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操场上人声鼎沸，虽是大冬天，远远从楼上看过去都能感受到热情和活力。杨以硕睁大眼睛来回找了半天，太远了，又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看不清谁是谁。今天的好词佳句还没来得及抄，光顾着整理新的学习资料了，那俩蠢货倒好，估计正玩得开心。转身走到教室的脚步一顿，杨以硕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放翻来覆去的叮嘱，他也没明着答应，杨以硕半只脚跨过教室门。

        “以硕？去哪，正找你呢，快跟我过来。”；六年级作为升学班很荣幸的与老师办公室共享教学楼最高楼二楼的半边，杨以硕这会站在楼梯口，一只脚将将迈下楼梯口。

        “黄老师，我”

        “快点，人领导等着呢！”黄老师有力地招了两下手，不由分说地先朝角落里唯一的会议室走了。

        杨以硕一路皱眉偏头走到会议室门口，场上球员在热身，叫好声此起彼伏，应该还能有一会才开场，快点的话来得及。

        “傻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啊！平时写试卷又快正确率又高，这会怎么傻乎乎的！”黄老师说这话时对着杨以硕，其实是对翘脚靠坐在暗红木皮黑皮沙发上，西装革履的人说的。

        等杨以硕走到身边，才正儿八经拉近他，对坐着的人说：“杨老板你看，这就是我们这最好等我学生，年年数学满分，语文也不好，就是作文差点意思，但孩子是好孩子，肯学肯吃苦！”

        杨以硕心不在焉地一笑，不知对方是何来头，既然是老板，也许又是来给白果小学做投资的吧，于是礼貌地微微鞠躬，算是打招呼。

        被叫做杨老板的人放下修长的左腿，手伸了一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那套纯黑色的西装穿在杨老板身上不大也不小，随着伸手的动作露出里面白衬衫包裹的胸肌。

        “长得倒是帅气，小同学叫什么？”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夸奖长相的杨以硕听过不少，但就是觉得这话听得不舒服，杨以硕勉强笑笑，不太想说话。

        所幸黄老师自有他作为语文老师的表达欲，很快接话，“叫杨以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以，硕果累累的硕，说起来还跟杨老板您是家门，这不就是缘分！”说到此处一拍掌，兀自高声大笑。

        既然对方是老板，杨以硕以为这并没什么好笑，也不好跟人家攀不攀家门，但杨老板上下打量了杨以硕好一阵，嘴角附和着黄老师的笑。

        原来不是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是这个杨老板看自己的眼神，黏黏糊糊的，像杨以硕清晨起来蹲在池子边刷牙，久未冲刷的青苔上的鼻涕虫。面前的杨老板形象突然转变，穿着的高级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整齐的油头，还有那与着装勉强相配的面貌。余光感受到对方还在打量自己，杨以硕专心致志盯着面前热水冒出的热气，如坐针毡。

        “黄老师说的是，我也觉得我和这位小同学有缘分得很，白果村，”杨老板沉吟了一会，感叹道：“果然多山的地方人杰地林，培育出来的孩子也很好！”

        “杨老板不愧是个大善人啊，眼光就是准，要说我们白果村。就是咱们学校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呐，就是那操场不太成样子，幸好杨老板您来了。”这种情况下杨以硕大部分时间都是个陪笑的，被拎出来夸奖的时候露个脸笑一笑就好，忽略掉对面杨老板时而转过来的眼神，杨以硕思绪飘到门外栏杆外，越过一排白杨，和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两声的欢呼在一起。正当杨以硕伴着这间或入耳的动静想象陈放在球场上该如何姿扬时，喧哗声乍然响起，杨以硕猛地站起来，相谈甚欢地两人惊讶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黄老师，操场上？”杨以硕面对黄老师，焦急地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好措辞。

        “怎么了？”黄老师果然没听见。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杨以硕说完没给黄老师反应时间就跑了。

        “诶！你去”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我艹你妈，打到你了吗，是你马子还是怎么着，要你来管？！”

        “你他妈的输不起球就别打，砸人家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我他妈今天还就管了！”二班叫马隆的主力生得人高马大，陈洛阳有陈放两个大，他就有陈洛阳两个大，且高了陈放快大半个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话说得不一定对，但放他身上就很合理。连就因为输了球就把球往人家啦啦队身上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都已经不是一句头脑简单能概括了。

