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糖人
第四章
成婚第三日清早,半梦半醒间,佩佩轻声在耳边唤:“小姐,小姐!”
“嗯?”楚耘笙揉揉朦胧睡眼,把半张脸埋在被子中,“怎么了?”
“谢师兄马上回来了。”
“哦。”楚耘笙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佩佩,像是赌气,不过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掀开被子,“横竖是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吧。”
洗漱过后,楚耘笙掀开身下的褥子,对佩佩道:“将这些东西也收走吧。”
佩佩惊讶道:“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这是做什么使的?”她边问边弯腰抓起几颗红枣花生桂圆瓜子。
成婚前夜,楚耘笙用仙术变了这些东西,放在床下,这些个传统也是她从话本儿里听来的,说是凡间的人在成婚时都会放这些东西,寓意着早生贵子,她虽然不想生孩子,但想着这些总是好话。她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婚姻充满着期待,恨不得把那些好东西都在自己身上使一遍。
可惜,这床谢逸尘连躺都没躺过。
本来就是图个好寓意,既然没有便罢了。现在楚耘笙根本不想叫谢逸尘知道自己为了这场大婚之夜做了这么多准备,而他甚至连盖头都是敷衍地掀起来最后又给盖回去。
她笑了笑,跟佩佩说:“放着玩儿的,快收起来吧,多傻,还不如去煮点儿红枣桂圆粥来得实在。”
佩佩将床收拾好,又将早饭摆到桌上。
正要用早饭时,谢逸尘回来了,楚耘笙起身出门相迎,见他慢慢推开小院的门,恰好推倒了已经融化得没有形状但还在苟延残喘的那对雪人。
红绳散落在一片干瘪的雪水中。
楚耘笙看着那残景,长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抬眼问:“十六师兄怎么样了?”
谢逸尘大约是很疲惫,眉眼间都是倦意,沉声道:“没大碍了,不过人还没醒。”
新婚夫妻二人头次共同坐在桌前,楚耘笙又问:“是如何伤成这样的?十六师兄当初下凡不是只是捉个小妖吗?”
“还不清楚,或许遇上有备而来的对手了,但现在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
佩佩给谢逸尘也盛了一碗杏仁粥,谢逸尘将自己那碗新盛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杏仁粥挪到楚耘笙面前,将她面前那碗换到自己眼前,喝了一口才道:“这事大约挺棘手的。”
楚耘笙盯着谢逸城那碗粥和那勺子,说:“那碗我喝过一口。”
谢逸尘微微一愣,也垂眸看了一眼,然后才低声说:“无妨。”
楚耘笙又愣怔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才重新集中注意力听谢逸尘说话。
“我今晚要动身去凡间。”
哦,原来他是回来收拾行囊的,楚耘笙搅了搅碗中的粥,想。
“那……什么时候回来?”
谢逸尘沉默须臾,方道:“不定。”
归期不定……
楚耘笙一阵怅然,然后说:“我也去。”
谢逸尘微微皱眉,正要说什么,楚耘笙又开口,“去年比试时,我好歹也获得了女弟子的第三名,何况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谢逸尘自然知道楚耘笙不是绣花枕头,想了想,只是说:“凡间比不得这儿,日子苦。”
-
酉时三刻,谢逸尘与楚耘笙准备动身,临走前,她才知道原本谢逸尘是打算一人去的,不过说来也是,谢逸尘这人出门一向不爱带着别人。
与父君和母后告别后,楚耘笙与谢逸尘一同来到冀州。
正值新春,冀州又是都城,年味儿十足,到处都是红艳艳的,倒是叫楚耘笙想起来前几日的大婚,她跟在谢逸尘身边,抬眼瞧着他的神色,却看他一脸严肃,想也不想人家根本往那上面发散思绪。
他们走到一座小桥上,桥上挂着红灯笼,灯笼上贴着“福”字,上面还留着些白雪,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桥下的湖面冰雪消融,飘着几块残冰,随着水流缓缓自西向东流去。拿着糖葫芦的的孩童跑来跑去,一不留神撞在楚耘笙身上,她没设防,哎呦一声,朝旁边倒去,正往河畔那头看着的谢逸尘伸出胳膊,一把搂住她,她的头顶撞到他的下巴,听到他胸腔的震动。
说来惭愧,成婚三日,这竟是两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饶是如此简单的触碰,也能叫楚耘笙害羞,她立刻推开谢逸尘,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和发丝,清清嗓子,“谢谢。”
