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谢邀，不组情缘
6、
分身在百花楼呆了快一个月，每当她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发现捉弄人的新乐子。
琦玉花费了好些精力去诱惑那些受害者忘掉相关回忆，整个狐狸都疲惫不堪。
当然，这个疲惫也不仅仅来源于劳累。
琦玉捂着心口，妖丹离体之痛又来了。她勉力扶着墙，不让自己摔倒。
宇轩远远看着她痛得弯下腰，前进的脚步僵住，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抿紧唇，神色复杂，然后逃离此处。
琦玉蜷着身子，低落地笑了一声，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妖丹离体的导致的妖心崩裂，还是别的痛。
她没有回头，待痛楚缓和，站起身来。
莹莹的眼眸里却尽是温柔平静。
琦玉旧疾复发，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雪浅的闹剧。
宇轩找到雪浅，拜托她近日不要惹事。
一旁的宇琅一见到他，欢快地上前拉他的衣袖，他蹙起的眉头便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雪浅笑嘻嘻地看他：“行啊，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不惹事。”
宇轩举起手拿衣袖挡住脸，以免自己露出嫌恶之色来。
他不喜欢这个妖精。
跟琦玉的温婉善良比起来，眼前这个雪浅一身野性，十分讨嫌。
不等宇轩驳斥，宇琅先紧张地护住他：“不可以！他可是我的小叔叔！”
宇轩心头温暖，欣慰地看着宇琅的后脑勺。
雪浅毫不客气地吐宇琅一脸瓜子皮：“你的小叔叔，又不是我的小叔叔。”
宇琅气呼呼地抹掉脸上的壳，眼眶泛红：“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毫无人类情感的雪浅翻了个白眼以作回应。
“影响我盖章的心情。”说完她就转身离开，打算去别的地方找乐子。
宇琅不肯放她走，一边追一边大叫：“女流氓你不准走！你给我说清楚！”
雪浅捂着耳朵跑起来：“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宇轩第一次被宇琅扔下不管，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他眼色微沉。
不能再让单纯乖巧的宇琅同这野蛮捣蛋的妖精走得太近。
随即他自嘲一笑。
他一个靠青楼蒙蔽天机的已死之人，如何能干扰宇琅的选择。
一旦被发现，他便永远失去了复仇的机会。
他不该这样犹豫不决的。
宇轩深吸一口气。
凡人的欲望和污秽，太脏。他想出去。
——蜀王宫
“哀家听说，琅儿最近跟一个勾栏女子走得颇近，可有这回事？”
宇琅是蜀国长公主唯一的儿子，蜀王唯一的外甥。他追着一个勾栏女子跑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长辈们的耳朵里。
长公主刘沛凝给太后捶腿的动作不停，不甚在意道：“儿知道这事，约莫快一月了吧。”
太后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语气淡淡：“他若真是喜欢，把人抬进府里，随便打发个妾室位即可。成天往外追着一个女人跑，成何体统。”
长公主知道太后这是心有不满了，便笑着应答：“儿也是这么想的，正琢磨着这两日问问琅儿的意见呢。”
太后摆摆手，不赞同道：“问甚他的意见。毛头小子一个，初尝情爱，哪有不昏头的。我们这些长辈多看着，提点提点他，别让他走了歪路才好。”
长公主这才正色伏拜，应了下来。
太后倚靠着扶手，慢悠悠地诶哟着起身，长公主连忙扶着。
“这人老了，不得不服啊。”
“母后年轻着呢，您这气色，人见了都说是儿的姐姐呢。”
太后笑着摇头：“行了，就你会哄人。回去把事儿办了吧，老太婆还能自己动弹动弹。”
长公主头轻轻倚着太后肩膀：“母后就知道嫌儿，回回都赶人家走。”
太后拍了拍长公主的手，乐呵呵道：“你再不去，你儿子也该嫌你了。”
长公主自是不依，缠着太后撒了好一会儿娇才离宫回府。
一出宫门，她就吩咐总管：“去，给那个姑娘送纳妾礼。”
毕竟，儿子第一次对姑娘起心思，她这个亲娘自然要重视一点。
总管琢磨着长公主派自己亲自去，应当是给小郡王面子的，他得把礼备厚重点。
总管动作十分麻溜，当天中午人就到了百花楼。可惜正主儿在外面玩，他没能遇见。
不过没关系，赎身这种事，哪有跟本人谈的，自然是跟老板谈。
说起这百花楼的老板，总管叹她是个运气极好的奇女子，在蜀都开青楼竟然都没遇到挑事的官商二世祖。
他哪里想得到，不是没有挑事的，是琦玉动用法术把挑事的都给魅惑了。
琦玉嘱咐宇轩藏好之后，才匆忙将总管迎了进去。
听闻总管的来意，她怔住了。
长公主要替小琅来纳雪浅为妾？！
这绝对不行！
姻缘牵扯本就是修行路上的累赘，万一再有了孩子，雪浅少说百年舍不得升仙。
万一再遇到什么意外，像她这般，那这前几百年的修炼心血都要付之东流。
