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梦
许是白日里磕的瓜子有点多，贺澄半夜口干得不行，想要下床倒杯水喝。
由于休息舱夜晚不开灯，贺澄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在贺澄即将倒地的时候，他扑在了一只雌虫身上。
“小心……”雌虫低哑的声音响起，富有磁性，在黑暗中莫名地惑人。
听声辩虫，加之雌虫身上隐隐约约特殊的香味，贺澄知道眼前之虫就是雌虫，好不容易站稳了，他讪讪笑道：“谢谢哥哥。”
贺澄将绊倒他的东西扶起，发现是个凳子，他轻轻磨牙，将凳子踢到了角落里。在过道里乱放凳子，想也知道是某只雄虫干的。
喝完水后，贺澄心想亚珩能这么快将他接住，也没见他开门，肯定是早早就站在走廊了。回想起之前好几天晚上也迷迷糊糊记得亚珩没睡，于是他关切地问:“哥哥是失眠了吗？”
“嗯。”其实不单是失眠，而且多梦，亚珩每次从梦中惊醒，就很难再入睡了。
“那我给哥哥讲睡前故事吧！”
雄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亚珩本想拒绝，但是于微光中见着了贺澄亮晶晶的眸子，鬼使神差之下说了声好。
“很久很久以前，国王与王后生下了一只可爱的小雌虫，城堡里的虫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小王子。”
……
亚珩近日多梦，梦里时常会出现一对恩爱的夫夫，与一只名为“帝珩”的小虫崽。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洁白高大的石柱森罗伫立，精雕细琢的尖塔层层叠叠而上，典雅的曲线构成繁复贵重的花纹，庄重的色彩绘成完美无瑕的壁雕，尽显华贵与庄重。
天穹处偶有白鸽掠过，虔诚的仙乐萦绕于殿宇间，使殿宇又笼罩了一层缥缈的色彩。
殿宇外，一只身着宫装的美雌跪在殿门口，深红色的瞳孔浮现着浓浓眷恋，语调满怀欣喜：“雄主，我回来了。”
雌虫生得俊美，久经沙场使他的眉目愈发凌厉傲然，可是他目光虔诚，姿态恭敬，生生压下了一身的肃杀之气，流露出几分如水的柔意。
他的身旁有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虫崽，虫崽年纪尚小，碰到雄父雌父闹矛盾了，懵懵懂懂地陪雌父跪着，正绞着手指不知怎么办才好。
半晌，一位侍从从殿内走出，模样恭敬又为难。
雌虫知道雄虫是不打算见他了，却没有离开，“我错了雄主，我不该不经过您的同意，就带兵前往荒星，也不该在战况危急之时隐瞒战报，更不该在忙于军务时忽视了您的信件。很抱歉使您忧心，我向您保证绝对没有下次……”雌虫语气诚恳。
殿内的雄虫哼了一声：“你的保证有什么用？你上一回就保证过不再欺瞒于我，可是现在呢？你走吧，我暂时不想见你，我的后宫千千万，不在乎你这么一只雌虫。”
“小帝珩也在这里，您不想见见他吗？”
殿内的雄虫不说话，雌虫笑着捏了捏小虫崽的小脸蛋：“你亲爱的雄父不管你了。”
小虫崽傻乎乎的：“真……真的吗？”
“是啊。”雌虫叹了口气，用着悲悯的眼神看着虫崽：“你看你雄父，得知你来了，都不乐意开门见你，肯定是不疼你了，肯定是有其他可爱的虫崽了……”
呜！虫崽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殿内的雄虫郁闷极了，他听不得让虫崽这么委屈的话，忍不住说：“你别造谣，谁说我不疼他了？”
“那您出来见见他。”
殿宇内传来了脚步声，只是迟迟没有出来，似是还在犹豫。
“雄主，殿门的金阶有点凉。”雌虫一贯刚强的嗓音此时软得不像话。
门立马就打开了，雌虫终于见着了久违的雄虫。
雄虫气极地说：“早说了让你别跪我，现在腿受伤了你还跪，你想气死我就直说。”
他从密报中得知，雌虫在战场上伤到了腿，虽说以雌虫的恢复力肯定很快就能恢复，但是也见不得雌虫这么折腾。
“我知错了，这不是想让您解气……”雌虫怔怔道。
“我只会更气。”
雄虫冷着脸，一手将雌虫从地上拽起，一手抱起了虫崽，三只虫一起步入殿内。
殿内挑高的天穹仿佛连接了天堂，墙上的壁灯静静泛着影影绰绰的灯光，圣洁与温馨交织在一起。
