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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哭诉委屈 乞求庇护


第六十一章哭诉委屈乞求庇护

        难得的忙里偷闲,刘肇依靠在舒适的软垫上,轻松闭目。

        邓绥依偎在身侧,剥去深紫色的葡萄皮,将那染了紫色的绿珠子送进他嘴里。“陛下说安神的汤药苦,臣妾觉得现在享用这些果子正合适。”

        “果香甜美,也能安神。”刘肇慵懒的说,心里已然平静不少。

        “眼看晌午了,陛下想用些什么?”邓绥记得方才无棱问了一句。“御厨房送了不少佳肴过来。只是臣妾以为天热,陛下兴许胃口不好,不如来些简单的小菜。”

        刘肇点一点头:“御厨房成日里做的那些,朕都吃腻了。你瞧着安排便是。”

        “诺。”邓绥朝妥冄使了个眼色。

        妥冄笑着退了下去。

        “陛下的伤口还疼吗?”邓绥看着那被棉纱缠绕的螳臂,不由蹙眉。

        “皮外伤而已,无妨。”刘肇没觉得有什么不舒适,只是想起昨晚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邓绥看他脸色微微有变,不禁疑惑:“陛下昨晚到底看见了什么?”

        刘肇睁开眼睛,看着她的样子,纳闷道:“你几时变得这样好奇?不是事不关己便不多问一句吗?”

        “关乎陛下,臣妾岂敢不多问一句。”邓绥与他四目相对,嘴上说的净是好听的话。“陛下您英明睿智,胆色过人,岂是能被轻易吓住的。想必昨晚一定还有其余内情,臣妾见这时您仍有余悸,才少不得多嘴问一句。”

        这话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但听起来就是这么舒服。刘肇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颌,轻柔道:“朕……恍惚看见当年窦太后逼死朕亲生母亲的情形。那梁上挂着的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是朕知道,那就是朕的生母……”

        也不知道为什么,刘肇竟然就对她说了。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按说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对谁提及。

        邓绥垂下的眉眼,蹙紧的眉心看着就那么叫人心疼。

        “你是在同情朕吗?”刘肇狐疑的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要知道,怜悯用的不当,可以等同于羞辱。”

        “陛下何必如此多心。”邓绥柔婉的捏住了一颗葡萄,剥了皮送去他的唇边。“臣妾不过是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那种无助与恐惧的心情。”

        指尖微微一松,他吃了她剥好的葡萄。果子的甜美,让他舒心了不少。“朕知道,那时候你为父守孝,做尽了当做的事情。三日不曾饮食,一年内只食水煮青菜,三年茹素。身居简陋的茅屋,寝薄薄的垫子枕着石头……即便是男子,也未必能忍受这样的辛苦,倒是你分毫不差,尽善尽美的做到了。”

        “比之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些不过是皮毛。”邓绥双眼朦胧,泪光闪烁。“父亲临终时,嘱咐臣妾一定要好好侍奉陛下。那时,是臣妾第一次选中秀女。”

        刘肇看着她温婉娴静,又柔情似水的样子,心生怜惜。“既然是你父亲的嘱托,好好做便是。朕自然会给你侍奉的机会。”

        邓绥与他四目相对,含着笑垂下了头去。

        “陛下。”无棱在门外恭谨道:“阴贵人与姚美人求见。”

        刘肇不悦的叹了口气:“真是没有一日安宁。”

        “陛下,晌午正是最热的时候,阴贵人有孕在身,不顾辛劳此时过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邓绥柔婉的语调,听上去就像清风一样徐徐送来。

        抚平了刘肇心头些许的烦闷。“也罢,请进来。”

        “诺。”无棱在门外答应了一声,就紧忙去请了。

        片刻的功夫,门敞开了。

        阴凌玥领着姚嘉儿走进了房中。

        房中没有焚香,果香的气味却浓郁。阴凌玥看着漆木桌上白玉碟子里的葡萄皮,心头一紧。亏得她还在担心陛下的龙体。

        这两位倒是好,你侬我侬的依偎在这里吃葡萄,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陛下,求您一定要为我们姐妹做主。”阴凌玥凄婉的跪了下去,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弄得邓绥都愣住了。

