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喻辰下车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整辆车的人都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聂海志作为这二十个人里面唯二的退役选手之一，自带流量跟热度，大家都想着跟他处好关系多蹭点曝光还来不及，怎么也不可能公开跟他闹不和。
更何况还是因为那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前职业选手。
新人站成两排，喻辰怕热，躲在大巴车投下来的阴凉处，先前坐前排的那三个人之中的一个朝他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小步跑了过来，挡着摄像头低声跟他说：“你要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喻辰正被太阳晒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原主这具身体也不知道怎么被他糟蹋过，一顿不吃胃就疼得不行，走两步路就浑身没力气，坐车容易晕车，从空调车里一下来被太阳一晒又感觉要中暑，简直是个一推就倒的瓷娃娃。
喻辰胃里翻江倒海地疼，耳朵里听见的全是江面上的风声，乍一听见有人用这么一种既小心翼翼又温柔和煦的声音跟他说话，还稍微有点不适应。
他抬头，一时间没出声，只是有些下意识迷茫地轻眨了眨眼睛。
对面那男生估摸着也就是20岁出头的样子，杏仁眼、奶油肌，头发染了浅棕色，微微卷曲着，在他跟前其实算是个小孩，但原主毕竟才19岁，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比他要大。
对方耳根子不知怎的突然一红，说话声音立马就打了颤：“我……我叫陆言，云星tv的主播，之前没见过你，你也是主播吗？”
喻辰想起《荣耀之城》刚开播那天网络上呼声最高的那些评价。
言言……宝贝？
他有些怀疑又不着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陆言。
他身上一眼望过去很难看到那些电竞人特有的傲气和不羁。
挺乖的，像是一大罐奶油冰淇淋，看着是很可爱的模样。
喻辰冲他扯了扯嘴角：“不是，我今年高考刚结束，瞒着家里人报名参赛的。”
“啊——”陆言若有所思，担心写在了脸上：“那你真的要小心了，聂海志他跟各家战队都有点联系，就连moon，听说也有选手在他开直播的时候去助过场。”
这倒有些意外，喻辰挑了挑眉。
他记性没好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之所以记得聂海志也不过是因为这一周刷节目消息的时候看见他的名字点进去随便翻了翻。
upo不是什么太出名的战队，俱乐部资金跟不上，自然也培养不出来多好的队员，喻辰记得自己只跟他们打过一场比赛，还是摇号摇到的，至于比赛过程中有没有碰上，双方打出过哪些操作，赛后有没有联谊，喻辰就真的没印象了。
可是moon却是圈内名门，在他退役之后，moon跟trg几乎一直在各种比赛上争第一第二，他倒不记得moon里面有哪位选手会花时间给一位退役主播站台的。
喻辰站在阴影处，抬眸瞧了一眼正处于第一排c位的聂海志。
他背脊挺得笔直，头颅高高扬起，周身透露出来的气质跟旁边这些普遍20岁上下的新人完全不一样，毫不顾忌地告诉所有人自己的目标就是那个唯一。
喻辰不知道该怎么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26岁在其他任何行业或许都算得上是年轻，可是在电子竞技这一块，已经是老将了。
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打出成绩，再往后也很难再有成就，最理智的做法是转型而非死磕。
那些爬上或正在金字塔上层的人，无一不是年少成名，惊才绝艳。
可是综艺节目需要这样的“回锅肉”出现，就像节目组也很欢迎原主这样的“草根”，他们需要综艺效果，也希望最好能告诉每一个看节目的人：不管你身处何方、从事什么行业，也不管你年轻还是大龄，只要心中有梦，都可以走上这一条逐梦的道路。
但这种梦想没有系统的培训、实战的经验、人脉的积累，太难成型了。
现实往往会给到普通人沉痛的一击，能不能承受得住都两说。
喻辰笑了笑，冲陆言点头：“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声音都虚了，刚刚在车上跟聂海志起争执动了气，本来就有些头疼，再在太阳底下站下去随时可能会晕倒，想找个地方靠着又嫌弃大巴车车身全是灰尘，不带什么耐心地朝moon基地大门看去，想着怎么还不开门。
跟陆言一起的那几个人里有人喊他过去，他迟疑了一会儿，瞧见喻辰这副模样，高声回了句：“等会儿！”
然后就将背包背到了前面，低着头在包里翻找。
喻辰不小心瞟到一眼，满满一背包零食跟速冲饮料。
……还是个小吃货，他顿时觉得这小孩加了几分可爱。
陆言从最下面翻出来一袋薄荷糖，撕开包装直接抓了一把递给喻辰：“我刚刚看你在车上好像就有点不舒服，是晕车了吗，现在天气这么热，你小心中暑。”
人群前面传来一阵骚动，陆言扭过头看了一眼就满眼亮晶晶的，二话不说赶紧抓过喻辰的手一股脑把糖都塞到了他手心，紧接着就朝自己伙伴那边跑了过去。
喻辰一个人留在原地还有些迷茫，一手的薄荷糖绿莹莹的，仿佛看一眼那种清凉的味道就沁进了喉间。
