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营养不良黄卷发意识到两人认识，冷哼一声走了，看来也是失色的新人，不然也不会连老板都不认识。

        杨以硕面露怔忪，好半晌才分出神来问陈放，“这样不会影响到酒吧的生意吗？”

        人走开了，陈放不再贴着杨以硕坐，扶在沙发上的手撑着身子离远了些，“没事，一小孩，附近职校的。”

        他又下意识打量杨以硕，因着他今天穿得很不同，大概是为了来酒吧，还特意回去换了一身。

        黑色的皮夹克挂着白灿灿的链子，质感很好，妥帖地包裹着杨以硕显然练过的上半身，下身穿了条紧身牛仔裤。

        陈放不知道他对酒吧有什么误解，好在是条黑色的，裤管扎进同色马丁靴里，一条腿交叠架在另一条上，手扶着一杯酒在膝盖上打圈，再加上他的鸭舌帽，难怪那黄卷毛会凑上来，这不说话不笑的样子，气质比陈放还唬人。

        杨以硕被看得别扭地动了一下，实际上他这一个晚上都很别扭，短款皮夹克和牛仔裤不接壤，露出一截黑色t恤包裹的腰，劲瘦。

        出门前还很满意这一身，杨以硕这会也意识到过于欲盖弥彰了，没人会黑成他这样。

        陈放还在看他，杨以硕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没出声，被陈放抢先了。

        “你怎么来了？”说完旋即想到什么似的，陈放一拍脑袋，“哦，裤子，你等会啊！”

        得亏他今天为了拿换洗衣物回去了一趟，不然还真不好交代。

        傻子都看得出来，杨以硕三番两次过来，肯定不是为了那条高中穿过的什么破烂倒霉裤子。

        但陈放就是装傻，杨以硕几乎是气恼地抓住陈放手腕，在陈放看过来的瞬间又放开，速度堪比方才躲那卷黄毛，区别不过是脸上表情不同。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他干脆挑明。

        陈放恰到好处露出个疑惑的表情，还是一装到底。

        “小放，你是不是在躲我？”杨以硕恳切到近乎恳求，陈放品出点可怜的味道，这可不是小时候总是对他横眉冷对的小眼镜。

        没来由地，陈放感到烦躁，用词简洁地否认，“没有。”

        杨以硕忽略他的否认，“你是不是，”顿了顿，窥探着陈放脸色，道：“这些年来过得不太好。”

        陈放眼神很快冷下来，绷着脸，扭动手腕，试图挣脱开杨以硕为了阻止他走开又攀上来的桎梏，没能成功，也就不再动了。

        他冷笑一声，俯视杨以硕，一字一顿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假面下的另一个自己在拉扯着，不是这样的。

        不仅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新装让杨以硕不适，这样的陈放也让杨以硕不适，他低垂眼睑，放开陈放，表情暗淡，“抱歉。”

        陈放当然早就意识到自己言辞过激，他看着低垂着头的杨以硕，像一只失落的大型动物，但也想不出言语来挽回，或许他根本不想挽回。

        但他仍感到一阵烦躁，最近很容易烦躁，困兽变成了自己。

        陈放不自然地挠挠头，留下一句‘你在这等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放猜测杨以硕大概顾全着自己的体面，拎着袋子走之前还很温柔地冲自己笑了笑，温柔，陈放也没想到最终用来形容那个微笑的词会是这个，但杨以硕确实是这么笑了，他变了很多，陈放想，也是，自己也变了很多，没有人囿于过往，这很好。

        陈放这晚睡得不好，梦里是些往事，奶奶又跟二娘吵架了，他依旧在河谷里等杨以硕，但梦里左等右等，杨以硕迟迟不来，一个翻身险些掉下床去，醒了。

        抓过手机一看，七点，还早得很。由俭入奢易，掉头就很难，陈放这两天睡得哪哪都疼，心里寻思着杨以硕大概不会来了，打算今晚就收拾收拾回去住。

        “五木？”陈放还以为昨晚他去睡之前五木就应该走了。

        “诶，放哥。”五木也是得一惊，惊了之后是很局促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一大早的陈放这么问。

        这话矛盾也不矛盾，毕竟五木上的是晚班，“昨晚有客人喝醉了把酒给洒了，不好收拾，我搭把手。”

        这也是常有的事，陈放以为既然是酒吧，有点酒味很正常，收拾干净晚上不照样酒气熏天，但五木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也不管，“哦，也别弄太晚，收拾收拾赶紧回去睡吧。”

        说是搭把手，陈放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被搭把手的人，那点疑惑去了趟厕所出来就消失殆尽，他还得回他的行军床补补觉呢。

