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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粉毛A梦与一千零一夜(七)


樗萤今天穿了可爱的牛仔背带裤,  黑发梳成两条高高的马尾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卷弯发尾,弯弯绕绕的发缕很是好看。

        她盘腿坐着,盯着鸟束零太买的糖糕,  还没吃呢,  糖糕的甜蜜已经滋润到她眼里,  望着人的目光都透着轻巧明快的甜度。

        果然,  无论看多少次,  都会觉得樗萤好美好可爱。

        鸟束零太陶醉在她软乎乎的目光里,  拿了糖糕喂她,  樗萤不要,接过来自己吃。

        在齐木家,樗萤倒是时常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  看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喂饭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消遣,与他那种没有激情的服务态度相比,  鸟束零太无疑是热切的、积极的、心甘情愿的,  樗萤却一次也没有要鸟束零太喂东西。

        “喜欢吗?”鸟束零太道。

        樗萤吃着甜甜的零食,  弯眸:“嗯嗯!”

        于是鸟束零太的这一整天都因为找到了让樗萤吃得开心的食物而变得有意义起来。

        神啊,  他心里流着泪想,感谢你送给我人生的太阳。

        他悄悄往樗萤跟前凑近一点儿,再凑近一点儿,终于在她跟前也盘腿坐了下来,  专心致志看她吃东西。

        鸟束零太虽然是个满脑子涩涩的男生,  但无论再怎么涩涩,他的眼眸始终神奇地透着真诚和清澈,  加之面对的是樗萤,  他光顾着看她,  全然忘了胡思乱想,睫毛在眼下扫落的阴翳便显出两分温柔。

        安然相对的少年少女,他看着她笑,画面显得那样温馨。

        齐木楠雄瞳环晃了一下,想是千里眼用得太久,眼眶有些发涩。

        情况已经确认了,樗萤过得很好,没有惹麻烦,处处滋润。

        他的担心也根本匪夷所思站不住脚——又不是樗萤的谁,凭什么担心,又凭什么自作主张地窥探。

        不用再关注她了。齐木楠雄这么想。

        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的肿块没有消下去,淤塞之感反倒越发强烈。

        他又一次平静地把手放在心口,感觉身体在无病呻i吟,决定关掉千里眼真的睡上一觉。

        然而,阖眸收回视线的前一秒,齐木楠雄听见樗萤问鸟束零太:“楠雄今天好吗?”

        预备关掉的千里眼又定格在她脸上。

        “他好得很!”鸟束零太不假思索,“他还想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樗萤听见这话,把嘴角撇下去,不要吃糖糕了。

        纤巧的指尖将那糯叽叽的点心拈了拈,她慢吞吞道:“他才不会想知道我过得怎样。”

        鸟束零太想反对,但仔细一想齐木楠雄倒真没说过关心樗萤,不过是他自己的解读。

        齐木关心樗萤,对他又没好处。瞧,这个话题刚开,樗萤已经在郁闷了。

        鸟束零太顺着樗萤的话道:“对,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

        但不知怎的,他话毕,樗萤好像更加不乐,抱腿缩成一团,郁闷地把脑袋侧枕在膝盖上。

        这副蔫哒哒的模样,齐木楠雄很熟悉。每每有不遂心的事,她都会这么样,像当初她求他给烧洗澡水不得,独自坐在浴室门口,也是这种表情。

        僵持再三,最终他都会顺她的意。不管是烧洗澡水,开电视,买草莓果冻,还是别的事。

        浑然不觉里,竟妥协了这么多次。

        齐木楠雄想着前事,忽然听见身后久留美妈妈道:“小楠?”

        他倏然闭眼,视野里只剩下黑暗,没有樗萤。

        齐木楠雄转过头去,久留美妈妈笑着道:“吃饭啦!”

        他沉默两秒,应了声是,安静地下楼,安静地用餐。

        饭后,妈妈表示家里的餐巾纸不够用,他出门去跑了个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不在意。

        然而到了晚上,在盯着同一页书出神许久之后,齐木楠雄又一次打开千里眼。

        鸟束零太又在给樗萤讲幽灵故事。

        并不像他跟齐木楠雄标榜的,“樗萤听得津津有味”,事实上樗萤有点害怕,因为这次他讲的是真的幽灵。

        “这个地方真的有很多幽灵吗?”樗萤问。

        鸟束零太抬眼看看周围,哽了一下,道:“……没有。”

        樗萤道:“我不信。”

        看他的表情就不像。

        其实,樗萤不信归不信,鸟束零太要是坚持说没有,她也就自欺欺人放下心来。

        但鸟束零太对着樗萤说谎良心很受谴责,已经说了一次善意的谎言,见樗萤不信,老老实实道:“好吧,很多。”

        樗萤身子一僵:“很多是多少?”

