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探望
府内庭院阔大,恍然间吹来一瞬尖利细状的风,便尽数的往秦从阳毛氅里窜去,冷的她不禁瑟缩下脖颈,却又见不远处,秦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竟比这风还凛厉一些。
“秦夫人当真不知秦娘子为何会和在下一道而来?”
凌不疑倏地顿住步子,漆黑深邃的眸子浮上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落在身后跟着他们停下垂首静立的秦从阳身上一瞬而过,便又回到秦氏身上来。
“妇人愚蠢,当真是不知。”
秦氏低眉,不知是面前的凌不疑气势过盛,还是因着那几分不露声色的心虚,说话时的语气竟嫌少的有些弱气。
秦从阳跟在这两人身后垂首拘礼的站着,却不知凌不疑为何要用刚才那样句话回复这秦氏。
她眼下只恐凌不疑能将下面的话说的体面些,若是让秦氏稍有觉得事情损礼或是不堪的话,待到人走之后,便又会将气狠狠地出在她身上。只因幼时她便常是这般过来的。
“在下不久前从陇右一战中大捷归来,不料却在办案途中遇上了被歹人刺伤的亲娘子,于是在下便将人救起带回了府中,之后又待秦娘子伤势好些,这才把人送回府里。”凌不疑负手转身,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眸子,此刻竟锐利的有些凛冽。
秦氏蹙着眉,嘴角扯起一抹笑来,“前几日这阿阳只与我说要去外面寻些奇珍草药来奉于她阿父疗养身体,而那两日又未见她归家,我竟以为是她还在寻着的缘故。”
“秦娘子孝心可鉴,我发现她时,她确实寻到了不少珍贵草药来,因她伤势不轻,遂这两天皆是我替她保管看着的。”
凌不疑一句话说完,秦氏脸上那抹笑一瞬僵了下来,“啊是吗?那这阿阳伤势可好些了?”
秦从阳微不可查的在这两人身后松了口气,心下只以为这人变脸速度极快,未料想这扯谎一事原也做的信手拈来,即在下一刻,因秦氏的那一句话,所有目光又全回到了她身上,怔愣间,才想起这秦氏竟是在问候她。
“前两日幸得将军府中的人照拂,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秦氏应道,目光复又落在眼前的凌不疑身上,“来人,还不请将军去府中歇息品茶?”
“将军于阿阳有救命之恩,秦府竟不知何以相报了呢!”看着一旁仆从紧着步子去了一边,她又说道。
“不必,救死扶伤乃是我本分,秦夫人不必言谢。”片刻间,凌不疑不知何时竟又笑了起来,“秦夫人,可否方便我去探望秦大人一番?”
“方便方便,此刻家主应当正醒着。”
秦从阳大抵是平生第一次见这秦氏竟有这样低眉顺眼的一天,遂不禁又望了望前方那人欣长高大的身影,此刻那人正跟着仆从往阿父院里走去。
想来凌不疑探望阿父,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表面是借他阿父在朝中信誉,实则应是那封密保的缘故罢了。
秦覃早些年在战场上负了伤,虽捡回来性命一条,却因伤势严重,不能行走,偶尔还会牵连其他恶疾并发,于是这一躺便躺了十年之久。
当今圣上念他一路追随至此,又因战事落下伤病,遂封了秦覃鲁阳侯,又赐豪宅百亩,还每年赏赐千两俸禄给秦家。
秦覃旧部虽近几年都已升官发财,但因朝中随圣上登基至此的老将早已不多,又因秦覃从前对他们皆是百般照拂,遂满朝上下都很尊重这位秦将军。
只是这秦家唯一掉面的竟是出了这位秦娘子,只因秦覃对外宣称秦娘子秦从阳是他于十五年前带来的私生女,遂秦氏对这女娘百般的不喜也是有原因的。
不过只有秦覃与秦从阳知道,她从未是什么世人口中的秦大人在外牵扯不清而来的私生女,她只知道自己本名姓姜,也曾是跟随圣上争夺天下时一名武将的生女,只是后来那所谓的姜家全部战死,她便是被托孤才到了秦覃手里。
阿父说姜家覆灭的蹊跷,遂从不让她说自己不是秦覃的亲生女儿,这么些年她也着实听话,因她还依稀记得战火残酷的稀碎景象,她来秦家不过一岁,若不是阿父将她带回秦府,只怕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分而食之。
