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4

颂瑰走在前面掌着灯，初月晕晕乎乎地跟在身后，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竟然就被点名要去见百鸟之王了……

        说起来，也就几天前，她还在孤身一光在冰川里和一只胖胖的茧做生死搏斗；今天白天，她还庆幸凤凰并没有认出她和丹枫。她还没得意一天，晚上就被点头要去见凤凰。啊，人生变幻莫测如斯，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她正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头顶蓦地响起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声，初月惊得仰头眺望——有只巨鸟，它张开巨大的臂展从峭壁上的某个屋顶起飞，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前方的颂瑰似乎习以为常：“那是青鸟，是为昆仑墟的琰姬大人送信的。”她补充道，“琰姬大人是我们君上的师傅。”

        愣了许久的初月连忙跟上，踩着小碎步连连点头。

        附禺岛的房屋统统建在悬崖峭壁上，羽族君主的屋子直接建在了最高峰，她们在山间小道上爬了许久才到。颂瑰敲了敲门，过了片刻里面传来炆灿闷闷的声音：“进来。”

        颂瑰开门后引初月进了屋，向炆灿致意后便退下了。很奇怪，尽管丹枫百般忌讳，但初月就是不怕炆灿，她甚至有闲情打量这屋子的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必要的床和桌椅，连茶杯都只有两只。案桌上除了笔墨纸砚，一支花瓶、一件摆设都无。

        这地方，好像只能用来办公、睡觉和休息，完全没有家的感觉。

        炆灿正坐在桌边看信，烛火下她的眼睛莫名有些红，好像哭过，见有人进来便把信收了起来，再抬头时已无异样。初月疑心自己看错了，也可能凤凰的眼睛就是有点红。

        炆灿抬手示意她坐下。待她入座，炆灿非常直接，语出惊人：“姑娘，我觉得和你很有缘分。”

        初月惊得打了个嗝：“啊？！”

        “你不要害怕。”炆灿安抚她，竟有些小心翼翼，“我——本座，觉得你非常亲近，所以想和你结交。我知道，确实有些冒昧了……但是本座信奉的是，天道无常，有些事情如果不当机立断，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想将来后悔。”

        不知为何，炆灿这样地位的人说出这样的鸡汤来，竟隐隐有些落寞，好似以前她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强者偶尔流露点软弱最让人心动，原本还有三分防备的初月立马放下所有戒心，从善如流地抱起了百鸟之王的大腿！

        炆灿见她同意，非常欣慰，她不知哪里掏出来一双海螺，递给她一只。她说：“这是传音海螺，你拿着这个可以随时找我、和我说话。”

        初月欣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炆灿见她喜爱，一脸慈爱。

        初月这个人，多少有点得寸进尺的。今天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宝贝，她眼睛转了转：“那我以后该怎么叫您呢？”

        炆灿一怔，有点犯难：“你怎么顺口怎么叫吧。”

        初月脱口而出：“姑姑？”

        炆灿：“不行不行！辈分乱了！”

        初月便以为自己把炆灿喊老了、她不开口，于是换了一个：“姐姐？”

        炆灿看了她半晌，勉为其难接受了。

        昏黄的烛光下，初月同时拿着两个海螺玩耍、自己和自己说话，炆灿默默地看着她，忽然幽幽开口道：“姑——初月，你知道失而复得是什么滋味吗？”

        初月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如果能拿到九转灵芝草：“欣喜若狂。”

        炆灿点点头，忽然冷笑道：“有些人千算万算，以为改变了皮囊就能欺骗我的眼睛，可是他哪里知道，什么皮相、年纪，甚至品行、谈吐，都只是个标签罢了。”她非常认真地看着她，“我认人，不看皮相，只看灵魂。天底下有个最温暖、最强大的灵魂，我绝不会认错。”

