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012章一个早晨
韩卓康的寝室在一楼，为了方便有事儿的时候集合，所有学生会成员的寝室都被安排在了一层和二层。
想着自己刚买的名牌球鞋还在宿舍里，火又还没有烧到一楼，又抱着侥幸心理，韩卓康趁着别人都没留意的时候，跑进了自己的宿舍。
火是从六楼开始烧的，韩卓康跑进去的时候，一楼的状况还算好，直到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寝室里冲出来，一楼还没看到什么烟。
宿舍楼外，宿管大妈已经点好了人数，催促众人不要围观，赶紧离开着火的宿舍。
韩卓康左右手都抱满了东西，混在一群抱着偷偷养在宿舍的小猫、小狗、小仓鼠跑出来的同学中间，倒也没有多显眼。
又有不少学生围了过来，校领导们也已经赶来，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韩卓康正打算赶紧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到班级里去，就听到了一帮吵吵闹闹的男生嚷嚷着也要进火场救人。
听谈话的内容，貌似是他们有个朋友联系不上，现在很可能就被困在宿舍楼里，然而校领导和其他同学都在劝阻，不想让他们去冒险。
吸引韩卓康注意力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可是沈度都跑进去了，他那么小的个头都进去了，他在里面不是更危险吗！”
“对啊，让我们也进去看看吧，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啊！”
沈度也跑进了火场？
听到这个消息，韩卓康心里一跳。
他想着，这人难道是看到自己跑进去，出于担心，才进去找自己的吗？
两个人在学校里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韩卓康记得沈度一直很想混进自己的朋友圈里，但从来都找不到机会。
沈度已经算是努力了，但却连学生会都没进去，更是没来过韩卓康的宿舍，他寻思着，沈度应该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间寝室。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刚才韩卓康进出宿舍楼的时候，才没有碰到沈度。而沈度在里头一直找不到他，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
没有为沈度担心，韩卓康心里有些洋洋得意，果然刚才一切违和感都是错觉，沈度还是那个会跟在自己身后、用仰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了的胆小鬼。
消防人员已经到了，校领导们又在催促学生赶紧离开，再不走就通报批评，韩卓康也打算走了，反正火势还没烧到一楼，沈度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他刚转过身，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说是又有人从火场里冲了出来。
韩卓康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沈度架着一个大高个，灰头土脸地从宿舍楼门口跑出来了。
两人身上一起罩着一件被打湿了的校服上衣，虽然被烟熏火燎一番后模样略显凄惨，但好像并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
冲出宿舍楼后，沈度就松开了简云征的胳膊，不顾刚脱离火场的气喘，立刻在人群中寻找起了什么。
韩卓康想，沈度这肯定是在找自己。
他刚上前两步，就瞧见沈度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巴西龟：“这是谁的宠物，我在二楼走廊捡到的。”
韩卓康：“……”
“简哥！”
“兜兜！”
褚敏达两人和巴西龟的主人同时扑了上去。
巴西龟的主人一把抱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宠物，哭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还不住地朝沈度道谢。
褚敏达最激动，直接一把抱住了沈度和简云征，把两人身上沾到的黑灰也蹭了自己一身。
简云征这时才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完全恢复了清明，发亮的双眼看向沈度，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你可算回魂儿啦。”沈度语气平常，笑眼弯弯，呼吸也已经恢复了平稳，完全不像是刚冲进火场里救了个人的样子。
消防车已经开始工作，围观的众人被校领导们驱赶到了教学楼附近的安全区域，火势在酿成更糟糕的惨剧之前得到了控制。
“啊啊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别人都往楼下跑，就没看到你的人影，我和老褚都快吓死了！”向迪一只胳膊夹着简云征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小沈！不！沈哥！”褚敏达激动地握住了沈度的手，“这次多亏你了，你以后就是我沈哥了！”