        陈放此时一点不怕地拿胸口顶上去，两人身后都围了一圈来拉的人。

        “你管是吧！”马隆恶声恶气地说，双手在陈放胸口一推，陈放被掀出去一大步。

        “我草！”陈放捏起拳头就要往马隆身上去。

        杨以硕恰好在此时赶到，“陈放！别打架！”那声气中是带了呵斥的，横在两人中间，虚抱着怒气冲冲的陈放往后赶。

        陈放看见马隆在杨以硕身后挑衅地扬扬拳头，阴沉着脸就想推开杨以硕过去揍人。

        “我说，别打架！”杨以硕一脸严肃地看着陈放，一字一顿地说。那个杨老板肯定是来给学校捐钱的，黄老师这会陪着人在楼上，动静要是传到那，黄老师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帮着你们班的人是吧？”陈放一气出不成，另生一气。

        “我不帮着谁，我只管你，我看见你要打架了。”二班对于杨以硕来说确实没有归属感。

        “你看见个屁，老子找了你一圈，人影都没见着一个。”本来心里就负气杨以硕没来，陈放这会是彻底火了。

        围了一圈的人看没有要打架的迹象，各自也散了，杨以硕背后马隆摇着歪头一步一回头给陈放一个嘲笑的正脸。陈放用口型回了个‘蠢货’，正赶上马隆回头，没见着。倒是杨以硕皱眉看着他，又踌躇不知如何解释陈放的质问，下意识地，他不想跟陈放说去见那个杨老板了。

        “怎么了？”陈洛阳抱着两瓶水摸不着头脑地走过来，直觉这两人氛围不对。

        陈放看都没看杨以硕，转身从陈洛阳怀中抽出一瓶水，走到被一班小半人围住的王佳怡身边，扶膝半蹲着问：“没事吧，很疼吗？”

        那小文艺委员一眨眼又是两行泪往下掉，不知说了什么，杨以硕移开目光，就听陈洛阳走过来问：“你俩搞什么，还有你，怎么这半天才来，陈放找你半天呢！”等了半晌杨以硕也没个响，买个水的功夫，要不是看见他俩都在这，陈洛阳早去找王佳怡了，这还赶着去献殷勤，只好重色轻友的，没等杨以硕回答就也赶过去了。

        跑得满脑门汗，人多挡着风不觉得，杨以硕这会一个人站在操场正中间，风吹得衣角翻扬，冷得很，于是沿着跑来的原路，慢吞吞地走回去。

        杨老板在楼上没跟着黄老师下楼，找了视野好的位置，双手伸直撑着栏杆，玩味般跟随杨以硕身影将操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哎，陈放，你走这么快干嘛？小眼镜还在后面呐。”

        陈放拐开陈洛阳拉住他臂弯的手，走得更快，就差没跑起来了。

        陈洛阳追得费劲，索性停下来，侧身望了一眼陈放眨眼就拐弯消失不见的背影，又转头看插兜匀速运动的杨以硕，等了半天杨以硕才走到面前。

        “眼镜，快啊，陈放这都走远了！”拖着杨以硕走了两步，对方不配合，陈洛阳喘得比刚才更厉害。

        “你俩吵架能别老把我中间么？”陈洛阳大声生气地说。

        杨以硕一怔，脚步顿了顿，又恢复步调，“没吵架，我今天正准备来球场，被黄老师拉过去了。”

        “你跟我解释不着，你跟陈放说去。”陈洛阳没好气地说。

        杨以硕泄了气，郁闷道：“他不搭理我。”

        这话就说得冤枉陈放了，“您老人家倒是给个梯子下啊，您也不说话，还指望人小芳气头上来跟你说话呢？”下午一走出班门，杨以硕还是在老地方等着两人，等人走到面前也不说话，陈放气鼓鼓地走了才默默跟在后面。

        “我，阳子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杨以硕现下心头一团乱麻，想的都是黄老师下午课间把他叫出去，让周六也就是后天去和杨老师一起吃饭的事。

        “我才懒得管你们！”爱谁谁吧，陈洛阳闷头自己走了。

        下周再上一个周的课，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这学期的期末成绩会算进小升初的成绩里边，初中按成绩分班。杨以硕私心想再帮陈放陈洛阳补一补，免得下学期压力太大，但周六指定不行了。而且得想个法子瞒过他们为何要去镇上，他妈偶尔会给他寄东西过来，手上的手表就是其一，但这也不是个好办法。杨以硕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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