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乞丐放毒
日正中午，时值晚春，艳阳灿烂却并不闷热，暖融融的照映着大地。
钤郡城城北，酒楼俱已关门歇业，食肆更不必谈，一些店东不愿舍弃银两收入，仍旧强撑着。
但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大多是些一无所知的外乡人。
药铺的草药供不应求，耐不住百姓悲声载道，皇廷只能开放皇仓一一分发。
一时间整个钤郡城人心惶惶，众人皆惧怕明日倒下的人，就会是自己。
院里整齐划一的放着十个崭新的木桶，轻言正凝神屏气，准备唤出归墟。
按理说她的精元增益不少，灵力也全然恢复了，但是为何竟这般吃力，归墟迟迟唤不出来？
她的额头上生出了细密的汗珠，喉咙处一股强烈的甜腥味涌上来，乍地轻言吐出一口鲜血。
她迅速收回灵力，调息片刻之后，欲再试一回。
抬眼间，似有刺目的光扫向轻言，她忙走过去看，不可思议的是十个木桶之中，居然凭空装满了齐高的水。
水面清澈，微风吹皱，波光粼粼。
而此刻，宅院碧瓦上，子溯正隐身站在那里。
见此情形，他难免忐忑不安，如果璿瑰再这么消耗下去，即便吃下一百颗玄灵元丹，又有何用？
他得即刻回去禀告帝尊！倏忽间，子溯的身影已不见。
轻言抬手擦拭唇角的血迹，她凝视着手背上的血，思绪万千。
“小言，我和明戟来为你护法了。”轻酩推门进来，入眼就是十桶满满当当的清水。
明戟观察细微，见轻言下巴一角沾了滴乌血，遂心疼的问道：“言言，你受伤了？”
“你不是回房休息，说要养精蓄锐么？”轻酩脾气火爆，直接问道。
原是璃若回禀完诸事后，轻言就说要回房休憩片刻，攒足精神，以备事后虚弱。
不曾想到的是，到了约定的时辰，还未见到轻言醒来，他们只得亲自去看看。
明戟伸手给她拂去血点，一瞬间轻言红了眼眶，委屈得快要落泪。。
轻酩自知语气凌人，抱歉说：“我们实在是担心你，都怪我好不好？”
“没事。”轻言转而破涕为笑。
五桶清水存放于一间阴凉内室中，其余五桶只待夜幕降临，轻酩与璃若再提去倒进水井里。
薄暮冥冥，外院小山上花草芬然，春色怡人。夕阳斜下，四周的景物剪落成重影，为这秀丽的园林平添了一抹清幽之色。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璃若架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神情焦急的走来，他用粗麻绳紧紧地箍住乞丐，使其不能动弹半分。
璃若推着他进了房中，里面的轻酩惊诧问道：“这是何人？”
那乞丐被黑布蒙了眼睛，止不住地哆嗦着。
“回禀公子，这个人在城南的水井边鬼鬼祟祟的到处张望，也不舀水也不喝水，一有人去提水他就连连唉声说又要死一个，旁人只能把他当作疯子打发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的强大吸力下，谁人能免俗？而常年流落街头的成年乞丐却只想酒饱饭足一顿，再顿顿如此。
此次璃若并未给予银钱，仅予了这乞丐一壶自己从前亲酿的酒，不消半刻，乞丐便卸下防备喝完了整壶。
酒里自然被璃若放了点迷药，他把乞丐背上马车，又用粗麻绳作了个五花大绑，一路快马奔来。
璃若摁住乞丐的肩膀，稍一用力，那人立马大喊大叫，声音十分尖锐刺耳。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轻酩和璃若对视一眼，示意他可以动手。
璃若随即扳过他的双臂绞在一处，只差分毫，就叫他筋骨断裂。
剧痛难忍下，乞丐声声求饶：“公子大人，不是我做的！大人饶命啊！”
“呵。”轻酩冷笑一声，接着说，“那你怎么知道会死人呢？”
一语中的，乞丐惊从心起，顿时瑟瑟发抖，立马猛力挣脱起来。
轻酩漠然道：“说不说？”
乞丐依然在奋力抵抗，璃若手肘一顶，缠绕的那两条手臂咔嚓一声，霎时绷直。
“还不说？那就继续。”
得到轻酩指令的璃若欲备再施一力，那乞丐再也受不住，随即双腿一软，砰的一下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说：“我说…我说。”