        她目光灼灼地盯住初月，好像要在她脸上凿个洞，初月在她如炬的眼神下，心想你这转变话题是不是有点儿快？这两段话之间有啥联系吗？啊，这就是强者匪夷所思的思路吗？

        初月莫名其妙认了一个牛逼哄哄的姐姐，又得了一个宝贝，她兴冲冲地回去告诉丹枫这个好消息、他们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结果一看，丹枫作为参赛选手，已经搬到别的厢房居住了。

        第二天她找到丹枫告诉了他这件事，丹枫惊叹：“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好说话过。”他忍不住猜测道：“难道她已经看穿你的本来面目、爱屋及乌，觉得和你有缘分？”

        初月脱口而出：“我的本来面目？我的本来面目怎么了？”

        丹枫一副恨不得咬掉舌头的表情，不肯多说，只说既然炆灿对她如此友好，那初月就不用离开了。

        自此他便一心准备擂台比武。与友会后天正式开始第一轮淘汰赛，到了晚上人声鼎沸，炆灿派遣身边的护法白鹭鸟翀云带她出去玩，她说今天这是他们羽族一起过乞巧节。

        羽族天生痴情，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哪怕对方背叛也不离不弃。这样的择偶观遇到同样的还好，万一爱上四脚走兽这样、一个发情期换一个伴侣的，简直痛苦一生。炆灿很多次涅槃以前，就致力于要将族人的婚配消化在内部。她多番考察，从凡间引进了乞巧节，规定这天要在总部附禺岛举办盛大的灯市，所有单身羽族无事必须出席。

        说白了就是聚众相亲。

        这是羽族每年最大的盛事，今年正好撞了与友会，更加人山人海。羽族人每日忙得人仰马翻脚不着地，炆灿也很忙，中午和初月吃了个午饭就被认叫走、处理和鲛人的纠纷。

        翀云就像她的真身白鹭，又高雅又沉静，看着就莫名可靠。初月起初有点不适应：“您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翀云摇摇头：“君上要我一直陪着您。”

        第一次被称为“您”的初月受宠若惊，再三表示自己不需要陪伴。翀云最后说：“您原型是猫，而我们羽族里有不少瘦弱的小鸟，比如麻雀什么的。”

        初月恍然大悟，难怪有些羽族小美人看到她便大惊失色、纷纷跑开。

        乞巧节灯市大开，漫山遍野挂满了五彩灯笼，一个个灯笼，有锦鲤的、有玉兔的、有蟾蜍的、有荷花的……各式各样的，汇成无数条彩色的河流，蜿蜒在附禺岛上，照得整个岛亮如白昼。初月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盛况，只觉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树下隐隐有人影晃动，初月好奇，想过去看看，翀云立刻拦住她：“姑娘，这灯市本来就是我们羽族的相亲节，听过‘交颈’这个词吗？”

        初月恍然大悟，立刻停下不识时务的脚步。她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看两边的摊贩——每个种族都会晒出自家孩子自己做的花灯，路过的人如果有喜欢的，就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条塞进花灯里。这些花灯被炆灿施过法，收到纸条后会自动匹配是否合适。没反应的就是不合适，有反应了，二鸟就可以见面了。

        初月一路看过去，见证了好多花灯情动的样子。玉兔灯里会飞出嫦娥影子，蟾蜍灯会咕咕叫，有一个巨大的龙灯特别有意思，直接变幻成了一条龙，牵引着来人和灯的主人交颈去了。

        初月觉得有意思极了，回头问翀云：“姑娘你不去试试吗？”身后却没有人回答。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原来人群太密集，她和翀云已经走散了。

        她耸耸肩膀，自己玩也挺好的。

        她继续看，路过好多不同鸟类的摊位，有海鸥、鸳鸯、秃鹫、鸵鸟、鸭子……最后一个摊位特别好玩，只有一面灯墙，没有灯笼，摊主面前有笔墨纸砚，他大声吆喝着：“单身鸟快来看一看啦，作死怎么不是爱好？讨嫌也该写进优点，单身不是错，真爱找不到你是他的错！写下你的愿望，人生短暂又辉煌！”

