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衡量
江守春愣神,咂咂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光吐了些没有音的气出去,一双手不上不下不知道要去哪里。
好看吗?
好看的要命。
郑悸噗嗤一笑,站了起来,软绵绵地伸懒腰,她左手打直,右手握住左手手臂。
她上衣穿得短,一抻腰,腰线就露了出来,有像白玉一样的色泽。
“北洲菜怎么样?我想吃辣的。说起来,家里有酒吗?”
她漫不经心笑着。
“酒吗?酒,酒有的,你要喝什么,红酒,白酒,还是啤酒?平常喝什么牌子?我去给你拿,没有我就下楼去买。”江守春说得急躁,像个邀功的小孩。
郑悸笑着摇摇头,身子微微前倾说:“不麻烦你。有什么我喝什么,我不挑。”
江守春抬手轻拍自己的后脑勺,又问:“有什么不吃的吗?过敏什么的。”
“没呀。”郑悸说。
郑悸走到阳台边上,依靠着半人高的薄墙,眺望远方。
不远处山脚下窝着好几幢联排的别墅。郑悸最先是想买一套那样的房子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
她就站在这里发呆一样,一双眼珠子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
微风带凉掠过发尖。
“郑悸!”过了许久,江守春大声在喊她。郑悸抚动耳后发丝,往屋内走去,她走到厨房的推拉门前,歪着身姿向里面,说:“嗯?江守春~”
江守春惊讶地转过头来,她对自己的名字不陌生,但是郑悸叫她的那个语气实在是在欺负她,挠得她心痒痒。
“吃饭了?”郑悸又说。
“吃饭了。”江守春点点头。
郑悸走进厨房,边走边问:“碗筷在哪里啊?”
江守春说:“在下面的柜子,就你脚边那个,嗯,对。”
郑悸指着柜子的手打开柜门,她取出一对碗筷,走到一旁盛起饭,接着把冒着热气的饭碗端到餐桌。
江守春已经收拾好灶台,把菜碟都端了出去。
这碗是一套的,碗肚大,只有碗沿上一圈灰色条带,素的。筷子的是鸡翅木,纯的,没有任何花纹。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同时拿起筷子,又同时说:“吃饭。”接着相视一笑,各自夹菜。
江守春抬起头,看着吃饭的郑悸,若有所思。
郑悸手边摆了一杯青梅酒,那像杏叶一样颜色的酒水盈在透明的杯中。
这酒不哭,偏甘。
不知道为什么,江守春觉得这酒里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就连喝下去也是那种感觉。
那就是透明。
那天之后,两个人依然有无事情都会聊聊天,说说话。
但凡有点空闲,江守春都会不自觉地想到郑悸。
江守春是一个爱幻想的人。她常常想自己的未来如何如何,哪怕现在她每天都在跑车,但是她依然想象自己的未来,她会不会抛下一切,开始写作,她会不会三十岁仍旧孤苦一人,她会不会领养一个孩子,会不会在四十岁才遇见自己心爱的那个人。
那些想象或许是无端的负担,但是江守春过去的人生大半都是从幻想之中汲取生命的希望。
江守春想到郑悸的时候,她心里好像有一股乱流在窜,软绵绵的水好像裹成一股线,这水做的线却好像毛躁江守春抓得住,她抓在手里感觉痒,但又感觉没有重量。
其实,江守春以前想,她未来一定要找一个灵魂伴侣,找一个懂她文字,懂她思绪的人,找一个她能够与之畅谈宇宙人生,理想未来的人。
可是,打她看见郑悸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的那些想象是多么无用,她那些安排又是多么自私。
她不了解郑悸,她不知道郑悸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是哪里人。每当想起郑悸,她都只能想起郑悸的笑,想起她身边的花香,还有郑悸不经意的轻哼。
江守春问自己,自己这究竟算什么呢?这种情感是好感吗?是喜欢吗?是爱吗?又或者这根本不是情感,只是她从前上课所学过的冲动呢?
如果世界上有另一个和郑悸那么像,但是内在却完全不同的人,她会喜欢上那个“郑悸”吗?
江守春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哲学假设,这是一个有前题的辩题。所以她只能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想象不出那个人,但凡她想,她便马上想到郑悸,关于郑悸的一切都烙上了郑悸的名字。
所以,她不问,不问郑悸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又是哪里人。她读了些什么书,经历了些什么事情,又有怎么样的个性。
哪怕对江守春来说她这种喜欢可能只是开启路途的钥匙。而这条路究竟是泥泞还是平坦,她不知道。
有时她心如火烧,有时她脚如踏羽,有时她连想到郑悸的名字都会笑出来。
她不知道,可是不知道也是一种朦胧的答案,既然朦胧,那便是初春一样的。
江守春自认她是屁本事没有的读书人,大概有一身酸臭气,手比天高。八字没墨的事情她也在肖想,可是她控制得住吗?她无时无刻不在肖想,好的坏的冒犯的无礼的都在她脑海里上演。
她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她是想郑悸的,也是无法不想的。
但她也在思考,所以她这些年来究竟是在等谁呢?是“郑悸”,还是每一个她可能遇见的人?
但,转念一想,其实又如何呢?又所以呢?