        当时说着不觉得，陈放补了一觉醒来，反复琢磨昨晚的事，还是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但死心以为话说到那份上，杨以硕应该也明白了，往后没什么补救的机会，也没那个必要。

        但没成想，杨以硕今晚又来了。自进来第一眼，陈放就看见了他。倒不是陈放眼尖或是有心。

        杨以硕没再执着于昨晚的奇装异服，换回了惯常穿的衣物，双面羊绒的大衣罩在白色高领毛衣歪头，显得一截脖颈越发欣长，下身是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脚踩一双小白鞋，头发大概是进来时遭了冷风，又有些过长了，倒显出点凌乱美。

        他走进来的不像酒吧，倒像是某所大学，甚至于你可以说它是高中。

        杨以硕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陈放皱眉，没管。杨以硕倒好，径直朝他走过来了。

        陈放头都没抬，揶揄他：“点酒上那边，奶茶出门右转走到头。”

        “两杯边车，谢谢。”杨以硕礼貌地说完，又补充道：“我想喝老板请自调的。”

        哟嚯，这是送钱来了。杨以硕显然小有研究，失色的边车小有名气，那是尤老板花了大价钱，陈放费了心思学的一款鸡尾酒，从基酒白兰地到调配的橙皮酒都有讲究。

        陈放挑眉，道：“老板请自调，那可是要加钱的。”

        杨以硕褪去昨日青涩，一夜之间长大一般，杵头看向陈放，食指和中指交错点在吧台桌面，显得游刃有余。

        行吧，陈放一耸肩，放下手里装模做样拿起的表单，移步到调酒台。

        陈放变魔术一样从吧台底下拿出一只三角高脚杯，冰夹放入两块方形冰块，调酒匙带着冰块高速旋转，他手上不停，眼睛却盯着杨以硕。

        几个失色的熟客看到这边的景象，摇晃着杯子笑盈盈地走过来

        刚拿出来的调酒壶经陈放手随意一拨，翻了个跟斗在吧台将将站稳，陈放右手指尖已经夹了只盎司计，另一只手拇指单手拨开酒瓶塞，顷刻间一股酒香随着酒液在酒杯、盎司计、调酒壶之间的流转飘逸出来。

        陈放如法炮制又加入一盎司橙皮酒，嘴角上翘，下巴冲走过来的五木一扬，黄色不明物呈抛物线稳稳落入陈放预先抬起的手中，一番动作，柠檬汁流入调酒壶。

        陈放做这些时很熟练，动作干净利落，不见一丝冗余，但也不放过一处能耍帅的地方，一个简单的酒瓶被他玩得花样百出，盎司计在他手心手背流转。

        最后放置的是一条扭成螺旋状的柠檬皮，装饰得盛满鸡尾酒的三角杯没有这么单调，同时丰富酒体风味。

        “请。”陈放炫技结束，因迎着一圈掌声将三角杯推到杨以硕面前，身后的人散开，陈放打算调第二杯。

        杨以硕将酒杯推回来，面上带笑，“辛苦了，这杯请你喝，随便帮我倒杯啤酒吧。”末了补充，“钱照付。”

        陈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方地接了，又不是没人请他喝过酒，仍本分地提醒：“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杨以硕只是笑笑，“会有的。”

        陈放莫名其妙，依言给他倒了杯啤酒，恶劣地拿了最便宜的，还歪头看着杨以硕一块一块加冰，眼看酒要溢出来，才停手。

        杨以硕仍是笑，甚至于带了宠溺，眼都不眨收下这杯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冰的东西。

        搞什么？陈放小声嘟囔了一句，一口咽下三角杯里的鸡尾酒，走开了。2709

        余下的时间陈放没再管杨以硕，但一直知道有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追随着他。

        陈放调酒，那道目光在；陈放守在吧台，自不必说，人就在对面；陈放陪人喝酒，一杯一杯地干，老觉得身后的目光有如实质，要刺穿他的后背。陈放赶紧打个马哈，跑得更远一些，一晚上这么着下来，只觉得比跑了个半马还累。

        十一二点夜才刚刚开始，过了那会人走一波，余下贪欢的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倚靠在座位上，总算有心思听听歌，谈谈天。

        杨以硕跟个木桩似的，还钉在吧台那，陈放头大，不情愿地往那边走。

        “你不睡觉吗？”

        我也想问你。

        陈放没这么说，他好心回他，“酒吧白天不营业，但你们公司不会。”

        杨以硕沉吟半晌，陈放认为自己点拨到位了，就听他说道：“确实，但我明天，不对，是今天，请假了。”

        “哈？”陈放惊讶，接着了然，关他什么事，“哦。”

        “小放，你去跟我住吧。”杨以硕又安静了半晌，陈放在收拾调酒器具，闻言惊得掉了调酒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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