四个人跟着大部队一起撤离，混在一群吵闹的同学们中间，沈度拿着湿校服擦了把脸，看起来不像是刚经历那么惊险一刻的样子，更像是日常走在放学路上的高中生。
韩卓康还是不相信沈度会完全无视自己，在众人都在往教学楼走的时候，故意慢了一步，来到了沈度面前。
简云征正在讲述自己刚才的经历，褚敏达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工夫搭理突然凑过来的韩卓康。
“沈度……”
“你怎么现在还在这儿啊？”沈度看到了抱着大包小包的韩卓康，也有些惊讶，“你刚才也是冲进宿舍楼里去了吗？”
韩卓康被这句话问住了，尤其是在自己冲进着火的宿舍是为了抢救自己的财物，而对方是为了救人的这种情况下。
“鞋盒？”沈度也注意到了他手里抱着的东西：“你冲进了还在着火的宿舍楼，就是为了去抢救自己的鞋？”
还不等韩卓康为自己辩驳，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威严的男声：“你们不赶快走，还在讨论什么呢？”
沈度驻足抬头一看，穆主任就走在学生大部队的最后，他的声音就像他的长相一般严肃，那张正正方方的国字脸上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报告老师。”沈度指了指韩卓康怀中的球鞋，“我们在表扬韩同学危急时刻还不忘抢救财物的节约精神。”
“你说什么？”教导主任目光移到了韩卓康的怀里，想到了这原本是自己寄予厚望的优秀学生，那张国字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了。
韩卓康：“……”
老式居民楼的窗户上还安装着十分有年代感的铁栅栏，清晨的细碎阳光穿过白杨的树枝撒进来，随着风吹过树梢，墙上的光影也跟着一起摇摆。
灶台的两个锅架下面都点着了火，汤锅与平底锅都在小火慢煎中冒着热气儿。
平底锅里正在煎着两个包裹了蛋液的三明治，简云征把菜板上煎好了的三明治对半切开，又打开调料盒，往番茄蛋花汤里撒了小半勺盐。
拿大汤勺在汤锅里搅拌了两下，简云征盛了一点儿汤出来，放在小碟子里，送到沈度的嘴边。
沈度尝了尝，觉得咸淡刚刚好，也不会太酸，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灶台旁边那张小桌上的热得快已经烧好了水，自动断电。
简云征还要看顾着平底锅的三明治，沈度就走到桌旁，拿出了四个杯子，一一倒上豆粉，又拿起热水开始冲泡搅拌。
据说，昨天傍晚男生宿舍之所以起火，就是因为住在六楼的人在寝室里使用了热得快，造成电器短路引发的火灾。
事实证明，热得快，烧得也很快，男寝的四、五、六楼都差点被烧成灰，三楼和二楼也被波及。
沈度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带着身后的三条小尾巴回了家。
男寝的这栋宿舍楼都不能住人了，连累到女寝那边也被怀疑存在安全隐患，住宿生今晚只能全都回了家，这几天学校就免除了所有学生的晚自习和早自习。
二十四中在城东，简云征家住城西，只去不回都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刚刚他又经历了一次从火灾现场死里逃生的危机，简云征是真的不想回家。
他家里，继母已经带着自己的儿子搬了进去，他老妈简知秋女士的东西都被封存起来，再找不到半点儿痕迹，那里真的不像是他的家了。
沈度看出了他的为难，于是问他要不要先在自己家将就一宿，简云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向迪两人一听沈度家里只有他自己，也嚷嚷着要跟简云征一块儿去过夜，卖惨都用上了，差点儿直接趴地上打滚。
沈度默默看着两人驾着简云征一块儿卖惨，仿佛看到了一只大金毛被两只柯基夹在中间，三只汪还叼着饭盆向自己讨吃的。
于是沈度点头答应了，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让同学借宿在家里，相当有纪念意义。
褚敏达两人的家也都离学校挺远的，再说，能有名正言顺不住校也不回家的机会，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他们就都打电话向家里报了平安，一路溜达着来到了沈度这儿。
路过小区超市的时候，他们还顺带买了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反正寝室里那些东西现在应该都已经消失在了大火中，早晚得买新的用。
一行四人到沈度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沈度还饿着，简云征就自告奋勇给他做了晚饭，那是简简单单的一碗连汤面，还打了两个鸡蛋，味道家常却也可口。
简云征曾想过该怎么克服怕火的这一点，于是他去学了做饭，事实证明学做饭对克服恐惧这一点没什么帮助，但至少让他不怕灶台的小火苗了。
今天早晨六点起来，沈度就看简云征也早早起了床，直奔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原主家里的冰箱并没有速冻食品的存货，倒是塞满了新鲜的蔬菜，看样子他应该是会做饭的。