“大约是四天前的晚上，我睡在城南的梧桐巷里，突然走过来一个很高的男人，说要请我去花楼吃酒，我虽然是要饭的，但活了这么多年也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果然酒里被他下了毒，要我替他办事，否则我就会毒发身亡，我不想死，所以答应了他。
他给了我一个小盒子，让我把盒子里的东西倒进东南西北的四口水井里，我按着他说的做了，但是后来他却没有给我解药。
我只能讨了几个铜板去找郎中解毒，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我没有中毒，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了无辜的人……”
说至后面，这乞丐哽咽流涕，泣不成声。
“那你今日还喝我给你的酒，不怕再重蹈覆辙吗？”璃若问道。
乞丐擤了擤鼻涕，回答说：“我造下大孽，上天肯定会惩罚我，要是酒里真有毒，死前能喝上一口这么香的酒，也值了！”
璃若松开几分力道，说：“贪杯害命，看你日后还长不长记性。”
轻酩徐徐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一问到长相，这乞丐忽然激动道：“长得还没有我能看！眼睛只有一条缝，鼻子和嘴巴堆在一起，胡子拉碴的，脖子全是疤，黑黢黢的！”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他继续道，“不过他给我盒子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手腕，和女人的手一样白嫩！”
轻酩瞥去一眼，璃若当即领悟抄起一拳，那乞丐马上晕死过去。
“把他的手重新接好，先关起来。”
闻言，璃若诧异道：“何不就此把他送回去？”
轻酩笑着摇摇头说：“给他盒子的人定然在暗处时时看着他，你将他绑来的动作不小，那人必已得见，就看他能不能按捺住。”
“可这乞丐知晓所有的事，那人却不杀他灭口，这是为何？”璃若不解。
轻酩短叹一声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轻言站在外边听完了几人的对话，她移步走进去，倒吓着了轻酩一跳。
璃若作揖行了礼，便拖着乞丐离开了。
她嫣然一笑说：“一会我与你们同去吧，若有危险，我也能帮衬帮衬。”
小言生来灵力强盛，小小年纪就担负起了守卫九泱的重任，名号上虽是他的妹妹，但身为兄长的自己，却很少能够保护好小言。
思及此处，轻酩眸光柔和，抬手摸了摸轻言的头，说：“你在家里稍稍等会，哥哥倒完归墟水就回来。”
轻酩难得这般温柔，但轻言只觉浑身不适，于是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笑了笑，说：“早去早回！”
登时抬脚跑了出去。
“这臭丫头。”轻酩扶额叹气，莫说小言，他自己都有些许受不了，这等温柔待人的事也就明戟能行。
半个时辰稍纵即逝，这会轻酩、璃若二人已出门前往水井处了。
夜色昏暗下，内院前堂的书房里，明戟正在捣弄草药。
幸好轻言拾来几个月缸宝蜡，点燃一霎间漆黑散去，屋里亮如白昼。
微黄烛火映满了整间屋子，案头几边，轻言翻弄着书卷，一瞬展颜一瞬蹙眉，看至有趣行间，便莞尔一笑。
读到一处段落，轻言凝眸，不禁念了出来：“珕珋璿瑰，水碧潜琘。”
璿瑰两字很是熟悉，仿佛在哪听过，轻言沉思默想，仍旧记不起来。
听到默读声的明戟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研杵，问道：“在读什么？”
轻言合上书，高举着展示给他看，说：“《江赋》是也。”
而另一边，两人已完成了城东、城北、城西三口水井的任务，现正在将归墟水倒入城北的水井中。
为了不被旁人发现，轻酩和璃若隐了身，施法以手掌引水流入井，最后一桶水瞬间见底，二人收回灵力，即飞身离去。
少焉，水井几尺开外的垂柳树丛微微晃动，一位昂藏七尺的男子自后面缓缓走出。
他的眉宇正中生有一道朱红印记，更衬他神采英拔。男子袭一身玄色衣衫，着一双玄色长靴，径直走向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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