        “十村八店的都在这里了。”鸟束零太道。

        附近的幽灵们听说鸟束零太收留了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都跑过来看,把整个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害他站立得都有点局促。

        樗萤自己幽灵化,到底不是真正的幽灵,就算是真正的幽灵,跟一池子幽灵挤在一起也是瘆得慌,吓得跑到床上贴着墙坐。

        “零太,不要他们在这里。”她拥着被子,眼泪汪汪。

        鸟束零太一看樗萤怕了,连忙哄道:“没事,幽灵都很善良。”

        幽灵善良又不代表幽灵不可怕,樗萤还是使劲儿摇头:“不要!”

        鸟束零太赶紧把房间里的幽灵都请出去。

        樗萤看他对这里招招手,那里点点头,居然还往床底下打了个招呼,不由从天灵盖麻到尾椎骨。

        等请完幽灵,鸟束零太回头一看,樗萤已经无声地抹起了眼泪。

        他立马慌张。

        鸟束零太一向追逐美女,从来没有追逐到手的时候,如今有个生平最令他心动的小姑娘愿意住在他的屋檐下,他还弄巧成拙把人家弄哭了。

        天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跟樗萤炫耀自己的通灵能力来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鸟束零太手忙脚乱给樗萤擦眼泪,握着纸巾的手伸到她眼下,被她侧身躲开,“求求你不要哭了。”

        樗萤从他手里摘了纸巾自己擦,吸吸鼻子,小小声道:“没关系……”

        她很快忍住眼泪,那努力坚强的模样看得鸟束零太更是捶心肝:好可怜!好有罪恶感!

        “不然你还是哭吧!”他道。

        樗萤憋着泪花:“真的没幽灵了吗?我想睡觉。”

        “没了,一个都没了。”鸟束零太柔声道,“我让他们统统不许进来。”

        樗萤再三确认,才敢让他离开。

        在鸟束零太看来,不离开也没所谓。他极熟练地厚起脸皮:“你实在害怕,不如我在房间陪你,看着你睡。”

        樗萤用湿漉漉的眼看着他,声音很软,语气却蛮坚定:“不要。”

        她不假思索的态度粉碎了鸟束零太的厚脸皮和少男心,那他也舍不得怎么样,生气是不会生气的,委屈嘛樗萤看着比他更委屈,谁让他先讲幽灵故事来着,最后他只是恋恋不舍地给她带上门。

        樗萤说想睡觉,但鸟束零太走后她并没有睡着。

        她心里还是毛毛的,觉得哪哪儿都有幽灵,用被子把自己包成密不透风的一团,憋得脸热。

        片刻,实在难受,她把头伸出来透一口气,立马又跟乌龟似的缩回去。

        害怕。

        再一次探头透气时,樗萤就着夜灯的光找了一下她的小熊布偶。

        小熊布偶摆在桌上,她鼓起勇气溜下床,捉了布偶,赶快躲回被窝,将小熊抱得紧紧。

        像整个世界就剩了这么一颗定心丸。

        “你要保护我!”她轻声命令。颤巍巍的,又很霸道。

        带着毛绒布偶一起钻被窝,布偶挤占了空间,氧气更稀薄。

        樗萤又一次钻出被窝的时候,不期然阴影袭来,随即有只手覆上她的眼皮。

        她吓得一激灵,可随着皮肤相贴,浓重的睡意随那手的柔软熨帖传递过来,瞬间迷惑了大脑。

        尖叫顿时消弭于唇畔,她眼皮下坠,呼吸变得和缓绵长,三秒之后入了梦。

        梦里她握住那只从黑暗里伸来的手。

        很宽,很温暖。

        无比熟悉的气息。

        幽灵的幻影与恐惧一同销声匿迹,梦境香甜,樗萤睡得很安心。

        现实里,凭空冒出的手缓缓收回,手的主人坐在床沿,眉眼沉静地看她熟睡。

        夜灯扯着他的影子,单薄的一缕,偏偏承载了爆棚的安全感。

        静坐许久,早已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他起身准备离去,忽然听见本该熟睡的少女唤出一句“楠雄”。

        比谁都沉稳不惊的深夜来客迟疑了一下动作,指尖在昏黄的灯光中扯出浮动的涟漪。

        好在樗萤不过梦呓,无事发生。

        空气随后一颤,深夜小小的隐秘随来客的远去悄然沉寂。

        翌日清晨,鸟束零太准备去上课,不放心樗萤特地过来看看,轻轻敲门,没人应答,守在门口的幽灵告诉他樗萤睡得正香。

        “还有……”幽灵道。

        鸟束零太问:“还有什么?”