甚至会付出性命。
琦玉只得以雪浅是良家女，只因故人所托暂时代为照看，未曾在百花楼卖身为由，好说歹说恭敬地把总管劝了回去。
还使上了魅惑术。
总管一一回禀了长公主，长公主也不因被拒绝而生气。
“不是贱籍，那就更好了。既然那女子的亲人将她托付给百花楼老板，那便算得上半个长辈。”
长公主不甚在意地挥手：“纳礼加倍，把婚书定下就是。”
总管马不停蹄地又去了百花楼，琦玉十分头疼。
她只能又用上了魅惑术，说她不能决定雪浅终身大事，得要她自己做决定，又把总管迷了回去。
被魅惑术迷得五迷三道的总管禀报长公主的时候还多说了几句好话，证明不是琦玉故意怠慢长公主府。
琦玉本想，以长公主的傲气，被一个地位低下的贱民拒绝两次，应该会彻底歇了心思。
没成想，长公主不满是不满，倒是没生气，对儿子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她还是有很大的容人肚量。
“无妨。琅儿喜欢的人，多请几次才能证明诚意。”
她想了想，拔下发髻上的金钗递给总管：“纳礼备三倍，另备赠礼一份。你亲自去百花楼守着，等那女子归来你再亲自予她纳吉，定下婚书。”
总管领下金钗，兴致勃勃地又准备了厚礼，带着人和礼物亲自去百花楼门口等着。
琦玉真是心力交瘁。
她每月一次的发作快到时间了，本就状态不好，又连着使了多次法术，身体实在有点吃不消。
总管带着人堵在百花楼门口，客人们一看是长公主府的，门都不敢进，只围在外面看热闹。
更何况，总管直接抬了一箱金银珠宝表明了今天包场。
这让她想用开门做生意的借口迷走总管都没立足根据。
她只能蹙着眉头跟总管一起耗着，等牡丹回来。
可巧，今天雪浅玩腻了，老早就把宇琅甩了一个人回了百花楼。
她疑惑但好奇地看着百花楼层层的人群，兴奋地扒拉着前面的人：“什么热闹，快给我看看。”
扒拉进前排，没成想一个中年男人见了她径直走来：“这位就是雪浅姑娘吧？”
雪浅纳罕地看着他：“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总管一挥手，一众奴仆就将一抬抬礼物抬到她面前，还有一人大声念着礼单。
雪浅歪头：“送我的？”
总管礼貌一笑：“这是长公主府给姑娘您的纳妾礼。往后进了府，只要你循规蹈矩，少不得荣华富贵。”
雪浅惊奇地瞪大眼：“纳妾？”
然后用手指着自己：“我？”
总管面上保持着恭敬又礼貌的笑，内心却有点看不起举止不端的雪浅。
雪浅觉得有些好笑，又问了一句：“给宇琅纳妾？纳我？”
总管礼貌地应了，拿出了待填写婚书。
雪浅突地鼓起掌：“这个热闹的确很有趣。”
然后她扯过婚书，不甚在意地撕掉。
“让宇琅给我做妾我都不想答应呢。”
你们竟然想让天庭女神之首，掌管刑罚和婚姻的王母，的分身，给凡人做妾。
吃了几粒花生米啊醉成这样？
总管面色一沉。
区区一个下九流之地，接二连三地拒绝长公主府，更当众让长公主府蒙羞，让蜀国皇室成为百姓笑柄。
“雪浅姑娘，你虽配不上小郡王，但小郡王喜欢，长公主府也就接受了。你这般行事，不仅会给自己招祸，少不得牵连亲朋好友。姑娘，说话要慎重啊。”
雪浅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
总管只觉得脸上被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片刻后，雪浅果真打了他一巴掌，还把长公主府的所有人打了一顿。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想什么屁吃。”
长公主府的人在百花楼挨打的时候，宇琅正陪着长公主喝茶。
因为被雪浅甩掉了，他有些闷闷不乐。
长公主笑着踹他一脚：“小子，想媳妇呢？这就不耐烦我这老人家了？”
宇琅猝不及防，顿时脸红：“母亲！您说什么胡话呢。”
长公主看他这样子，好笑地说：“那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胡思乱想了，这就去吩咐下人把提亲的人带回来。”
宇琅愣了一下：“什么提亲？”
长公主慈爱地甩了个眼刀给他：“你不是喜欢那个百花楼的姑娘嘛？你外祖母跟我都觉得可以把她纳进府里来。省得你一天到头地在外面乱跑。”
宇琅手足无措地握着茶杯，脸更红了：“什么…什么喜欢啊…儿子才没有……”
长公主憋着笑，假正经道：“当真不喜欢？那是我误会了呀。来人，快马加鞭去叫秉德回来。”
宇琅没等她说完，就急得拉住长公主的手臂，心焦地朝外喊：“哎别！”
回头一对上长公主揶揄的眼神，他哪里不明白自己被逗弄了。
“母亲就知道拿儿子寻开心……”
长公主非得戏弄他，仍假正经道：“那你可得好好跟母亲说说，你愿不愿意纳她为妾。若是不愿意，我立马叫人回来。”
宇琅被打趣得头低得矮矮的，好半响才声若蚊蝇地答：“儿…儿愿意的。”
长公主得了逞，开怀大笑。
接下来的喝茶时间，她就看着她的傻儿子隔一会儿就红着脸嘿嘿地傻笑一回，不由得摇头。
母后可真没说错，瞧瞧他这昏头的样子。
要不是她和母后插手，他怕是稀里糊涂地就把正妻之位许给一个贫贱女子了。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总管回来了。
