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胶泽
第三十二章
将近午时，谢逸尘还没有回来，楚耘笙闲来无事，趁着没人，去黄雀崖捉了几只野猪回来，然后提着野猪耳朵，趁着没人，飞入天狼山洞中。
洞内鼾声震天响，狰正趴在角落里呼呼大睡，楚耘笙进去后，也不知道这妖兽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还是听觉灵敏，反正楚耘笙在轻盈落地的瞬间，狰就睁开了他的琉璃眼睛。
别看狰体型庞大，但是，楚耘笙估摸着它脑子里真正有用的东西也就是芝麻大小。只看那狰见领地中来了侵入者，想也没想就张嘴咆哮，身后的五条尾巴拍打在地面上，发生巨大的声音。
它鼻孔放大，喘着粗气。
楚耘笙皱着眉头，把两头野猪放在地上，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还在嘶鸣着准备吃人的狰听到这话，突然瞪大了琉璃眼，然后俯下身嗅了嗅，尾巴缩了回去，突然往后退了退，浑身抖了抖。
楚耘笙把野猪往它推了推，问道：“你怕我？”
她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怕我呢？”
狰蹲在角落里呜呜呜地叫着，楚耘笙走过去拍拍它的头，“别怕，我不杀你。”
狰大概是能听得懂人话，它小心翼翼地贴着楚耘笙的手蹭了蹭，鼻尖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然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野猪，又抬头看了看楚耘笙。
楚耘笙点点头，说：“吃吧。”
狰得了命令，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三两下，那两头野猪就没了踪影，连骨头都不剩。
狰的腮帮子鼓鼓的，又低头舔了舔地上，然后抬起头看着楚耘笙。
楚耘笙说：“没了。”
狰拱她的手。
楚耘笙将手背在身后，“真的没有了，我不知道你这么能吃。”
“下次再给你带。”
狰只好浑身甩了甩，羽毛尾巴也跟着甩起来。
楚耘笙发现它的羽毛尾巴很漂亮，就是有一点脏，掩盖了原本的花色。她不知道狰在天狼山下被困了多久了。但一定很久很久，它本来不属于这儿，它生长在一个叫做章莪山的地方，后来被人抓来守在天狼山下，守着飒沓流星剑。这些年来，它孤苦伶仃，身上脏了就只能自己舔一舔。
楚耘笙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问：“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转转。”
狰赶紧往楚耘笙身上凑了凑。
这天狼山山洞曾经被人施过仙术，狰出不去，但若是有上仙同他一齐出去，则是可以的。
狰大约有数十万年没有离开过天狼山了，因此，当它睁眼看见浅蓝色的天空和淡金色的日光的时候，琉璃瞳孔放大，仰天嚎叫了一声，旁边的梨花树林震颤了几百下，树叶纷纷落下。
楚耘笙跟在它身后，只见狰欢腾地奔入斩鲸海中，在海岸上打了滚，任由海水扑在他的身上，在它闹腾了一会儿后，又甩了甩身上的水，浑身的赤皮顿时闪闪发亮，羽毛尾巴也露出了漂亮的发色。
小时候，楚耘笙跟着各路上仙停了不少妖兽的故事，大多都是血腥可怖的，狰是其中之一，给楚耘笙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但她现在突然觉得不论是神仙还是妖兽，真实是什么样子的，都得自己看过才知道。
狰又弯腰伸出舌头大口喝着海水，顺便叼着吃了一些被海水冲刷上来的小鱼，待酒足饭饱了，才慢慢悠悠地回头，冲楚耘笙“嗷”了一声。
“玩够了？那咱们回去吧。”
狰甩了甩尾巴，大约是不愿意。
楚耘笙像教育小孩儿一样，叉着腰，说道：“别耍赖，没有用，这样的话，下次就不偷偷带你出来玩了，而且我还让谢逸尘来揍你。”
“嗷！”
“嗷什么嗷？”楚耘笙瞪大眼睛，“喊什么都没有用。”
狰还是甩着尾巴，回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楚耘笙，不停地将自己的尾巴甩在背上，楚耘笙想了想，灵光一现，问，“你是想让我坐上去？”
狰甩得更厉害了。
“你要驮着我？”
狰眨了眨眼睛。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把妖兽当成过自己的坐骑？楚耘笙觉得应该是挺威风的，就跨步坐了上去。
紧紧抓住了狰的角。
就在她坐稳的那一瞬间，狰两只前爪腾空，仰天长啸，然后一跃向前，踩入海水中，激起更大的水花，把楚耘笙吓得“啊”了一声。
“干嘛去？”海风渐渐变大，楚耘笙冲着前面大喊。
狰自然回答不了她，只是一股脑地往斩鲸海里冲。
直到海水淹没过楚耘笙的头顶。
耳边的风声消失了，沉重的海水四面八方地朝她袭来。
这是楚耘笙第一次进入斩鲸海，她睁大眼睛，扭着头四处看，好奇又兴奋，恨不得直接寻到飒沓流星剑的藏身之处。
只可惜斩鲸海一片漆黑，连方向都辨别不了，更别提什么上古神剑了。
狰太久没有从天狼山出来了，难免有些激动，在水中前进的步伐太快，差点把楚耘笙给甩飞。
