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醉欢楼
第十六章
夜，静悄悄的。
这是楚耘笙第一次见到谢逸尘发怒，他生气时或许不那么明显，只是眼底一片猩红，四周温度冰冷。
众人离去，就连王老爷都被仆从们抬走了。
只剩下地上一片狼藉。
楚耘笙慢吞吞地走近谢逸尘身边，牵起他的袖子，小声唤了一声，“师兄。”
谢逸尘低声“嗯”了一下，然后将剑收回去，扭头见楚耘笙还是怔怔地看着自己，问道：“吓到了？”
楚耘笙鼻尖一酸，突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被谢逸尘丢在仙界的，被王老爷调戏的，委屈得不得了，不管不顾地在大街上就直接抱住谢逸尘，还吸吸鼻子。
“师兄，你生气了？生那男人的气了？你都把他的指头剁下来了，不必生气了。”
谢逸尘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想法。于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担心十六靠不住，想将楚耘笙直接带在身边，又想到自己将要做地事情，忍了忍，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由着楚耘笙抱着自己，片刻后，才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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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一连几日都在醉欢楼里听殷娘唱曲儿，一点儿不着急，倒是把楚耘笙急得，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他：“师兄，你打算怎么办？天天在这儿听曲儿，不抓那个刺伤你的人了？”
十六喝了口酒，笑道：“我日日来见隐娘，他必定知道，等着吧，就这两日了，我估计他快要现身了。”
这种事情急不得，楚耘笙只好耐心等着，直到她觉得自己都快会唱那些曲儿了的时候，十六终于说那人来了。
楚耘笙立刻激动兴奋起来，绕着醉欢楼扫了一遍，低声问道：“哪一个？”
“左边二层那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中年男人。”
楚耘笙抬头扫了一眼那男人，相貌普通，个头普通，是个放在人群中找不出来的样子，她问道：“你可确定？”
“没错。”十六点头，“那人右手上有块紫青色胎记，我记得很清楚。”
顿了顿，十六又说：“待会儿我先去会会那人，你且在这里替我照看殷娘，可万万不能叫她伤到了。”
话音落，一曲毕，众人喝彩，楚耘笙余光盯着二层那人，只见他微微转头，然后身侧寒光一现。
楚耘笙赶紧小声提醒道：“那人拔剑了。”
十六放在袖子中的手捏了个仙术，楚耘笙也准备趁乱将殷娘带出去。
楚耘笙准备走到姨娘身边，十六也站起身子，预备朝二层飞去，没想到就在此时，殷娘突然夺来身边琵琶女手中的乐器，五指一动，琴弦叮咚作响。
楚耘笙正奇怪着，就见殷娘目光凌厉，突然一甩手，将手中的琵琶朝前扔来。
就这一下，楚耘笙便察觉不对，看这样子，瞧这手劲儿，殷娘竟然不似寻常柔弱女子，可是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那琵琶直直朝着楚耘笙飞来，她大惊，一跃而起，将那琵琶一脚踢开。
见有人打起来了，醉欢楼里的歌妓纷纷尖叫逃开，就连宾客也乱成一团。
“殷娘！”十六大喝一声，楚耘笙抬头就见殷娘飞来，接着，自己浑身被绑住了绳子。
这殷娘竟然不是凡人！
还来不及细想，殷娘就飞到身后，将食指贴在楚耘笙的一巴掌，冷笑一声，楚师弟，你到底是男是女？”
楚耘笙一听，眉心一跳。
她说：“我自然是男的！”
殷娘高声大笑：“你当我是傻子？楚耘笙，你不是玉京天帝的女儿吗？”
楚耘笙心道这殷娘来路不简单，竟然不仅发现自己变了妆，还能知道自己姓什名谁。
她抬眼瞧着二层那男人，只见他神情冷漠，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楚耘笙灵光一现，向后一翻，就将身上绑着的身子给松开了，这些妖怪的小把戏在她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绳子本来是能禁锢仙术的，但对于楚耘笙这等本就天赋异禀的上仙来说，根本毫无用处，所以在殷娘还在震惊的时候，楚耘笙就已经啪啪给了她左右脸各一巴掌了。
“殷娘！”十六心疼地惊呼。
楚耘笙才不管十六师兄的那些情情爱爱，她现在只知道殷娘这人很有问题，就在宾客们作鸟兽状四处逃散之时，楚耘笙拔出剑，抵在殷娘的脖颈上。
“哼，你接近我十六师兄竟然是处心积虑！枉我师兄对你那么好！”
提到十六，殷娘咬着牙神色愤恨，她别过脸，坚决不朝十六的方向看去，楚耘笙用绳子将她五花大绑，接着冲十六说：“十六师兄！愣着干嘛？”
十六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朝着二层飞去，十六好歹在玄霁派的一众弟子中也是佼佼者，认真对手的时候，几乎战无不胜，几招下来，那蓝衣服男人连连败退，就在要被十六一剑刺中的时候——