她活在这世上十六年,只认准一个理,谁对她好过,她便加倍的竭尽所能的也会对那人好。
前提是,那人是真真切切不以利用的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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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秦覃病重,遂他的床榻边从来都是十分清净的,除平日里秦从阳每日定时定点的侍奉他喝下汤药后,便是一些固定的仆从伺候他整日的生理需求。
凌不疑掀开软烟纱帐缓步进了秦覃的屋里,秦家女眷和奴婢为不打扰秦覃喜爱清净的习惯,便就在纱帐外等候着。
秦从阳抬眸,那人的身影在波纹浮动的青色纱帐里隐约看着很是端正笔直,只是里头相谈音量很小,外面一个字都听不见。
秦氏方才还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现下竟不想那顶着珠翠金石的头已高高扬了起来,很是不屑的睥睨着眼前的秦从阳。
不知何时,凌不疑竟要掀开纱帘准备出来,秦从阳不经意抬眸与他目光撞了个满怀,只见他眉宇含笑,青色软烟纱帐衬的他肤色白皙矜贵。
“秦夫人,在下与秦大人相谈甚欢,只是因秦大人身体状况不便,在下尚不能久留至此。”凌不疑目光依旧在秦从阳身上回转着,见她眉间的几丝病态如冬日融下的冰雪,又说道:“秦娘子伤势初愈,应多加照拂,才能好的快些。”秦从阳清楚,这话分明是对着那秦氏说的。
眼前秦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忙着应了下来。
秦从阳目光扫过眼前凌不疑一瞬,可不想那人却揪着自己目光不放,竟直直迎上去说,“在下便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探望秦大人。”
“那我送一送凌将军。”秦氏回道。
“不必了,要说送,那就让秦娘子送在下吧。”凌不疑看着对面少女眼下浮起惊愕状,一身弱骨行礼应下时如细柳扶风,他不爱舞文弄墨,但也知道那些文人墨客里所写的佳人倾城是何种情景。
只眼下少女却又胜过那些佳人描摹数倍。
听着秦氏应下来,秦从阳便一直垂首缓步跟在凌不疑身后,那人身量极长,即使抬起头平视过去也只能看见他宽硕的肩膀。
直到秦从阳将他送出秦府大门,凌不疑才出声说道:“秦娘子为何总在我面前做垂首之态?”说完,他却看眼前少女依旧垂首而行,神态出游的厉害,似乎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直到眼前少女离他不足毫厘之时才恍若惊兔般反应过来,浓密微卷的羽睫微微扑闪着,一双杏眸间透出几分惊诧,慌忙的退出一米远来,凌不疑清晰见到,那粉琢的白玉耳垂,滴血似的红涨起来。
“秦娘子是在走神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后就连那因病态而苍白的面颊上也透出几分红来,秦从阳蹙起柳眉,刚才与她不过毫厘相隔的那张脸尽数浮现在眼前,“是我失礼了。”
凌不疑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气笑,“秦娘子以后可要专心些,以后见面莫要在像如今这般拘着了,不然外人还以为我很不待见秦娘子呢。”
秦从阳听到这话再次抬眸,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凌不疑,见他笑意更甚,只觉得耳后那里像是被火烧了似的。
“秦娘子,改日再见。”
那人就这样撂下一句话,再去看时,人已经上了原先的马车,直至马车行远,秦从阳方才回忆起凌不疑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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