        幽灵本来想说出昨晚的见闻——有个别着触角的少年忽然出现,悄没声哄睡了樗萤。

        但它转念一想,想起彼时少年哄睡樗萤,觉察它在偷看,于朦胧的灯光中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没有表情,也不曾开口威胁,但幽灵知道他很厉害,惹恼了他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不说出实情好像也不会怎样,它便改口道:“没什么,小姑娘昨晚说梦话了。”

        与此同时,齐木家,穿戴整齐的粉毛少年正在饭厅里吃早餐。

        他明明戴着有色眼镜,久留美妈妈看到他时却还是惊奇地托了腮,问:“小楠,昨晚没有睡好吗?有黑眼圈呢。”

        齐木楠雄喝一口汤,淡色道:“睡得很好。”

        樗萤起床之后,渐渐忘了满屋子挤满幽灵的可怕,在寺庙的生活又安逸起来。

        她很礼貌地在鸟束零太提供的空间里活动,寺庙的饭清淡,时常有她不大喜欢吃的萝卜,她没有挑,每次都默默吃完。

        鸟束零太见她不愿意去学校,找了漫画给她,她来者不拒,不在寺庙里乱转的时候,就会打开漫画看。

        漫画情节跌宕起伏,她看得津津有味,可兴头过去,总会发一会儿呆。

        这天,樗萤发完呆,发现漫画里夹杂着一本很特别的书,拉出来一看,封面居然印着未满十八岁不能看的图。

        这本书当然是鸟束零太的。

        遇到樗萤之前,作为一名涩涩专家,他偷藏了许多这样的书,为着樗萤来住,他忍痛拾掇得干干净净,不成想还是有漏网之鱼,还夹杂在给樗萤的漫画里。

        樗萤很欢迎这条鱼,她的兴致噌一下就上来了。

        没有吃过猪肉,看看猪跑也很过瘾,她兴致勃勃翻开书,却忽然眼前一花,再回神时手里握着的已经成了高中英文课本。

        樗萤打开扉页,看见上头写着鸟束零太的名字,再翻翻内页,是再正常不过的教材内容。

        “咦……”她惊奇又失望地道。

        同一时刻教室里的鸟束零太险些叫出声——他的英语书突然变成了涩涩书籍!

        涩涩没什么,但旁边有女生,他还是马上把书藏到桌膛里。

        “奇了怪了。”鸟束零太冲到隔壁班,一把拦住正从座位起身的齐木楠雄,“师父……啊不齐木,是你把我的书变了脸?”

        齐木楠雄道:“不是。”

        “除了你还会有谁?”鸟束零太才不信,除了齐木楠雄没人有这能耐,鉴于齐木楠雄史无前例地变来了他喜欢的书,他立马原谅了这动机不明的恶作剧,羞道,“你真坏,我好爱。”

        “不是为你。”齐木楠雄道。

        鸟束零太只当他口是心非:“那还能为谁?”

        齐木楠雄答非所问:“我要去厕所。”

        鸟束零太于是回了教室,没有再动藏在桌膛里的书,快要放学了,他满心想着樗萤,老师一说下课就飞奔出去。

        鸟束零太不知那本书险些被樗萤翻阅,他尽力在樗萤面前扮乖小孩,本性难移,偶尔会在日常相处中暴露自己的涩涩本能。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偷偷地拉一拉樗萤的小手,或者在她哭的时候抱一抱她,午夜梦回,他还会在梦里帅气地对樗萤说:“哥哥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不过,当樗萤沐浴出来,这种本能就有点儿如泄闸之水,难以遏制。

        少女清透可人,散发着湿润的香气,由于水汽熏蒸,脸颊浮出雾一样的醺红。

        她将乌发拢在肩头,发梢聚拢了小水珠,间或滴落在软糯的睡裙,洇开淡淡的痕迹。

        这样的樗萤软萌到爆表,鸟束零太看呆了,手自发地朝她伸去,伸到一半清醒过来,自己跟自己拉锯:“不可以,不可以!”