殷娘突然嘶声力竭：“徐公子！你若是今日将他杀了！我也不活了！”她说完将脖子梗起来，示意自己会死在楚耘笙的剑下。
殷娘盯着二层那男人，神情决绝。四人中，反倒是那男人最为淡定，他丝毫不怕自己死于十六的剑下，低着头看着醉欢楼一层的殷娘已死为他换取一丝生的希望。
楚耘笙觉得可笑，她生平最讨厌拿死来威胁别人的人，于是冷冷地对十六说：“十六师兄，你若是今日不把那人给杀了，我就把殷娘给杀了。”
“耘笙！你莫要逼我！”
楚耘笙奇了，“十六师兄，谁逼你了？你怎么如此糊涂？”
“我……”十六痛苦地摇摇头，“你为何不懂我？”
楚耘笙确实不懂，只好跟殷娘说：“那你给他讲讲，你们是如何骗她的。”
殷娘似乎觉得今晚是活不成了，也有些疯癫，放声大笑，然后说：“我确实是故意接近你的，那时你来听曲儿，我便认得你是玄霁派弟子，于是我找人将你刺伤，且伤情叫人琢磨不透，就是为了引出楚耘笙下凡。”
“我？”楚耘笙微微愣怔，很是诧异，“你们要杀的人是我？”
殷娘笑得凄厉，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要杀你！不过我今日死在你的剑下，也不愧于那些冤魂了！”
……什么冤魂？
楚耘笙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你给我说清楚！”
“哈哈哈，我才不告诉你！你永远都猜不到！”
好奇心几乎占据了楚耘笙内心所有的想法，殷娘打断她的思绪，“你快将我给杀了！”
十六见殷娘赴死的决心已定，十分害怕，连语调都带了些颤抖，站在二层的栏杆处向下看，问道：“所以，殷娘，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
楚耘笙几乎是要翻白眼了。
又听殷娘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对，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怎么会对你们玄霁派的人动心？”
十六师兄身子歪了歪，似乎是要晕过去，他想起那些甜蜜又短暂的日子，绝对不相信殷娘说的是真的，于是又问：“你若是死了，我愿与你共赴九泉，我若是死了，你可愿意与我一起死？”
殷娘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为你死？”
十六还是不甘心，“那你可是爱着别人？”
殷娘这次倒是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与你有何干系？你只管知道，你若是将他杀了，我便也不活了，我是因你而死！”
十六浑身一阵绞痛，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
楚耘笙默默想，十六师兄长着一张俊朗的面孔，怕不是用智商换的。她大声说：“十六师兄！快些将那人杀了！”
十六却摇摇头，轻声问楚耘笙，“师妹，你不懂我吗？”
楚耘笙心道我懂你什么？
十六又问：“若是谢逸尘今日与你为敌，要杀了你，你会怎么做？”
十六神情认真，面色绝望，楚耘笙虽然觉得他太过愚蠢，但还是被他的情绪给感染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慢慢地轻声说：“他若要是真的想杀我，那我会问个清楚，然后把他杀了。”
十六觉得不可思议，颓废地摇摇头。
事态紧急，哪里是在这里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楚耘笙见十六师兄靠不住，只好用仙术让殷娘暂时昏迷，动弹不得，然后飞身跃起至二层，亲自迎战那蓝衣服男人。
她一边迎战一边想，莫非这两人与那卖糖老头也有关系？毕竟这二人眼中的愤恨与那老头如出一辙。她边想边细细打量对面的男人，心道自己从未见过他们，他们为何要杀自己。可惜，这些事情根本容不得楚耘笙细想，因为对面那人使出了全部的仙术，大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出来，楚耘笙也不敢掉以轻心，两人从二层打到一层，又从一层打到三层。
此时，醉欢楼内不剩下几个人了，大家为了保命，早都快快离去，就连老板也不知踪影。
楚耘笙不愿恋战，将玄霁派都看家功夫都使出来，只是这男人身强力壮，仙术要远远高于殷娘和卖糖老头吗，楚耘笙屏气凝神用浅心诀将那男人击倒在地，扭头却见十六师兄将殷娘背起来似乎要离开，她一着急没防备，那男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那长剑直接朝着楚耘笙的心口刺来。
楚耘笙来不及躲开，生生受了这一剑，从三层跌落下去的时候，想起谢逸尘跟自己说要保护自己。
她没能做到。
楚耘笙来不及懊悔，然后便沉沉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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