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温暖
后来我是落荒而逃了。
但是后遗症就是最近我脑袋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冒出那天晚上的杏寿郎,甚至有时候不分时间和地点。
"小枫,小枫?小枫——"
甘露寺蜜璃拉长声音的呼唤让我猛的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抱住她的手臂讨饶:"对不起我走神了,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在想什么呢~"她轻轻打了我一下,手指点了点书上的一行字,"你看这个。"
我凑过去,发现那是一行描述五种基础呼吸和现有衍生呼吸的介绍。
虽然我入门晚,但是进步的速度很快,杏寿郎说我和甘露寺蜜璃那时候的情况很像,在体能上都是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我跟着杏寿郎学习炎之呼吸已经有一段时间,甘露寺蜜璃则更久。但不知怎么的我们俩一个都没能成功的活用炼狱家代代相传的呼吸法。
真的对战起来,与其分神去一板一眼的使用炎之呼吸,还不如直接使用蛮力挥刀更加灵活。
杏寿郎满打满算就三个徒弟,千寿郎,甘露寺和我,居然没有一个能好好继承他教的呼吸法,实在是叫人费解。
问题不可能出在杏寿郎身上。因为那天之后,我摸去千寿郎房间,告诉了他那天晚上我闻到酒味的事,并郑重的向他请教了炼狱家的情况。
千寿郎见我已经发现了他父亲的异常,便也坦诚回应了我的疑问。
——我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听了一个让人怅然的故事。
所有的事情是都从炼狱夫人的离世开始的。
炼狱槙寿郎从鬼杀队充满热情的炎柱,陡然变成一个终日颓丧的醉鬼。他不再参与鬼杀队的任何行动,除了买酒便终日呆在房间里,甚至连幼小的千寿郎都很少去照管。
一切来的这么突然,所有人都为他的变化困惑不已。鬼杀队里的人来来去去,每一个都被拒之门外,渐渐的也就不再有人执着于劝导他。
大家都太忙了,恶鬼造成的动乱这么多,一个人的倒下不能让所有的齿轮都停止转动。
"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完全记不得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是什么样子,这些事都是兄长告诉我的。"
任务可以有人替代,鬼杀队的炎柱空缺了,其他的柱也能够顶上,日子能够继续过下去。
可是父亲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成为代替品。
炼狱家的庭院不再有女主人照料,男主人终日闭门不出。
花朵因为无人浇水纷纷枯萎,残枝败叶堆了满地。昔日的欢声笑语不再出现,空气在这里像是凝滞住了。
桌椅上蒙了薄薄的一层尘,炼狱夫人留下的东西也还未全部整理好。家里酒味弥漫,幼小的弟弟饿得直哭,哑了嗓子也没有人照管。
炼狱杏寿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成长起来的。
他打扫了院子,清理了房间。没有人照顾弟弟他就学着去做,没有人再指导他练习刀术,他就自己找来炼狱家流传下来的书本,一页一页的对照模仿。
曾经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背后的辛苦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从不抱怨。
父亲不再会夸奖他,即使他这么努力,换来的也是对方厌弃的否定和嘲讽。
——快放弃吧,别再做了,你不可能成为炎柱,鬼舞辻无惨是不可战胜的,你怎么练习都没有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千寿郎渐渐的从不经事的幼儿长成了少年,杏寿郎的成就也从今天又成功做出了一顿好吃的晚饭、修好了破损的桌椅,变成了成功加入鬼杀队、成为了甲级的队士。
可是每一天每一天,他为父亲捧上他所做出的努力,期待对方振作起来,统统被摔碎在地上。
即使是这样,他心里的火焰也从未熄灭。
"……"
"其实不是想要瞒着你,父亲这个样子,我们都担心他对你说出一些不好的话。"
我发现此前我对杏寿郎、对这一家的了解,真是浅薄的彻底。
话说远了,再这么回忆下去我又要开始走神。
总之我们无法适应炎之呼吸的理由绝对不是杏寿郎教学的问题,他本就是自学成才,对书本描述的优缺点早就了如指掌。
问题一定出在我们自身。
我们仨都对此很焦虑,时常在训练之余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或者相约炼狱家的藏书室,试图从那些留存的手记中寻找答案。
而甘露寺蜜璃给我指出的这一行,正是有关呼吸法和不同体质的描述。
"作为起始呼吸的日之呼吸衍生出了五种基础的呼吸法,炎、水、风、岩、雷。
不同的呼吸法对使用者的性格和体质都有着不同的要求,攻击的风格也截然不同……"
我若有所思的挠了挠脑袋:"你是说,我们没法用好炎之呼吸的原因不是我们不够努力、练习不够,而是因为其实炎之呼吸并不适合我们的体质和攻击习惯?"
"嗯!"
甘露寺蜜璃点点头,害羞的对起了手指,"老实说,使用炎之呼吸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炼狱先生帅气的指导过我,但是就是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
确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院子里竹水具"咚"的响了一下,摇摆着清空了自己,水面泛起涟漪。
我和甘露寺蜜璃头碰头,一起在回廊下翻着书,松树随风摇摆,枝叶摩挲。我动了动耳朵,辨识出了一声不同于自然的细微落地声。
我们同时抬起头来。
"甘露寺!小枫!"
杏寿郎精神满满的站在屋顶上向我们打招呼,身上的鬼杀队制服整洁笔挺,大概是刚出完任务回来。
"师傅!"甘露寺开心的朝他挥了挥手,"快下来,我带来了好吃的点心~"
"哦!看上去很不错啊!"他笑道,"不过我可能得晚一些才能品尝了!我找小枫有点事!"
找我?
杏寿郎冲我招招手示意我上来,我莫名其妙的后退几步,蓄力跳上屋顶站在他身边:"什么事?"
