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5

作者有话要说：</br>白家的故事灵感来自于《松窗杂记》，又添油加醋了一点，连续二十二代爱上同一个皮囊。然后闾阖子健利用他们的执念、把他们当成白手套，控制凡人，但是他传教时间不算很长，所以出了胥阳城，很多人依然不知道西姮的名字

        惨，最近太忙，更新频率还得降低(╯□╰)

        她没时间多想，空旷的院子里有座木头搭的高台，那上面居然有砍刀和木桩，上面沾了斑驳黯淡的陈年血迹，那个外地公子哥和两个随从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此刻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台上。初月来不及多问，就被抬到走廊下的座位上。

        初月惊魂未定，就被大婶们强行摁在座位上，她哪里坐得住，想去找炆灿和重晏他们，此时走廊拐角恰好有几个随从簇拥着一个男子鱼贯而出。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男子，初月不由地打量起来——是个面容清俊、气质儒雅的公子哥。

        有个管事模样的人上前和那公子哥说：“白少爷，按规矩，人已经游街了三天，现在绑到这里，听候您的发落。”

        那个白少爷点点头：“就按规矩办吧。”主事的应了一声，叫了两个人一起登上高台、不知要做什么。初月觉得越来越荒唐了，朗朗乾坤居然实施这样可怕的私刑，她忍不住高声制止道：“住手！”

        白少爷这时才察觉到有人，他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在看她容貌的时候脸色大变，怒道：“谁把她抬出来了？！”

        初月在心里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快叫她们把我放了。

        白少爷又说：“快把她抬回地下室去，不能让她——不能让女神殿下晒太阳。”

        初月：“……”抬哪儿去？你要把我抬哪儿去！

        她看了一眼高台，那几个人就剩一口气了，不由地说：“这几个人我认识，你放了他们吧，他当时真的是误扯了我的衣袖，他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说了几句真话，白少爷却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初月被他瞪得心里发毛，有些奇怪地看了下自己的装束——没什么问题啊。他哆嗦着双唇：“你、你会说话了……”

        初月有些奇怪：“我一直会说话啊。”

        他面如菜色如遭雷劈，用颤抖的手指着她，半晌接不上话。园中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是谁高声道：“女神殿下难得白天出来，白少爷让她和我们说几句话吧！”应声者云集，大家纷纷点头、让她说话。那白少爷还是一副怔忡的模样，初月虽一头雾水，但却敏锐地发现，这是个好时机啊。百姓大概是把她和那个皮囊弄混了、所以才叫她女神。她应该将错就错，趁这个机会把人救了再说。

        趁白少爷还没反应过来，她抢先一步站出来高声说：“乡亲们听我说，这三个人所犯的事我已知晓，然而他本意不坏，所受惩罚已经够了，不如就此放他们去吧。”

        此言一处，人群纷纷窃窃私语，有人说：“不行！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登徒子得当众阉割了才算数！”其他人听了纷纷同意。

        台上那几个外地人嘟囔了一句，大概是听到“阉割”两个字已经吓死了。初月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了个思路，又说：“大家说他们是登徒子，可是他们几天前误伤的人就是我，我并没有被轻薄，也不觉得他们是故意的。大家如今非要给他们定罪，我却觉得他们无罪，怎么？大家是在指责我说谎吗？”

        她主动把祸水引到身上，下面的人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大家面面相觑了许久，正好炆灿和重晏挤进了人群里，他们假装当地老百姓帮腔了几句，最终所有人居然同意了她、给那几个人解绑了。初月还来不及欣慰，身后的白少爷如梦初醒般，蓦地出手一把抓住她，众目睽睽下把她拖向了后院。初月猝不及防就被强行拖走，甚至还来不及向人群中的重晏求救，就被拉拽到走廊尽头的屋子里了。这白少爷看着文弱，力气却非常大，还捂上了她的嘴，她完全挣脱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重晏的脸上消失在视线里了。

        喧嚣的人群被甩在身后，白少爷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往前走，初月心急：“嗷痛！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白少爷一言不发，他拉着她在这大得惊人的深宅大院中七拐八拐，最终推开某间屋子、触动了不知哪里的机关，一个冒着寒气的地下室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她本能地觉得不妙，不想进去。可哪里容得了她拒绝？白少爷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锁住她，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拽了进去。他找出一个板凳，把她强行摁在上面，然后找来绳子要绑她。

        初月正挣扎，无意中四下看了几眼，登时愣住了，这、这是——

        这地下室下方还有一层，那里塞满了冰块，所以这里异常寒冷；墙壁上挂满了画像，架子上摆满了人偶，或是泥塑或是烤瓷，画也好人偶也好，只有一张脸。

        她的脸。

        而前两日她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和她一模一样的皮囊，此刻就像个摆件一样被丢到了地上，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另一只则看向另一边，它的四肢被随意摆放，一动不动，就像被玩坏的垃圾。

        初月莫名起了一丝同情，不知是谁这样糟蹋这个皮囊，就算它没有感知，毕竟是她的脸。

        下一秒初月欲哭无泪，她也太大众脸了，这屋子到处都是她的手办，看多了都快不认识自己的脸了。

        她这边刚出神了一会儿，白少爷已经把她捆得跟粽子一样，她再也动弹不得。白少爷终于大功告成，他盘腿坐在地上，笑盈盈地撑着下巴看她。初月毛骨悚然，仿佛有寒气从背后往上钻，他却非常满足：“我终于见到你了。”

        初月：“……咱们认识吗？”

        白少爷自我介绍道：“我叫白徐闻。我认识你许多年了，不仅是我，从我二十一代前的祖先白年开始，加上我一共二十二代，我白家人世世代代，都认识你。”他双手一摊，向她展示周边的画像和人偶：“这些都是我的祖先照着你的样子做的。”

