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就职二部（下）

　　这里没有落地玻璃，看不见繁华的长安街，甚至没有电梯，设备老化，脚下的花岗岩理石铺就的地面还保持上世纪90年代前苏·联的建筑风格。
　　三层楼总共划分了两三个部门，主要是后勤部的一些老旧办公设备的仓储管理，一个档案室，里面只留存些无关紧要的报销档案，再随便找几个退休的档案员接管。
　　三楼最上面就是传说中的“三无投行部”，即将被撤销的燕京投资银行二部。
　　江禾走进一楼的大厅时，灯光昏暗，空气中有股旧家具发霉的熏鼻味。
　　她皱了下眉心，用手在眼前挥了挥，阳光折射下肉眼可以看见空气中细小的灰尘。
　　大厅里闷得让人发慌，只有头顶上咯吱咯吱转悠的风扇发出点动静，可瞧着它晃动的频率，应该有些年头了。
　　角落里有个前台，保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双脚趟在前面的柜台上，听着手机里的鬼故事，假寐着。
　　江禾轻轻咳了下，终于惊动了柜台后仰卧的保安，对方斜眼睨着眼前冷艳高挑的女人，爱答不理的说道：“我们这不需要推销保险，去别人家吧。”
　　“我是这个公司的人，今天来报道。”江禾有些气恼对方的态度，将自己的工作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柜台后的男人不以为然，随手指了指左侧上楼的旋梯，继续老神在在的躺了下去：“档案室在二楼第一间，后勤仓储部在二楼第三间，自己上去吧。”
　　江禾瞪了男人一眼，没有跟他计较，转身朝着楼上走。
　　还没到早上九点，二楼没什么人。
　　或许是知道今年年底这里即将撤销，除了个别年龄大的，悠闲悠闲的坐在连空调都没有的办公室里喝茶外，没看见其他什么人。
　　这里的工作倒是懒散惬意，早九晚四，一壶茶，一份点心，对付一天算一天。
　　江禾转身上了三楼，四月外面已经春暖花开，但老楼里却比较阴凉。三楼的空间让她在穿行过逼仄的楼道后，体会到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正对着街道一面的几个宽大窗户，可以看到通透的阳光，照在了矩阵式的联排办公桌上。
　　没有中龙证券投行部宽阔工位的高大上既视感，办公桌也都是老旧有些破损的，连隔断都省了，每个人都工位上都杂七杂八堆着不知什么资料。
　　江禾眼尖，瞧见自己眼前第一个工位，上面放着一堆网络小说。
　　斗帝骑马无敌天尊、傲娇霸总前夫追妻火葬场、一胎108宝：傲娇爹爹腹黑娘亲，以及一本重生当大佬我的七位绝色姐姐。
　　第二个工位有些少女心，轮转椅上放着百变小樱的粉丝抱枕，桌面上的书立是一整套少女心粉红系列，有个化妆镜，还有个直播的灯光镜以及一些国产小牌化妆品。
　　对面三个工位是空的，应该是没有人，剩下的两个除了正中央前面主管的空位，还有个放在了左侧阳光明媚的位置。
　　桌子上干干净净，放着枸杞、黑枣、芝麻糊，还有一台开着机的台式电脑，屏幕是19寸的淘汰显示屏，卖收废品都卖不上20块钱那种。
　　江禾掐了下手表，差五分钟九点，没有人来上班。闻着空气里有股螺蛳粉剩下的酸臭味，江禾顺手推开了身旁的窗户。
　　这里是楼侧的小巷，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颗茂盛的胡杨柳，招摇的长过了三楼的高度，已经有些嫩绿的柳条随风飘摇摆动，目光远眺，能看到远处有名的商业大街。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江禾扭过头，一位四十出头穿着格子衫的男人，端着保温杯走上来。
　　男人瘦小，戴着副便宜的树脂眼镜，手上是块两万块的雷达手表，表链已经掉漆严重，看样子有些年头。
　　左手着盘着一串金刚菩提子手串，也是地摊货。男人穿着朴素，全身上下不会超过五百块，不修容，鼻孔粗糙，鼻毛有些外翻。
　　江禾还没开口，男人仿佛自来熟，一副退休老干部口吻：“坐坐坐，你就是今天新来报道的吧？”
　　男人自顾自坐在了那张放着枸杞的桌子前，掀开了保温杯的盖子，放了些枸杞跟黑芝麻进去，撮了一小口，水有些烫，朝着江禾笑了笑：“没办法，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昨天总部那边的HR给他打过电话，说今天会有人来这边报道，秦明不以为然，想着又是哪个倒霉蛋被发配过来了，可没想到是位精致的冷宫新人。
　　瞧模样，肤白貌美大长腿，可惜，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说说吧，你怎么被发配到这来了？”秦明悠哉的抿了口茶水，摆出了副领导样，盘问起来。
　　江禾眉梢挑了下，老实的回答起来：“得罪了领导。”
　　秦明啧啧声，放下手里的保温杯：“一看你就不会溜须拍马，跟领导身前混，你给有眼色，听话，最关键，领导要你往东你就往东，领导要是挖坑，你就给负责填土，领导就是咱爸爸，爸爸说什么是什么！”
　　“给听话，听领导的话！”江禾冷艳的唇角露出抹浅笑。
　　秦明瞧着眼前这位，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又是个职场傻白甜，顺手提点了下她：“看你这孩子也不容易，不过既然来了咱这冷宫，既来之则安之，咱这规矩少，也没什么活。”
　　“怎么说？”江禾顺手拿出了自己的苏烟沉香，递过去了一根。
　　秦明嘿嘿一笑，接了过来：“上道。”
　　江禾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秦明吧唧了下：“这烟不错，就是有点淡。”
　　“那赶明给领导你换一盒软中华。”江禾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秦明抽了口烟，继续说道：“咱这就是冷宫，但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在这你就给学会摸鱼，一部那边，也就是总部，什么杂活过来了，咱们笑脸相迎，但活过来，咱们是能对付就对付，也不必太上心。”
　　江禾点了点头：“就是对上司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对，就是这个意思，”秦明拍了下手，“咱们这个部今年年底就撤了，大家都是在这靠着，等着拿赔偿金的，没必要太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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