……
“听闻这段时间，议员们提议过两次遴选帝侍，您都强行压了下去，可这并非长久之计，只要我一日无雄虫所出，议员就一日不会妥协。”雌虫发出一声叹息，“您知道的，雌虫一旦过了生育期，就很难再有孕，更别说生出一只百里挑一的雄虫。”
“要什么雄虫，我们的小帝珩比雄虫省心多了。”
“可他到底不能……”雌虫显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悲伤，他顿了顿，因为帝珩在场转而言其他，“罗素家主对您有意，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
“你能忍？”
雌虫沉默不语。
“我不能接受除你之外的虫。”雄虫的语气坚定而有力，戳了戳雌虫光洁的额头，“脑袋里成天都想的什么？”
“全是您啊。”雌虫低声呢喃，他吻上了雄虫的指尖，温热的气息流淌在指缝间，他的宫袍微散，精致的锁骨暴露在雄虫的目光下。
雄虫隐隐有些情动，挥挥手示意侍从们，让他们将小虫崽带了出去。
……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就好像现实发生过一样，同时又很虚幻，因为亚珩从未听说过帝国有这样专一的一只雄虫，也不敢相信他去过那样华贵的宫殿。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过是雌奴交易所中，被认定为血脉低贱身负罪名的雌奴。
可是在遇见贺澄后，他的不甘与野心又重新冒出了头，威尔中将的话唤醒了他零零散散的记忆。
……
“后来，一个邪恶的大臣嫉妒恩爱的国王夫夫，将可爱的小王子拐跑了，卖到了虫贩子手中。”
“小王子在逃跑的途中不小心摔到了头，不仅失忆了，还被虫贩子重新抓了回去，几经辗转被一只暴戾的猎虫买去。猎虫对小王子非打即骂，使小王子吃尽了苦头。”
“城堡里的国王夫夫心急如焚，向虫巫求助，于是虫巫施法请来了海神。海神附身在了猎虫的身上，斩断了小王子身上的锁链，帮助小王子探寻走出密林的道路，为小王子摘取树上甜美的果实，为小王子杀去阻挡道路的野兽。”
“期间，小王子救了一只幽默可爱，阳光帅气的邻国王子，三只虫相依相伴，一起斗倒了那只邪恶的大臣，小王子重回城堡，继承了王位。”
“后来，邻国王子向小王子求婚并且说此生只爱小王子，小王子被邻国王子的真诚所打动，最终在海神的祝福下嫁给了邻国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贺澄不太记得原著的内容，所以编的故事也三分真七分假，主要是为了引导亚珩积极向上的心，要相信虫族还有真爱！
虽说这故事傻得不行。
亚珩沉默许久，刚开始讲故事的时候，他其实准备了不少好话给贺澄的，就算再幼稚也得夸几句，但是听完之后……
为什么雌虫一直不说话？贺澄难得尴尬了起来，不说鼓掌鼓励一下，好歹也应一声表示他听完了吧。
给点反应啊男主！
在贺澄心中万马奔腾的时候，雌虫终于开口了：“虫族好像没有雌虫承袭王位的先例。”
“……设定问题，更何况以前没有，今后说不定就有了，事在虫为。”
“我从未见过只爱一只虫的雄虫。”
“肯定会有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原世界里多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侣，至于虫族……贺澄不太清楚，不过尤莱确实是专情人设。
“小王子为什么会喜欢上邻国王子？”
“因为邻国王子的真诚。”
“我觉得小王子不会因为一只虫的真诚就喜欢上。”亚珩今晚有些执拗，“雄虫的话是最不可信也最无用，如果那个邻国王子只是会说，却没有令小王子敬佩的能力，小王子为什么要喜欢上他？”
若是别人，贺澄可能会直接回一句你又不是主角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思，可偏偏亚珩就是故事主角，面临故事主角的质疑……贺澄有些头秃，他为什么要和亚珩讨论一个童话故事的逻辑。
“小王子更有可能喜欢上……”
“喜欢上什么？”贺澄的狐狸耳朵竖了起来。