        不想相亲的羽族被逗笑了，纷纷写下自己的愿望。初月只是来看热闹、来玩的，看到这里莫名心里一动，也要了一张纸，写上自己看流星雨的愿望，然后贴到了灯墙上。

        她还在原地玩，人群中间忽然空降了一批羽族。定睛一看，原来是最不受欢迎的乌鸦一族。原本就人挤人的人群更加拥挤，初月和周围人几乎是前胸贴后背，涌上来的人潮扑向了灯墙，脆弱的灯纸瞬间被踩烂。

        这里差点发生踩踏，还好翀云及时赶到，命令羽族立刻升空飞走。如梦初醒的羽族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是长翅膀的，至少一半的鸟儿升了空，被解救的初月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翀云找到她，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初月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写的纸条，她回头在满地的碎纸片里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翀云见她似有失落，便问她怎么了，初月摇摇头，这是碰运气的事情，看不到也不能强求。又或者，一开始她就不该写下来，藏在心里的愿望说不定才能成真。

        她没了再玩的心思，怏怏要回去。在回去的路上，她依依不舍地几次回头看，摊主似乎和他的伙计在收拾残局，有个黑衣人一张一张地捡起地上的纸条，仔细摊开收好。他似乎一条一条在读。

        初月心中一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人似有感应，蓦地抬头，遥遥地与她对视。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初月不知为何，居然好像能感觉到他的眼神。

        他，是在对自己笑吗……

        身旁翀云见她慢了下来，叫着她的名字，她一分神，再去看，那高大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她甩甩头，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隔得这么远，一定是她眼花了吧。

        这一年一度的灯市发生了一点点插曲，但好歹也算举办完了，辛勤劳作的羽族一夜间把灯笼都收好，因为第二天，与友会开打。

        一等修仙者们因为人数太多，擂台设在山脚，共有十多个场地同时比赛。初月去偷偷看了一眼，给丹枫加油。他不能用自己的身份，随意编造了一个“丹青”的名字，只能从最初级的一等开始打起，结果自然不在话下。

        她看热闹看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已近深夜，累得没脱衣服倒头就睡。周围特别吵闹，她睡得半梦半醒，一会儿梦到丹枫和炆灿打了起来，一会儿又梦到漫天的流星。

        最后的最后，她梦到自己是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有个黑衣、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正举着斗笠为她遮风避雨——

        这梦太怪异，初月脚一蹬，便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外面人声鼎沸，把她吵醒了。她心下奇怪，自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怎么睡了一觉人好像更多了？

        她边揉眼睛边开窗查看，在看清外面星空的那一秒差点忘了呼吸——

        流星雨。

        她心心念念的流星雨。

        以前距离远，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流星雨的边边角角。而这次，耀眼的星辰似乎近在咫尺，像是一颗颗宝石，划破黑色天鹅绒夜幕，缓缓朝她飞来。

        她屏住呼吸张大了嘴，对着这样的美景瞠目结舌。可是她的房间在半山腰，有许多峭壁和树木遮住了视线，她看了一眼对面炆灿居住的最高峰，打算去那里看个清楚。

        打定主意，她便跑着要出门，没想到门口居然有人等在那里，和她撞了个满怀。她睁开眼，傻眼了……

        这不是，客栈怪人吗？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了，初月一眼认出了他，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怪人一直戴着铁面具，遮住了一半面容，但依然能看出来目似朗星，鼻如悬胆。那人笑道：“我来找你啊。”

        “找我？”初月打量他，“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对了在船上忘了问，那花后来怎么样了？”

        “没事，后半夜雨就停了。”他话锋一转，说道：“姑娘，你是想去看流星雨吗？我带你去。”

        初月怪道：“我想看可以自己去看啊，何须人带？”

        怪人笑着摇头：“我打赌你出不去。不信吗？如果你输了就让我带你去。”


　　https://www.lingdianksw8.cc/25356/25356221/6394374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