宇琅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连连催促：“快让德叔进来。”
长公主笑而不语，饮了一口茶。
下一秒，她的茶杯被怒摔在地。
“秉德！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子敢打我长公主府的人？！”
总管秉德给盛怒的长公主请了安，看了看一旁担忧他但脸上欣喜之色还未消的小郡王一眼，沉声道：“老奴办事不力，请公主和郡王责罚。”
长公主瞬间明了，怒气更甚：“是百花楼的人？区区下九流，胆敢对你动手？反了天了！”
宇琅抓着德总管的手追问：“德叔，这是怎么回事？”
德总管由于琦玉的魅惑术仍在起效，便相对委婉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但雪浅的行径，实在是把长公主府的脸面和皇室的脸面摁在泥里踩，让长公主怒不可遏。
宇琅不肯相信，握紧了德总管的手臂：“德叔，您骗我的吧？她怎么会不同意呢……”
德总管苦笑一声，指了指脸上的红印：“小郡王，老奴脸上这掌印，就是她打的。”
宇琅脸色有些苍白，茫然地后退两步。
长公主直接发怒，朝外吼：“给本公主带人去烧了百花楼！所有人通通打入大牢！”
外头人正要领命，宇琅大喝一声：“站住！”
他哀求长公主：“母亲，让儿亲自去问，一定是误会！牡丹是顽皮了些，让儿去好好同她说。”
长公主看着儿子苦苦哀求的模样，心下不忍，于是强压怒气，连道了三声好。
“你想去问，你就去。本公主再给她们多活一晚的时间。”
这口气，她必不可能咽下去！
宇琅此时无心劝解母亲，心神不属地往百花楼跑。
仆人心思巧，见他神色焦急，便给他牵了匹马。
他赶到时，琦玉正打算关门。
“琦玉姐姐！”
琦玉的手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把宇琅关在门外。
毕竟她已经打算好要搬家了，雪浅肯定是要带走的，他俩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但想起宇轩，她还是不自禁地叹口气。
就这么一犹豫，宇琅已经到了跟前，她只能放他进去。
那个惹祸精正形象不雅地在大堂椅子上瘫着，见到宇琅也没什么别的动作，依旧嗑着瓜子。
她的瓜子快吃完了，宇琅便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她的手心，这才开口。
“小雪……”
分身看着他：“咔嚓咔嚓。”
她清澈的眼忽然就给了他勇气，他问：“你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雪浅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不解道：“一直？跟你？？在一起？？？”
宇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头：“我会对你好的。”
雪浅又乐了：“叫人去当小妾那样的好？”
宇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愿意娶你做正妻。”
雪浅啧啧两声，晃荡着腿，继续咔嚓咔嚓：“拉倒吧，你给我当小妾我都不愿意。”
宇琅脸色骤然一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琦玉不忍心看，便叹息着摇摇头，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小孩。
宇琅心里酸痛鼓胀得厉害，他忍着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雪，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相信我。”
雪浅本就是一汪瑶池水，哪来的情感。
宇琅在她面前哭，只会让她觉得好玩。
说起来，她跟宇琅玩在一起唯一的目的，就是等着吃大瓜。
她懒得解释，于是竖起食指在宇琅面前使起法术来。
宇琅目瞪口呆地看着指尖已经被炒熟的瓜子破壳长出了嫩芽，而后迅速抽枝生长，开出一朵葵花。
雪浅满意地看到宇琅被镇住，得意道：“小子，懂我意思吧？”
宇琅惊诧过后，酸疼的心脏涌出一点隐秘的喜：“小雪，你，难道是天上来的仙女？”
分身表扬到：“可以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琦玉那狐狸还有精深修为呢，却将她错认成妖精。
这个小傻蛋眼睛很雪亮嘛。
宇琅眼中透出希冀：“你是想告诉我，你拒绝我是因为你仙女的身份，不能与凡人结为夫妻吗？”
雪浅掐断花枝，无情道：“想什么屁吃？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随时收拾你们。少来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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