“喜欢上……”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故事而有了困意，亚珩感觉自己的头晕晕乎乎，里面疯狂叫嚣着一个名字。
喜欢上一个神明……
亚珩如鲠在喉。
贺澄正想问个究竟，刺耳的紧急报警声突然响起，军舰中的灯光霎时亮了个彻底，亚珩的手覆盖在贺澄的眼睛上，等贺澄适应了方才缓缓放下。
“怎么回事？是谁按了紧急报警器？”贺澄动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军舰的情况，果然在尤莱的房中检测到了作乱的精神波。
“去尤莱房里。”
尤莱此时已经冲出了屋子，身后追出了一只面无表情的雌虫，那只雌虫眼神空洞，整只虫看似处于半狂化的状态。
那只雌虫显然是被精神操控了。
雄虫怎么可能跑得过操控虫，即便很快来了不少军雌阻拦，甚至不少军雌朝操控虫开了枪，可惜操控虫无知无觉，雄虫与操控虫的距离越来越近。
“快去救尤莱！”贺澄急忙道，他发觉这就是男主救尤莱的剧情。原著里就是在这种时候，亚珩救尤莱，自此亚珩多了一个小迷弟。
“可是您这里……”
贺澄：“他的目标不是我，哥哥要是不去救那我去救好了……”
亚珩与操控虫缠斗在了一起，尤莱则被吓得抱头鼠窜，最后被军雌们层层保护了起来。
贺澄正站在一旁看热闹，感知到自己周围的精神波也不太对劲，他心中警钟大作。
背后的军雌搭上了贺澄的头，一股强大的精神波窜入了贺澄的脑内。
贺澄瞬间头痛欲裂，就像被人拿铁棒猛击了一下似的，那一瞬间贺澄面色苍白，狼狈极了。
亚珩一直都观察着这里，乍然看到了贺澄痛苦的模样，万般惊惧皆涌上心头。
事实上贺澄只疼了那一下，那点精神波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他正想释放精神体吃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精神波。
千钧一发之际，亚珩阻拦了操控虫的动作。
操控虫显然被亚珩一而再再而三的阻碍惹火了，不再关注军舰上的两只雄虫，转而对付亚珩。
洛伊克将贺澄拽走，并命令机舱中的所有虫都退出后机舱，
后机舱内，精神波显然开始攻击亚珩的精神体，随着打斗的推进，亚珩的精神力隐隐有爆发之势。贺澄想起亚珩稳定得出奇的精神体，若是猝不及防崩塌了，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副场面放在所有虫眼里，都觉得亚珩也快被精神操控了。
给所有退离后机舱的虫都做了精神检测，洛伊克看着亚珩，显然还在犹豫。
哈顿当机立断：“封锁后机舱！释放清道夫！”
精神波无孔不入，时间一长又不知会操控哪只雌虫，唯有机器封锁方能困住精神波，而清道夫能湮灭所有精神波。
“等等。”贺澄猛然抬头，“亚珩还在里面！”
“不过是只雌奴罢了。”虫群中不知有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短短一句话，就斩断了亚珩所有的生路，没有虫会在乎雌奴的死活。
“不过是只雌奴？”贺澄低声重复了一遍，他面无表情地说：“威尔中将在哪？”现如今有可能会救亚珩的也就是威尔中将了。
洛伊克为难地说：“威尔中将还在精神休眠中。”
贺澄明明方才还想着要亚珩学着去喜欢一只虫，现如今却没有一只虫肯为亚珩留一条生路，这个军舰上没有在乎亚珩的虫。
会不会让亚珩觉得以后都不会有在乎他的虫了呢？
小说主角不会死，可是贺澄看着孤零零与操控虫搏斗，回想起他遇害时雌虫孤注一掷奋不顾身的动作，想起他对雌虫承诺过的许多话……
至少，他得陪着亚珩吧。
封锁程序已然启动，贺澄催动着精神力，引导这幅身体突破药物作用，释放出了雄虫的信息素。
雄，雄虫？
哪儿来的雄虫？
在场之虫纷纷惊呼。
“给我们一天的时间。”
在舱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在所有虫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贺澄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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