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决裂（下）

　　吴达重新拿起烟斗，抽了起来，袅袅烟雾飘过他花白的两鬓：“既然那丫头以为自己有了些资本，那我就跟她正面较量一下，做徒弟的走入歧途，是我这个当老师的过失，我给将她拉回正规才行！”
　　说着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个神秘号码，跟对方约了地点，一家背靠淮海路的茶艺会馆。
　　对方在电话里默了一瞬，说道：“不能把甲壳虫金融项目拦截在内核会之前，我这边会很被动，你知道，一旦这个项目进入内核会程序，中龙集团的董事高层，必然有人纡尊降贵，亲自坐镇内核会听取完整报告会议，到时候，我不但不能阻止，反而要全力支持，让项目快速过会！”
　　吴达略带幽默地笑着说：“你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对方叹了口气：“这个项目经营杠杆系数太高，一旦暴雷，后果我们谁也承担不起，我想知道，我们的底线在哪里？”
　　此时吴达的手机进来了电话。他低头看了眼号码。继续冲着电话里说道：“事情先这么办，我这边还有点事，晚上碰面详谈。”
　　江禾离开了中龙证券，简峥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位上。
　　车子在城市的车流里穿行。
　　江禾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老师的决绝，让她动摇了心里的意念，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终究是对的还是错误的。
　　可无论对错，留给她的时间都不会太多。
　　《海边的卡夫卡》中有这样一段话：
　　——暴风雨结束后，你不会记得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真的结束了。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人。
　　简峥看了她一眼：“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江禾看了眼腕表，距离顾北离开燕京只剩下不到10个小时，直接了当的说道：“去二部，让周彦霖把人都叫上，去查一查顾北的个人行程。”
　　简峥把人送到二部，自己却没有留下来，反而开车回了家，答应江禾明天早上六点过来报道。
　　简峥洗完澡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眺望CBD的摩天大楼，玻璃上倒映出他深邃的眸子。
　　白天发生在中龙证券部的事情，像是电影一般，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韩佳丽与父亲韩徽的态度、严炜对江禾许下的承诺、吴达的暴怒、投行部里各路人马对甲壳虫金融项目的趋之若鹜，下面人的闲言碎语。
　　所有场景在他脑海里走过一遍，将一团乱麻似的局面抽丝剥茧……
　　简峥忽然莞尔一笑，抬头时整个人脸上再无半分单纯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如钢铁般凛冽锋锐的眼光。
　　他转身走进了书房，里面的分屏式的电脑上亮着灯光，各种模型数据不断闪烁。
　　在书房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方台桌，上面是数百块多米诺骨牌搭建起来的高塔。
　　简峥面对着竖立墙壁上的白色写字板前，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人物照片，这些人物照片之间用红黑蓝三色信号笔，圈着各自的关系。
　　这些日子，和江禾的相处超过了他的预期，不管彼此内心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表面上两人维持着暧昧的关系。
　　江禾被放逐二部，看似是被排挤出了投行部的权力核心，实际上不过是山雨欲来前吴达对于她的一种保护。
　　等这阵风暴彻底平息，相信吴达还是会把她从二部调入一部，吴达这手瞒天过海，瞒得住所有人，却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他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灌下去了一大口，拿起信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形，将三个人物圈在里面：“以中龙投行部有吴达坐镇，跟严炜分庭抗礼，又有风控起到监管协调作用，两方人物再怎么折腾，也闹不出大乱子，毕竟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现在吴达即将卸任分管投行部的大总裁职位，破坏掉了中龙投行部的三角形。
　　简峥不禁想起他极力促成韩徽的女儿空降到投行部这件事，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梳理了一遍，也就明白了吴达走这步棋的初衷，无非是想让投委会中保持中立的韩徽，选择站队。
　　中龙证券中始终有三股力量在博弈，代表中龙集团董事会中虎狼新贵的留学西派，选定的执棋者便是投行部两位总裁之一的严炜。
　　代表中龙集团元老势力的保守派，背后是中龙集团的董事长李元兴，选定的执棋者是另一位大总裁吴达。
　　剩下的一股势力，就是保持中立的董事们，这部分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在中后台身居要职，起到监管红线的作用。
　　三派各自为战，各司其职，也可以说是互不干扰，又在职能与岗位上彼此牵制，维持平衡。
　　但随着中龙集团董事会席位面临换届选举，吴达等一批元老到了岁数即将退休，这种平衡便宣告瓦解。
　　证券集团的副董事长时天桥与中龙资本的总裁江天海，这两人都掌握着重要的资源，一旦这两人联合在一起，董事长一脉的嫡系，就沦为了弱势群体。
　　而能让时天桥与江天海的利益牵扯在一起的。
　　简峥目光犀利，投降了白板右上角写着的三个字——甲壳虫。
　　甲壳虫金融项目，就是中龙资本与中龙证券间利益输送的枢纽。
　　所以严炜先下手为强，对江禾许下足够的利益，让他们师徒出现罅隙，吴达就会变得孤掌难鸣。
　　就在这时，电脑上传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简峥走过去，接通了视频，画面出现了位外国人，这是简峥在国外最要好的朋友，华尔街的操盘手莱昂。
　　莱昂有些疲惫但很兴奋：“简，你让我查的甲壳虫金融我查清了，一年半前这个项目在纳斯达克上市，被SEC退回，根据甲壳虫金融选择披露的数据来看，不仅仅是高杠杆风险，我托人找到了当年在SEC做这个项目的审核员，他们觉得甲壳虫金融跟当年次贷危机里玩的那套CDS把戏，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我还查到了一些没有披露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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