        “何事如此哀伤?”刘肇疑惑的看着阴氏,眉头锁着冷厉:“你慢慢说。”

        阴凌玥语声悲凉:“昨晚上嘉儿失了常性,乃是因为有人下了药。而后她又与陛下同食用了药膳的缘故。”

        “什么意思?”刘肇不大明白。

        阴凌玥侧身,姚嘉儿便将那件裙褂递了上来。“陛下,这裙褂正是昨日嘉儿所穿。想必陛下还有印象。”

        轻微颔首,刘肇没有做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经过张太医的检查,这裙褂曾被药液浸泡过。这药液的功效便是会使臣妾胎动不适,龙胎早夭。而这种药液,与昨日永安宫准备的药膳其中一味药相克。陛下与嘉儿嗅过味道,又进食药膳,便产生了幻觉。这也是张太医查明后如实禀告。”阴凌玥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漫说是皇帝了,就连邓绥看她哭的这样悲戚,都忍不住想要宽慰两句。

        只怕再坚硬的心肠,都能被她这绕指柔化作柔情蜜意。

        “陛下,幕后操控这件事的人未免也太过毒辣。想要借臣妾的手谋害阴贵人的帝裔不说,还想挑拨臣妾子媚的关系,这样歹毒之人,若还留在后宫,岂非叫这宫里再无宁日。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臣妾姊妹公道,也为陛下您的亲骨肉铲除祸根。”姚嘉儿说完这番话,眼底锋利的寒光毫不避讳的看向了邓绥。

        凑巧她说话的时候,邓绥就一直看着她。这一眼,便是对上了。

        姚嘉儿眼底的恨意,想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再坚硬的铁块都会被瞬间化作铁水。

        邓绥心里一凛,唇边舒展了笑意。

        这一抹浅浅的,恬淡的,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容,惊得姚嘉儿险些尖叫出声。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她想做什么?

        “陛下……”

        阴凌玥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姚嘉儿的话。

        额头上涔涔秘密的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滚。姚嘉儿只觉得悬在头上的那把宝剑,剑柄一直握在邓绥手里。那种恐惧,让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个女人,无声无息之间,就夺走了陛下的恩宠,连有孕在身的表姐都不能抗衡。

        她自己又凭什么能和她一较高下?

        “这件事,还望陛下能彻底追查。”阴凌玥伤心不已:“臣妾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陛下,臣妾害怕自己没本事庇护他平安降生。”

        “别胡说。”刘肇沉眉道:“朕与你的孩子一定会平安的出生。有朕在,没有人能伤了你伤了他。”

        阴凌玥勉强的露出微笑,可眼底的泪水却没有停止滚落。“这些日子,宫里总是不宁的。先前不知是谁将保儿送去了臣妾宫中,还欲意诬陷臣妾下毒,危害龙裔。这才过了几日啊,嘉儿又被人下了药,倘若不是臣妾知晓嘉儿的性子,珍视臣妾与嘉儿的姊妹之情,岂非又是一场风波惨剧。偏偏近来,陛下您待嘉儿极好……”

        “你说的这些,朕都明白。”刘肇满面肃然:“你宽心就是,朕一定彻查此事,给你们姊妹一个明白。”

        “多谢陛下。”阴凌玥伏跪在地上,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陛下对她的那份柔情,到了这时候,竟然都看不见了。

        她一心渴望能为他诞下麟儿,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厮守到老,如今看来竟是最不可靠的荒谬憧憬。“陛下昨夜受惊,想来也是为药物所致。臣妾有孕在身,身子不济,就只能拜托邓贵人侍奉在侧,替我好好照顾陛下。”

        “贵人言重了,侍奉陛下乃是臣妾的本分。”邓绥谦卑垂首,言外之意却是在告诉阴氏,照顾陛下就照顾陛下,是她自己愿意的,并不是替她。

        纵然心里憋气,可阴凌玥没有表现出什么。“那就请陛下好好歇着,臣妾告退了。”

        “无棱,好好送阴贵人回宫。”刘肇目送两人退出内室,才微微虚了虚眼。“此事……你怎么看?”