她和郑悸聊这么多,她自然也越发清晰地认识到郑悸和她有那么多的不同。郑悸到她家来,哪怕只是小小的动作,她也知道,她们生活习惯大抵也截然不同。
然而却偏偏是这些不同,让她清晰地意识到,郑悸是一个人。
一个人,那就是复杂的,是活生生的,是有爱恨,有情愁的。她在世界的另外一个地方成长起来,变成现在的她,不是为了和什么人遇见,她只是在前进而已。
不同又怎么样,江守春自认为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
若是不合便不争取,那自由又是为了什么而有意义呢?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江守春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行,她没有在意过什么人,除了聊天,她也不知道做什么事情不叫做唐突冒犯。
所以,她决定求助。
向妈咪求助是不可能的,妈咪是一个很霸道的人,在江守春眼中,她和妈妈之所以能够在一起完全是妈咪用钱砸出来的。妈妈是那么一个柔软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会和长相一般,身材一般的妈咪在一起的呢?
江守春向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求助。
她给莫荇打电话,莫荇是她的初高中同学。直到大学,两个人也一直保持频繁的联系,毕业之后隔三差五还是会相聚的。
电话接通了。
“什么事?”莫荇先开口。
“出来聚聚?”江守春说。
“你怎么了?这么主动邀请我,你平常都是我不找就不存在的那种人呀。”莫荇说。
“有点事情想问问你。”江守春说。
“大事?”莫荇问。
“嗯,大事。”江守春想了想说。
“能有什么大事啊你。行吧,晚上七点,老地点。”莫荇说。
晚上六点五十,江守春就已经坐在了她和莫荇从高中就开始去的那家音乐餐吧。
七点的时候,莫荇准时到了。
“什么事,说吧。”莫荇在江守春对面坐下。
莫荇是女性beta,她不爱化妆,也不重视打扮自己,平常总是把头发扎起来,束在脑后,穿着样式简单的衣裳,踩着一双登山鞋。
“我最近遇见一个,我喜欢的人。”江守春说。
莫荇眉头轻跳,哼笑一声,端起水杯。
她手指在杯壁打圈,轻轻往嘴里送进一口温柠檬水。
“所以?想问什么。”她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追求她。”江守春。
莫荇笑了笑,说:“你这不是找错了人了吗,我这除了追过你之外,也没经验啊。”
“别说笑了,”江守春说,“我是认真的,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不能太冒犯,可是也不能太软和?”
“直说呗,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拐弯抹角的事情,你不是不喜欢吗?”莫荇说。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其实,我觉得我的希望大抵是渺茫的把!”江守春说。
“那人很帅?还是很漂亮?有钱?有权?做什么的?”莫荇问,“是a,o,还是贝塔?”
“omega,女生。”江守春说,“很漂亮很漂亮,其他我不知道。”
“omega啊。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还是一样直说呗,你也不一定非要亲口说,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说啊,比如你发短信,要不然写信?你不是最擅长写东西吗?或者你唱出来也可以,实在不行,ppt汇报也可以的,做一个精美一点的。”莫荇说。
“神经病啊你。”江守春笑。
莫荇摇摇头说,“唉,你还是太保守了,要是我,我就约她出来喝酒,趁着酒劲表白多好。有酒有灯光,多浪漫。”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找你聊,你太不靠谱了。”江守春说。
“嗯,是的。我靠不住的,你自己加油吧。”莫荇说着就拿起菜单,说,“你都点了些什么菜?”
江守春按住菜单,说:“你觉得,我送礼物怎么样?”
莫荇点点头,说:“可以啊,打算送什么?”
“项链?”江守春说。
“真大方啊你,怎么不送我项链。”莫荇说。
“这能一样吗?再说,你根本不戴首饰。”江守春说。
“戴啊,怎么不戴,你送我,我还不戴?”莫荇笑。
江守春摇摇头,说:“你点菜吧,问你等于白问了。”
莫荇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认真点菜的莫荇,江守春感觉到有点无奈。
两个人都没有开车,所以喝了点小酒。
酒过后,她们离开餐吧,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灯光和月光交映,地面上围栏的影子交错。
“我说,”莫荇忽然开口,“我说真的,你要是喜欢,你就主动点,直接点。以前,你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吗。”
“嗯,知道了。”江守春说。
夜里,天色虽黑,但是车行车往,城市还是灯光繁华一片。
江守春和莫荇去了一家首饰店。
本来是去看礼物的,结果莫荇那家伙给自己买了个手链,手链上系了一朵金祥云。
好像手链也不错,江守春想。
她看来看去,又觉得送项链太突兀了,而且郑悸好像有好多种首饰。
江守春犯了愁,在柜台前立着。
莫荇走过来,指着一个地方,说:“我觉得这个就不错。”
江守春顺着看过去,结果是一对戒指。
“我真服了,你别帮倒忙了。”江守春说。
最后江守春挑来挑去,买了一个小金猪的吊坠。
她现在要好好想想,什么时候用什么理由送给郑悸呢?又要怎么表白呢?
转念一想,她需要表白吗?要是郑悸答应或者不答应又是如何呢?
想着想着,月亮落了土,太阳升了空,新的一天就又来到了。
而那个小金猪被江守春塞进了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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