沈度对于入口的东西只有一个要求，能吃就行，但以他自己的厨艺，连这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达到，烧水冲个豆奶已经是他厨艺的巅峰了。
“对了。”热气往上飘，豆奶浓郁的香味也往上飘，这么安静的晨光里，沈度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知道关于沈度家里那幅画的剧情吗？”
“是那一幅《春景流芳图》吗？”简云征给三明治翻了个面，下意识侧身转头看了看沈度。
少年人的身形很是单薄，背影却始终是腰背挺直的，他站在晨光之中，像是这如同褪色照片的老城区中仅有的一抹亮色。
“我只知道真的有人在悬赏那幅画，但不知道是谁，书里直到最后都没有提到那个找画的人。”简云征没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神，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嗅到了一室的人间烟火。
“韩卓康和沈经义都来找我了，全是来要那幅画的。”从橱柜里找出了个托盘，沈度把四杯冲好的豆奶放了上去，“最后沈度是把画给谁了？”
简云征问：“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把话给别人？”
“很好猜，他就是那种不会拒绝别人的人。”沈度说，“我猜大概率是给了韩卓康，沈经义滥赌成性，沈家二老差点被他气死，就算是沈度，也不会把传家宝给他吧。”
“确实是给了韩卓康没错。”简云征道，“他转头就会把画卖了，卖画的钱都不会给你一分的！”
沈度故意逗他：“哦，我跟他说想卖就卖，到时候卖画的钱我七他三。”
简云征对他这个本就不算认真的态度有所怀疑，但还是试探地问：“你现在需要钱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对啊对啊，我们简哥还是有些家底儿的，你对他这是救命之恩，他没准儿都想以身相许了，不在乎那点钱，对吧？”
褚敏达趿拉着新买的拖鞋，揉着惺忪睡眼，循着香味儿就走进了厨房。
“哦？”沈度声调微微上扬，他转过身，正面对着简云征，一双比常人瞳色要深很多的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我还是选以身相许好了。”
简云征：“？？？”
褚敏达没听清两人之前的对话，倒是听到了简云征问的那一句需不需要钱，他哈欠打到一半儿，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什么以身相许！”简云征随手抄起灶台旁边的抹布，就往褚敏达脑袋上一拍，“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啥呢！”
沈度顺手拿起抹布，把托盘儿塞给了褚敏达，打发他道：“去把向迪豁楞起来。”
褚敏达还没有完全清醒，两只手抓着托盘的两边儿，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你俩刚才到底聊啥呐？”
沈度实话实说：“我在调戏你们简哥啊。”
听到这话，褚敏达还没反应过来，简云征先遭不住了，耳朵尖儿瞬间通红一片。他赶忙把平底锅的火一关，催促两人去吃饭。
沈度拿起了汤锅，用眼神示意堵在厨房门口的褚敏达赶快走，身后还跟着个端着三明治的简云征，客厅的向迪也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整个人迷迷瞪瞪地看着陌生的客厅。
沈家的沙发可以把靠背放下来，变成一张沙发床，昨晚褚敏达和向迪就是一人枕着一边扶手，腿挨着腿，挤在沙发床上睡的。
简云征在距离他俩一张茶几远的地方打了地铺，说是怕他俩睡着了会掉下来砸着自己。
“沈哥，住你这儿待遇太好了，还给提供早饭？”向迪对美食和提供美食的人都报以崇高的敬意。
沈度拍了拍简云征的肩膀：“这都是他做的，就那几杯豆奶是我冲的。”
向迪捧起个杯子就喝了一口，很给面子地表示：“沈哥冲的豆奶就是香！”
沈度看都没看他，咬了口三明治，外焦里嫩的口感与新鲜蔬菜混杂着沙拉酱的汁水瞬间在口腔内爆开，香甜的味道占据了他的味蕾，让人有一种人间值得的幸福感。
简云征看到他的表情，应该是很满意的样子，心里有点儿小开心，嘴上还不忘催促两位好友：“快点儿洗漱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向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天不是不用上早自习吗？”
昨天群里都已经通知了，连高三都暂时可以不上早课和晚课，他们仨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才睡下，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是啊。”沈度幽幽道，“但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褚敏达：“……”
向迪：“……”
褚敏达两人瞬间清醒，感觉早餐的香气也没那么令人开心了，向迪双手掩面，悲痛道：“如果我说我的作业本都被大火烧了，老师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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