        “臣妾以为,姚美人断然不会在裙褂上做手脚,谋害阴贵人的龙胎。”邓绥如实的说。自然她也猜到这些事乃是周云姬所为。

        “那你觉得,朕的后宫,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刘肇冷声问。

        略微思忖,邓绥摇了摇头:“阴贵人与姚美人,一个是陛下心尖上的至宝,一个是近来风光无限的新宠,若说风头,姐妹二人一直都有。这深宫之中想来有不少人会侧目,甚至妒忌。可妒忌归妒忌,毕竟只在心里想想罢了。臣妾无能,根本瞧不出来会有谁敢这么做。”

        “是么?”刘肇看着她驯良柔顺的模样:“你既然这么说,那朕就这么听着。”

        “陛下不信臣妾不要紧,可总得尽早解决这件事情,好叫阴贵人安心。”邓绥温然道:“她怀着身孕,还要操心这些事,只怕也是疲倦。”

        刘肇没再说什么。

        好半天,无棱才回来复命,说是已经将阴贵人平安的送回了永乐宫。

        “朕想见个人,无棱你去一趟和欢殿。”

        听到和欢殿三个字的时候,邓绥心里不由得惊讶。难道是她的表现露出了什么,才让皇帝一下子就怀疑到了周云姬?

        “诺。”无棱倒是不觉得累,只是不懂陛下何以要守着邓贵人来解决这件事?阴贵人出事,只怕宫里的眼睛都盯在邓贵人身上。想来再怎么想置身事外,也是难。

        陛下这么做,到底是要偏袒,还是打从心底信任邓贵人呢?

        ————

        和欢殿中。

        银针没有准头,一下子扎进了葱白的指尖。

        周云姬疼的身子一颤,连忙扔下了绣活。

        “美人没事吧?”萌妙赶紧来看:“奴婢这就去拿些金猴毛来给您止血。”

        “不用了。”周云姬心跳的厉害:“阴贵人去了章徳宫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消息,大抵是还没有查到咱们身上吧!”

        “美人,您放心,奴婢办事干净利落,绝不可能牵连到美人。”萌妙打定主意,万一这件事情要是被牵扯出来,她就自己承担。只要一口咬定,她是为了萌珍报仇,才会错了主意,想必不会连累美人遭祸。

        “到底我不是作恶的人。”周云姬喟叹一声:“稍微做点什么就这样心神不宁的。她们害我保儿的时候却可以高枕无忧,在背后偷笑。我呀,注定就只能是个没有用处的人。”

        萌妙红了眼眶:“下毒的那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听无棱说,此事权当是萌珍得罪了旁人,才遭了这样的杀身之祸论处。私底下,陛下还不许旁人议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走进来的人打断了。

        “美人,无棱大人在外恭候,说是陛下请您去一趟章徳宫。”内侍监黄远恭敬的禀告。

        周云姬的心猛得揪紧,那种感觉就像是谁的手扼在她咽喉,几乎窒息。“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萌妙,替我更衣。”

        “诺。”萌妙心里也不停的打鼓,生怕有事。“美人,要不然咱们干脆找个托辞,就别在这时候过去了,毕竟陛下才见了阴贵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周云姬深吸了一口气:“反正这个诡计不过是挑拨阴、姚姊妹反目,到底也不曾真的害了她的龙胎。”

        嘴上这么说,可周云姬心里是真的没有底。她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相信她这番话。

        “陛下不如先用膳……”邓绥笑着说:“妥冄她们手脚利落,这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不必。”刘肇平静道:“吃了好些葡萄,不觉得饿。”

        “那不如臣妾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落胃的小菜。”邓绥是想找个由头避开。毕竟皇帝要和周云姬说的话,肯定不是稀松平常的关怀之语。或许她不在场,大家才不会太尴尬。

        刘肇摇头:“朕没什么胃口,有御厨房送来的那些,加上妥冄她们准备的,想来也足够了。”

        这样的话,邓绥就不知道怎么避出去了。正犹豫呢,周云姬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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