楚耘笙想回去，拽着狰的角冲着它的耳边大吼，“快上去！不好玩！”
狰晃晃脑袋，根本不把楚耘笙的话语放在心上。楚耘笙又拽了拽他的耳朵，狰的嘴前吐出几个巨大的泡泡，她估计是他又“嗷”了一声。
楚耘笙生气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显然，狰还是挺害怕她的，一听她要杀掉自己，赶紧伸出尾巴在她脸上蹭了蹭，算作安抚。
论水性，楚耘笙肯定是比不上狰，无可奈何，她只能抱着狰的角，任由它将自己在斩鲸海中游荡。
但这一次，狰的前进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狰终于向海面上开始前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露出了海面。
来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仅陌生，而且荒芜。
狰朝着海岸滑行，楚耘笙向后看，身后浓雾一片，飘荡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到黄雀崖和梨花树林在何方了。
这里静悄悄的，很奇怪，似乎是没半点儿灵气。
荒无人烟，荒草丛生，像是个天然的坟冢。
楚耘笙将头发甩在身后，“这是哪儿啊？”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忽然之间，一阵凉风袭来，地上的枯草微微晃动，仿佛是在诉说曾经的生机。
楚耘笙看着眼前的枯树残叶，喃喃道：“这地方被仙火烧了？”
枯草太长，连走路都变得不方便，楚耘笙提着裙身，跟着狰往前走，忽然意识到狰或许不是随随便便带着她来这个地方的。
越往里面走，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挺大的。不过虽然大，但处处的都是疏落萧条的景象。楚耘笙站在一片杂草中，盯着面前的东西看了半晌，才说，“这是个房子？”
眼前的木头架子依稀可辨曾经是个住过人的木方，只不过架子被烧成了黑炭的颜色，且好几根木头都断裂下来，风一吹，那架子就能被吹散了。架子前母有一座枯井。井中一滴水都没有，只剩下点儿污泥和败叶。
楚耘笙皱着眉头，这个地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边想边往前走，一不小心不知道踢到了个什么东西，一低头。
“哎呦。”
楚耘笙一惊，盯着那只剩下半张脸都黑炭似的头骨看了半晌，依稀可辨上半张脸还在，两只眼睛的窟窿又大又黑，深且空洞，看久了，像是能把人的魂吸进去似的。
她抚着心口。
再往前走，楚耘笙拨拉开枯枝，踏入那堆木头架子中。
一个铜镜正静静地躺在一块硬石头上。
楚耘笙弯腰去看那铜镜。镜子落了一层灰，她用仙术将那灰清理掉，铜镜的背面陶铸着十二生肖，其中，牛的一角被划了深深的一道。她将铜镜反过来，然后看着自己，镜面用铅锡磨砺光亮，上面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来。
这地方太过阴森，哪怕只是对着镜子看一会儿，楚耘笙都觉得背后出冷汗，更不用提身后还跟着一个正喘着气的妖兽。
楚耘笙眼睛向下一扫，眉心一跳。
“哎呀。”她摸摸自己的腰身，“我的玉佩呢？”
狰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这玉佩是楚耘笙出生时手上衔着的，上好的玉，与婴儿手掌一般大，自小就被她戴在腰上，已经一千多年了。
毕竟是从出生就带来的东西，楚耘笙对这玉佩的感情到底不一样，一时间不见不由得慌张起来。
她低着头到处找，翻边了所有的杂草也不见玉佩踪影。
狰大抵是不知道这玉佩的意义，只会跟着楚耘笙身后甩尾巴。
楚耘笙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刚才的事情，忽地心里一空，心想大约是掉在斩鲸海下了。
这可就不好找了。
她叹口气，对着一片萧疏怅然若失了许久，然后又想既然来了这个地方那便到处好好看一看，毕竟这地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似乎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踏足过。
楚耘笙边走边自言自语，“这些草好奇怪，什么草会长得这么高呢？”
说完又反驳自己，“难道是这些被烧过的枯草继续长高了？”
她低头摘下一片枯草，轻轻在手中一捻，这些草屑顿时化为灰烬飞走，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烧焦味。
这地方绝对不同寻常。
楚耘笙这么想着，看见了草丛中的一块巨石。
走过去，这石头倒是依旧完好，被杂草包围着，楚耘笙凑近一看，上面写着俩字——
胶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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