        樗萤被他逗笑了,笑完,认认真真道:“零太,色狼。”

        鸟束零太被这句刺激,硬是战胜自己,抱着手坐在地上不动了,长吁短叹:“其实我想做个好人。”

        “那我没有同意的话,你不可以牵我,也不可以摸。”樗萤道。

        “嗯。”鸟束零太道。

        他拉下头巾,郁闷地揉了揉头发。一头紫发软软散下来,倒比围着头巾要好看。

        鸟束零太良心发现,有点惭愧。

        他特别愿意收留和照顾樗萤,但万一哪天情不自禁,真上手拉了拉樗萤的手,或者摸摸她的脸,一定把她惹哭。

        那样,她就讨厌他了。

        鸟束零太到底管住了自己,所以樗萤并没有讨厌他。

        但他渐渐发现,自己不在跟前的时候,樗萤时常会望着远方出神。

        她没有明说,他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在想齐木楠雄。因为她一边出神,还一边轻轻揪着布偶熊的耳朵。

        上次幽灵说,樗萤梦里还叫了齐木楠雄的名字。

        “在想齐木吗?”鸟束零太没忍住,在樗萤又一次出神时,坐到她身边问。

        “嗯?”只是在祈祷今天中午的菜里没有萝卜的樗萤被他这么一问,顺带联想了一下齐木楠雄,“嗯嗯!”

        鸟束零太一直没问樗萤在齐木家住得好好的,怎么愿意过来寺庙,瞧樗萤这样儿,他也不能自欺欺人说是因为被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你想回齐木家去吗?”

        樗萤思忖一下:“他不愿意。”

        “他要是愿意了呢?”

        樗萤捏了捏布偶熊的脸,避开重点不答,悠悠道:“他才不会呢。”

        鸟束零太有点儿醋,掏出糖来哄樗萤:“他不愿意我愿意,我比他有趣多了。”

        樗萤嘻嘻地笑起来,伸手拿糖,指尖拈到糖纸,忽然滞了下动作,朝窗外看去。

        今天是个好天,万里无云,也没有风,寺庙里树影婆娑,清凉又清净。

        “怎么?”鸟束零太问。

        樗萤摇头:“没什么。”

        她太久没看到库洛牌,都要以为来错世界,方才终于感应到一丝牌的波动,却也是转瞬即逝,凝神再探,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

        事实证明人有时候还是要相信一下直觉,翌日鸟束零太去上学,樗萤吃完早饭,去看寺庙里的和尚念经,走路走到一半,忽有风起。

        她缓缓停下脚步——在石砖铺就的路上,站着一个通体蒙了浅蓝光辉的双马尾少女。

        那少女很好看,眼神却不善,刀锋般锐利,樗萤被她望着,只觉脸疼,忽然能明白齐木楠雄说的“画风不同”是怎么一回事——长得再好,也能一眼看出她不是人类,而是以类人形态出现的库洛牌。

        左右无人,和尚们都在屋子里坐着,库洛牌似乎已经等了樗萤很久,审视完她,唇角滑出一丝傲慢的微笑。

        樗萤警惕起来,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不动则已,一动,库洛牌即刻瞬到跟前,抬手一拳,带起凌厉的风声。

        樗萤短促惊叫,身体比大脑先行,立刻摸出【跳】牌跳开,才躲过这突然袭击。

        库洛牌的拳头砸到地上,砖石迸裂,可见力道之大,要是打在樗萤身上,非把她打散不可。

        力相互作用,石头疼,库洛牌的手想必也很疼。

        但库洛牌表现得像个没事牌,拧转手腕,继续盛气凌人地朝樗萤逼近。

        樗萤有点心累。

        显而易见,库洛牌主动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跟她打架,并且很自信地认定樗萤打不过她。

        这根本就是事实,何须心证,樗萤也笃信自己打不过它,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举手投降:“我认输啦!”