"我有个地方要带你去一趟。"
"?"
我更加迷茫了,杏寿郎也没有细说,转身几个跳跃就跑出了很远。我顿时也没了闲话的心思,集中精力追上他的脚步。
一路上风和树影从身边飞跃而过,我沉下心思,有节奏的深呼吸,双眼紧盯着前方飞速前进的目标。
让杏寿郎做培育者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的发色是十里八荒最显眼的所在,隔着老远就看的见,训练或者任务的时候永远不用担心追丢。
要是富冈先生或者伊黑先生的话,距离一拉开,黑头发融入人堆里,那可是大众到会让跟着的普通队员因为难以分清而抓狂。
我跟着他跑了很久,呼吸发挥到极致,陡然停下来的时候差点刹不住车。
"呼……呼……这是哪?"
赶路的时候只顾着追赶杏寿郎没注意,我环顾四周,莫名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杏寿郎拨开一处灌木,示意我走到崖边向下看————
我不再需要他的回答。
即使那片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新草覆盖上曾经燃烧殆尽的焦土,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
"为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村子已经空了,鬼杀队的隐部帮忙清理了建筑的残骸,把村民的遗体都埋在了这个山坡上。上次出任务用的时间久了一点,就是因为来了这里一趟。"
杏寿郎一边说一边带着我向后走去,穿过一条小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灰色的碑矗立在阳光正好的向南处,沉默的注视着我。
"火烧了太久,村民的身份实在是没有办法分清了,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把他们埋在了一起。大家都亲如家人,想必不会在意吧。"
我慢慢走上前去,心脏剧烈跳动,我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
"炼狱先生……我、我真的没想过你们会做这些……我真的……"
话说到后半句便哽在喉头,我闭上眼,努力把酸涩忍下去,
"我以为……我以为都已经被烧光了……所以一直都没敢回来,我害怕看到他们的样子……"
我把手贴在石碑上,碑上没有字,石头被太阳照的很暖。
刻意遗忘的悲伤被翻出来,我看见很多熟悉的脸,年老的、年少的、男人的、女人的。
不同于我每夜的噩梦,每一个人都在笑,像我曾经看到过的那样。
鼻子酸的不像话,我咬住嘴唇,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哭,杏寿郎还在这里,哭起来很丢人的。
"小枫。"
他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去,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微笑。
"我觉得你会想要一个属于藤本一家的碑,所以给你单独做了一个。但是碑上的名字只有你才知道,所以只能提前叫你来这一趟。"
他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刻刀塞给我,又把笔墨放在一边。
就在那个大石碑的不远处,不起眼的站着一块小小的石碑,它坐落在一片枫树林的边缘。秋日的枫叶火红如焰,树下层层叠叠的铺满了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在石碑前跪坐下来,拿着笔的手不断的发抖,试了三次才对准了位置。
过去多久了呢?我都记不清了,太久没有这下过这两个名字,我甚至感到生疏。
……
我是个出生在山里,被抛弃的孩子。
藤本彦捡到了我,教我识字习武,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藤本翔太是他的儿子,也是我最亲的弟弟,他陪伴着我,我也看着他长大。
一场大火把他们从我身边带走,我因为痛苦失去了理智,犯了很多错。
阴差阳错的,我来到了炼狱家,遇到了杏寿郎和千寿郎,他们拉着我,不让我步入歧途,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第三次活下去的机会。
最后一笔写完的时候,身下的泥土已经被眼泪打出一个个小坑,我无声的留着泪,在立碑人那里犹豫了一下,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杏寿郎。
"写你自己就可以。"他摇了摇头,微笑着鼓励我。
我颤颤巍巍的写下一个枫字。
"不对。"
杏寿郎一直看着我的举动,却在这时候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我手上的笔被他轻柔的拿去,无意间手指相撞,他在我身边蹲下,身上的热度传递过来。
他认真的端详了一下,然后在我的名字前面添上了两个字。
都说字如其人,确实如此,杏寿郎的字张扬恣意,透着他自己热情自信的气质。
而我的字圆乎乎的,有点像小孩子,怪怪的和他的拼在一起,契合成一个完整的名字。
"没有家的人才没有姓氏,虽然那时候你不愿意说,可你其实是叫藤本枫,对吧?"
我再也憋不住眼泪。
枫叶都已经由绿变红,烧尽的废墟漫上新草,我也走上了完全没想过的道路。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第一次嚎啕大哭,直到喘不上气来。我跪在地上拽着胸口的衣物,用眼泪向我的过去告别。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喊出来,过去才能成为过去,人才能够往前走。
炼狱杏寿郎温和的看着我,眼睛里带着欣慰而安抚的意味。他像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等待我自己停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头顶的枫叶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落在我们身上。
炼狱杏寿郎给人的第一印像,是热情爽朗的,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神经大条,不太会认真听人说话,也难以明白别人的想法。
可事实上,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像大哥一样,认真的看着我们,明白每一个人心中的磕绊和变化。
在不知不觉中,他拯救了许许多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看着他,仰慕的跟在他身后。
我哭的一抽一抽,心中一片酸软,只是知道杏寿郎在这里,就感到无穷无尽的安全感,好像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依靠。所有的委屈就一齐涌上来,故作坚强的伪装也全部绷不下去。
我打了个哭嗝,第一次克服了对火焰的排斥,遵从自己的意志,靠过去抱住了他——
一直以来我都在避免靠近炼狱杏寿郎,他和火焰的联系太过紧密,我总觉得自己能在他身上感受到燃烧的焦土味和让我恐惧的炙热。
可是在撞入他胸膛的这一刻,所有的担忧都没有发生。
我在一片令人安心的温暖里,只闻到了太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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