谢逸尘没吭声,只是不再盯着河畔,反而是侧了侧身子,将四周的人群挡开。
楚耘笙上一次来凡间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何况这次正逢新春,处处热闹,街边的小摊琳琅满目,她瞧见什么都觉得有趣,恨不得在每个小摊前都跟着那些个垂髫小儿挤着看一看,但她时时刻刻记着自己跟谢逸尘保证的那句“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所以,再好奇,也不过眼巴巴地多看两眼罢了。
只见一摊上那小贩拿着个勺子在加热的炉子上将黄色的糖变软,手腕灵活转动,糖稀的曲线形状不断变化,先是头,再是身子,最后是尾巴,一条蛟龙就在这样他手下现身了,只见那蛟龙身有五爪,头有须角,龙头冲上嘶鸣,大口尖牙,目光炯炯,仿若扶摇直上腾九霄,栩栩如生。
楚耘笙忍不住,“哇。”
小摊耳听八方,一听来生意了,赶紧吆喝:“公子,给夫人买个糖人吧。”
楚耘笙一听就停下脚步,和那些小童一样站在挑糖儿担子前驻足,不肯走开,身边那些拉着孩子手的年轻少妇们哪里见过谢逸尘这么清俊的公子,只当今儿真见到了谪仙儿,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好几眼。
谢逸尘对那些女人的眼神视若无睹,对这些小孩子东西也不感兴趣,自然认为楚耘笙这个一千六百岁的上仙儿也不感兴趣,想也没想就替楚耘笙拒绝,“她不吃。”
楚耘笙撇撇嘴,一个脸蛋肉乎乎的小男童仰着脑袋同情地冲她眨眨眼,楚耘笙也冲他眨眨眼。
下了桥,道路逐渐开阔,谢逸尘不着痕迹地往一边侧了侧。楚耘笙不知道谢逸尘要带着自己去哪儿,走了半条街后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
街上太吵,全是小摊小贩酒楼店家的吆喝声和孩子们的吵闹声,谢逸尘微微偏头,没听清。楚耘笙干脆拽着他的袖子,轻轻踮起脚尖,仰着头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师兄,我们去哪儿啊?”
楚耘笙吐气如兰,叫谢逸尘耳朵一痒,竟是痒了半边身子,这一声轻问,像是把周围那些噪声都给他轻轻吹开了似的,谢逸尘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感觉,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住店。”
“哦。”楚耘笙又贴着他的耳朵又问:“还要走多久?”
谢逸尘说:“十六是在前面那条朱雀街出事的,我们住在那条街。”
-
楚耘笙和谢逸尘住进了一家名叫“徐家客舍”的地方,店小二瘦弱且机灵,又见锦进来的两人相貌极佳不由得更加殷勤,进门时听楚耘笙喊了句“师兄”,便极有眼力见儿地问:“二位客人既是师兄妹,便给您安排两间稍房?”
楚耘笙一听人家这么问便不肯开口说话了,垂着双眼盯着自己的裙摆,任由谢逸尘回答。
只听谢逸尘也是愣了一下,才答道:“不是,我们是夫妻,只要要一间房便好。”
“哎呦,瞧我这张嘴儿,那便给您二位安排间靠湖边的客房,房子大,景儿又好。”店小二边说边领着两人上了二楼,朝最里头那间房间走去,推开木门,微微勾着腰,笑眯眯地问:“公子夫人您看,您可满意?”
谢逸尘客客气气,“多谢。”
店小二上了一壶热茶后,便出去了,谢逸尘绕着客房走了一圈,又推开床,朝外边地那条河看了看,然后才转身跟楚耘笙说:“委屈你了,得跟我挤一间客房,我们若是已师兄妹相称,被旁人听到了自然觉得我们是哪个门派下的弟子,难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我想,在凡间的这段时间,不如我们假扮寻常夫妻,同吃同住,掩人耳目。”
楚耘笙坐在桌前,喝了口热茶,听着谢逸尘说了这一大段话,忍不住提醒他:“我们本就是夫妻。”
谢逸尘微怔,转头重新望着河畔,才道:“是,我们本就是夫妻。”
简答洗漱过后,楚耘笙躺到了床上,床不宽,对于她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来说,两人一起睡有点窄,她贴着墙边,等着谢逸尘躺下。
她一动不动,微微紧张,情绪竟像是又回到了大婚那夜。
等了许久也等不来谢逸尘,见他吹了蜡烛还坐在桌前,不由地问:“你不来睡觉吗?”
谢逸尘没说话。
黑夜让所有的谎言和沉默无处遁形,楚耘笙不是傻子,“谢逸尘,虽然你我不是凡人,不用睡觉也行,但你既然是来查十六师兄的事的,好歹闭目养养神,哪怕不想睡在这床上,打个地铺也行。”
她顿了顿,又轻声似叹息道:“你若是不愿意,当初何必答应父君与我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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