        大家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却没说过主动投降的坏处。

        樗萤甘拜下风,拜得太快,反倒激怒了库洛牌。

        双马尾少女又冲过来揍人,速度和力道甚至提了一个档,非逼着樗萤跟她动手。

        樗萤又用【跳】牌躲了两次,渐渐跳不动,改用【盾】牌护住自己。

        库洛牌的拳头雨点般砸下,樗萤蹲在结界里发愁。

        一味出招不讲道理,这个库洛牌真粗鲁。

        她的力量快耗完了,出不了第三张牌,也没有信心能抵挡住库洛牌的进攻,结界已渐渐显现出裂痕。

        樗萤叹了口气。

        被打很疼的,她不想被打,举目四望,没有一个人帮忙。

        好惨哦。

        樗萤垂下头,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鸟束零太,唇齿一动,低声唤出个名字:“楠雄……”

        她的低语很快湮没在结界的碎裂声中。

        【盾】破了,库洛牌如雷而至,掌风厉厉,直取面门。

        樗萤赶紧护住脑袋——

        风倏然止。

        时间仿佛凝固,屏气带来的窒息感中,只听得见心脏加速跳动的声响。

        预料的疼痛出乎预料地没有降临。

        樗萤缓缓松开手,抬头去看,看见库洛牌的手就停在自己额上一寸,却没能砍下。

        她眼珠往旁边移,看见了齐木楠雄。

        他的手正握在库洛牌的手腕上,库洛牌力气那么大,铆劲儿挣扎,他竟桎梏得十分轻松,连抖都不带抖一下。

        现在是上课时间,齐木楠雄骤然出现,身上还穿着水绿高中制服。

        他粉紫的发比制服更鲜艳,在阳光下高饱和到灼眼。

        但是漂亮。

        挺拔的身姿很帅,接招的手法很帅,他微微侧转头,透过荧光绿镜片看向樗萤时,那个波澜不惊的眼神也很帅。

        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相对还是告别的时候。

        没有过太久,却又像过了很久很久。

        樗萤鹿目圆睁,眼眶被又惊又喜的情绪晕染得湿漉漉。

        她立马不害怕了,爬起来,打算在齐木楠雄沉默的视线里溜到一旁看戏。

        齐木楠雄将空余的那只手伸到她跟前来。

        握了库洛牌,还要牵樗萤,他什么时候这么雨露均沾了。

        樗萤看看他,将手搭上去。

        她的手小小的,有些凉,落在他熨帖的掌心,被他五指一握,满满掌控。

        两人一牌所在场景瞬间置换,下一秒,同时现身于一座荒岛中。

        岛屿很大,到处光秃秃,除了连绵起伏的小土丘什么也没有。

        “这是哪里?”樗萤道。

        “我的岛。”齐木楠雄道。

        他说完才放开她的手。

        樗萤从来不知道齐木楠雄居然是一个有岛的隐形富豪,齐木楠雄这时候说出来也不是为了炫富,而是要找个能自由发挥的场地。

        他等樗萤退开些,徐徐放开挣扎多时的库洛牌。

        库洛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已经气死,一得自由就要跟齐木楠雄斗个你死我活。

        但无论拳打、脚踢、掌削、身坠,极尽招数,她都打不到齐木楠雄,即便有几次碰到他的轮廓,也很快被他轻松躲开。

        招招落空,库洛牌越来越火大,脸绷得要爆裂。

        终于,她发现齐木楠雄似乎是躲累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库洛牌大喜,加速冲刺,一路冲到齐木楠雄跟前。

        他还是没有动,眼观鼻鼻观心,默算着距离。

        五米,三米,一米,半米。

        近在咫尺。

        就是此刻。

        齐木楠雄抬手一弹指,正中库洛牌眉心。

        库洛牌当即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撞破土丘无数,黄土如雨落,飞沙走石,好不惨烈。

        却原来齐木楠雄不是累,只是嫌靠躲避消耗库洛牌的体力太麻烦,想一击必杀而已。

        樗萤坐在头等席观战,看得津津有味,库洛牌飞出去后再无动静,齐木楠雄过去查看情况,回来把一张纸牌交到她手里。

        【斗】牌。

        樗萤收了牌,没有挪动,继续仰头看他。

        她不动,他也不动。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两个人忽然很有默契地以对望消耗着这段与世隔绝的时光,一如初遇的雨天,透明的雨幕屏障了路人,里头只有他和她。

        真是一段孽缘。齐木楠雄想。

        他以为只要樗萤不是非他不可,平静的生活秩序就能回归,也不会再有许许多多的麻烦。

        但她离开之后,麻烦似乎更多。

        要守她睡觉,要替换书籍,还要在上课的时候跑出来打架。

        他不打算去思考为什么愿意一次又一次替樗萤解决麻烦,他只是想,还是他比较适合收留她。

        “回家。”齐木楠雄对樗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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