次欲开口最终都欲言又止，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刘瑞瑜，只能一手死命的掐着桌角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秦升……我也想到你刚进队的时候了……你那个时候就和阿瑞配双打了呢……你们俩个连我和小辉都打赢过。我不放心颀子，还是只有你最让我放心……你别多想了……好好养伤……瑞瑜唯愿你快点好……别瞎说，哪里是拖累了……”
……
“梁哥，那……我就再试一回，还有六个多月奥运，我拼着右手不要了也要试一回啊，总不能让瑞哥有遗憾啊不是？”
……
“队里对我太好了呢，我现在都不敢多吃多补，怕太胖将来减不了肥啊！”秦升对着央视镜头腼腆的笑着，甚至还有心情开着玩笑，“我右手断骨未断筋，这是上天眷顾啊。”
来探病的刘瑞瑜轻轻的把手搭在自个搭档的肩膀上，一句话也没说。
“乒乓球队里满嘴跑火车的人多了去了，但要比不爱说话，可能谁不敢和秦升哥争。他和瑞瑜哥两个人，还真的是一个刻板一个寡淡，后来当教练了更是严肃得不得了。在女队里刚看到升哥板着脸的时候还觉得特别吓人，好久才适应了升哥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但是，无趣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双打是天配啊。乒乓球队里其实大多配双打都配的不长久，但是秦升哥和刘瑞瑜他们一配就十来年，从进国家队到升哥退役。
天配的说法是后来云姐接受采访的时候顺嘴说的吧，说自个和颖姐不是天配，双打练起来教练天天生气，自个天天挨骂还没有进步。都说是天配了哪有那么容易找啊，云姐没找着天配不一样横扫对手。但我就是觉得这词啊用来形容升哥他们真是无比合适。
是啊，升瑜一配十年，好运道啊……但他们教会了我一个词叫盛筵必散。”
——摘自《乒乓球实记（易雅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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