他很久没接受过这种善意，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夏日的太阳在头顶移位，投下的光影渐渐遮不住一整个人的身形，温度回升，喻辰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撕开一颗糖果含进嘴里，剩下的全都装进口袋，又将口罩重新戴上，终于解了那种无时无刻想吐的不适感。
他抬头朝前方望去，基地大门打开，并排走出来的只有四个人。
moon主教练陈威、副教练何天宇、战队经理蒋朝阳，还有队长裴俨，上年度最具发展潜力跟商业价值的在役职业选手
喻辰一见到他就忽略了其他人，直勾勾不知收敛地盯着人望。
好像瘦了些。
眼底也有些浅淡的青色，但被阳光一照就全部看不见了。
是没睡好吗？还是太忙了？
早就告诉过他不要那么拼命。
可惜，那张脸明明那么好看，居然不知道珍惜。
喻辰有点不开心，感觉一件自己看上的艺术品被人粗鲁地对待，小脾气上涌，突然就不想看他，扭过了头。
导演做过介绍，告诉新人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何天宇将会是直接负责他们训练的教练，入了队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听从教练安排。
导演组在隔壁租下了一整套别墅作为他们的宿舍，十分钟后进到一楼训练室，第一场比赛积分决定选房间的先后顺序。
喻辰对此没有多余的反应，但在场基本都是有粉丝基础的，普遍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哀嚎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响。
他们可能以为自己的表现很正常，甚至还在制造综艺效果，故意夸大声音，可喻辰站一边越听越觉得要糟。
他含着糖，抬眸朝裴俨那边看了一眼。
裴俨一贯冷冽，不熟悉他的人很难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就算是朝夕相处的队友，也不一定能准确捕捉到他的感受。
可是蒋朝阳在他身侧似笑非笑，何天宇脸色冷了下来，陈威懒得搭理这群大少爷，偏过头看了一眼裴俨就站一边看戏去了。
喻辰冥冥之中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皱了皱眉，从那一点难得的阴凉下挪出来，正要说话，裴俨就冷冷地从他脸上瞟了一眼，一句话没说，但喻辰就是感觉到了一股警告意味。
“……”
小兔崽子真长大了啊，不怒自威的气势都上哪学来的，还敢恐吓他了。
喻辰闭了嘴，不好再回去，只能站在太阳底下晒，打量着裴俨冷白手腕上那串古铜色檀木珠。
教练们长久不说话，渐渐的人群之中也有人明白过来。
声音一点点降低，直至静的只能听见远处江水滔滔，他们就在夏日烈阳下面面相觑。
裴俨便在这时候开了口：“聊完了？”
没有人敢说话，跟陆言在一起的几名主播互相对望了一眼，到底还是没有人做第一个出头鸟。
裴俨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导演给了你们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既然你们自己不着急，那我也不催你们。”
他突然笑了笑，弯起一双眸子，偏过头看向何天宇：“何教，打个商量？”
“嗯。”何天宇直接点头。
喻辰心一沉。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这小兔崽子，但他生没生气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
电竞选手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群天天对着电脑打游戏的半大小子，但其实之所以在职业选手前面加上一个“在役”，也就意味着他们有一部分天性跟军人相符。
他们需要傲骨，也需要服从。
需要坚持自我，也必须遵守命令。
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人。
电竞赛场上瞬息万变，往小了说代表的是自己一个战队，往大了说背后是国家，很多人什么都不了解就说想打职业，可一旦他们真正摸到职业门槛了，往往又会被那严苛的训练制度和死板的规则吓退。
矛盾又不自量力，只会让人轻视。
像他们刚刚那样，一群人此起彼伏地在基地门口表达不满，简直是在挑战面前四位老将的底线。
裴俨不喜欢他们这么不懂规矩。
他想做些出格的事，所以提前跟自家教练打招呼了。
而何天宇应允了。
导演组刚刚才说过，未来三个月内，这二十名新人的去留全凭教练决定。
裴俨勾了勾唇，视线从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他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唇齿轻开间，愉悦地在他们每个人头顶都悬了一把刀。
“我不喜欢他们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一会积分最低的那个直接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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