        他指向坐北朝南最大的一幅画像，初月一看，那画像与其它不同，画上是一对执手而坐的夫妻，男子气质儒雅贵气，女子是个贵妇，眉眼间略带愁苦。她虽然也特别像初月，但细看之下嘴巴和鼻子还是有点区别的。画上还有一句题字，写的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初月看了又看，这夫妻二人虽执手而坐，却隐隐地貌合神离。白年说：“那就是我的祖先白年，他连中三元，官拜宰相，配享太庙，奠定了白家两百年的昌盛基业。从他开始，他便疯狂地迷恋自己想象中的一个女子。他将那女子不停地画下来，还说她是西姮女神；他日夜祈祷西姮殿下能从画中走出来嫁与他，一直到三十岁都不愿意娶亲。后来连陛下都下旨要他成亲，他便渐渐断了寻找女神的念头，转而开始四处搜集和女神样貌一样的女人。他的夫人、无数的姬妾都和女神相似。他的儿子、孙子、重孙……一直到我这一代，每一个白家子弟，都不可救药地迷恋画中女神，没有一个逃得掉。”

        他仰视她：“你不觉得我和你很像吗？整整二十一代啊。”

        他自以为深情款款，初月却越听越害怕越恶心，你们白家这是祖传的精神病啊，你们要找的不是和她样貌相似的女人，而是医生啊！一家数十代的媳妇都长得很像不觉得可怕吗？！有病要早点治啊！

        他浑然不觉她的害怕恶心，继续叭叭叭：“直到几十年前，有位得道成仙的大师来到胥阳城，他讲经布道、引人向善，他还送我太爷爷一具人偶。”他看向身后，“就是这个。”

        “大师说，这具人偶他送给白家，晚上要借她的皮囊、冒西姮的名字向百姓讲经布道，其余时候随太爷爷处置。太爷爷疑惑过，明明大师可以自己讲经，为什么偏偏要躲在一具皮囊后？大师说，他不在乎名声，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西姮女神。太爷爷得了这具人偶欣喜异常，一切都听大师的话。晚上入夜这人偶被施了法、会背几句话，回来后便不会动了、任由摆布。即便如此，我太爷爷依然非常珍惜，日夜供奉，他死后又传给我爷爷、我父亲，最后到了我手上。他们珍惜这皮囊，可我却不喜欢，她们把它当宝贝、供奉起来，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具不会动不说话的人偶而已，和墙上这些画、这些雕像，没有任何区别。”

        初月都快吐了，你们这群变态对这个皮囊做了什么啊！！！

        他回忆了这么多，最后含情脉脉地看向她：“我的祖先一辈子都只能和七八成相似的人或者皮囊相伴，我比他们幸运多了，我可以看到活生生的你，不再是画像、雕塑或是皮囊，而是个会说会笑的人。你和西姮女神一模一样，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很好吧！”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她是大众脸、和传说中的西姮女神一个样了。

        初月内心疯狂地喊着“滚开啊啊啊啊你个死变态”，表面上勉强保持着镇定：“我、我、我其实也不是人，我是个妖怪，妖怪和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妖怪会把人的精气吸干净。算了算了，不过还是多谢厚爱啊，你放了我吧！”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妖怪我也不怕，就算死在你手上，我也死而无憾。”

        “可我不行啊。”初月随口胡诌，她得拖延时间，“我们妖怪是要积累功德、想办法得道成仙的，我要是破坏天规害死凡人，可是要遭天雷的，那时候我可就魂飞魄散了。”

        白徐闻听了反而更高兴了：“这不正好吗？我死后，你便追随我而去，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处，不好吗？”

        好尼玛个头啊，初月心里真的要骂娘了，到底哪里来的死变态啊啊啊啊——重晏炆灿丹枫，快救命啊！！！她快忍不住要尖叫了，此时，地下室被一阵风劈开了大门！身后有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你一个凡人，要死便自己一个去死，何苦拉上别人与你一起？她又不走奈何桥。”

        她扭过头，果然是重晏来救她了！只见他手中摇着两仪扇，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宝贝，冷笑道：“八宝乾坤太极仪，而且还施了法，应龙那味道我隔八百里都能闻出来。”他怒目圆睁，将这宝贝狠狠砸到白徐闻脸上，呵斥道：“说！闾阖子健那贼子和你什么关系？！你们背地里到底做了什么勾当！”

        炆灿跟在他身后跑过来给初月解绳子，白徐闻还想阻拦，被最后赶来的丹枫踹了一个窝心脚。肌肉兄贵的拳脚功夫可不是一个凡人可以承受的。白徐闻直接被踹飞，吐了老大一口血来，然后蜷缩成一团，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重晏无可奈何：“二弟啊你轻点啊，我话还没问完。”

        丹枫愤恨不已：“跟这种死变态还有什么可说的！”

        重晏过来查看了初月的情况，确认她无恙表情才放松下来。他有些不甘地看着白徐闻出神：“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从来没搞清过闾阖子健到底想做什么，也许这是我最接近他想法的一次了……”

        他叹了口气，把初月扶起来，一行人正要离开，初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出声让他们等一下。她越过白徐闻，看了一眼如同摆件一般的皮囊，那具长着她的脸的皮囊。如同白徐闻所说，这具没有元神的皮囊，经历过多少可怕的事情啊……

        她没多想，四处找东西想把它裹起来抱走，这地下室里只有冰，她四处看了一圈，最后随手扯了几张最大的画卷来把皮囊裹住，丹枫见状便过来把它抗在肩头，他们正要出发，那白徐闻不知何时正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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