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嫣儿

日子就在匆忙中度过，倒还算是十分充实。

    承稷在黄奇的教导下，逐渐展露出君王风范。对于书籍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查询他的课业时总是能语出惊人的惊艳到我。

    在做决定时杀伐果断，从不姑息。

    王显更是在我的再三恳求下，精心教承稷武术及马术。王显跟我说他学得很快，也对剑术有很大的进步。

    我望着骏马上飞驰的承稷，他有阿凝的大气明媚，性格豁达又开朗。也有周伯珩的隐忍聪慧，胆识过人。

    望着蓝天，心中生出无限的慰藉。阿凝，你也在天上看着吧，承稷一点点的长大，长成了你希望的善良又快乐的模样。

    承稷跟嫣儿小虎，还有我阿兄的大儿子怀瑾成了四个形影不离的好友。

    每每散学了，四个人就要毫不客气的到我宫中讨好吃的果子跟茶水。叽叽喳喳的汇报着他们今日的所见所闻，我的生活因他们而丰富多彩。

    太黄太后一直病怏怏的躺着，不怎么见人。我只她跟自己怄气，经常带着承稷去看看她。看到孙儿，她也就能多吃点饭，保重自身。

    那些妃嫔们承稷曾跟我商量全部封做太妃，移居行宫养老。行宫风景好，也安静。

    燕岐不许活人殉葬，但还是有三个妃嫔对于未来绝望，自裁陪周伯珩去了。我看着那些还年轻的面庞，有心却无力。

    皇帝的妃嫔，不能改嫁。只能红颜未老恩先断，离开皇宫，或许她们会自由一些。

    跟南加的通信从阿凝的大兄处换成了我的阿兄那，只因阿凝去后不足三月，洪宣老王爷受不了老来失女，竟也跟着去了。

    承稷在外祖的葬礼上哭得伤心，舅舅请求的赴任外地，他也答应了。

    南加每半月，寄来相思与想念，那些信笺撑着我过了许多难过的时光。我用手指轻触画像上日益长大的昭昭，心口温热滚烫。

    我与黄奇季麟，共同帮助承稷治理朝纲。那个曾经生机勃勃后来却千疮百孔的燕岐，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时间慢慢的过，流云慢慢的渡，一晃，就过了五年。

    最近快到了年关，入冬月后下了一场漫天的大雪。就连太皇太后都强撑着起来，一同欣赏大雪。

    有道是瑞雪兆丰年，今年北方南方皆丰收也令我心下欢喜，索性背下小宴，宴请王显一家，我阿兄一家，还有黄奇跟季麟。

    小宴上，望着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脸，我举杯相邀，为明年的年景许下最美好的祝愿。

    环顾一周，发现嫣儿跟承稷都还未来，不禁询问了一下云知。云知两夫妇面面相觑的样子，看来都不知道嫣儿去了哪里。

    “罢了罢了，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说不准下一秒就来了。”我笑着说道，下一秒门被人推开，风雪裹着风吹入殿中，而两个人影就如此矗立在门口。

    遥遥望去，都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两个人在烛光下赏心悦目的脸，让人挪不开眼睛。

    承稷和嫣儿像是贪玩赏雪，姗姗来迟。头上还有些许的雪花未曾掸落，长睫上也是一片雪白。

    “儿子去千红园看梅花，不成想碰到了王姑娘，就一时忘记了时间。”承稷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其余人皆起身行礼陛下安康。

    承稷挥挥手，示意今天家宴，不必拘谨。

    嫣儿也不好意思的说自己耽误了时间，还请我莫要怪罪。

    我看着这宛如一对璧人的她们，心中说不出责怪的话，反倒是莫名的生出许多欢喜来。

    “无妨，快落座吧。”我淡然的说着，承稷的目光依旧黏在嫣儿的身上，直到她落座为止，才依依不舍的坐到我的身旁。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承稷一眼，他却没有察觉我的目光。他与嫣儿对视一眼，不知是红烛摇曳还是害羞，嫣儿红彤彤的脸低垂了下去。

    酒过三巡，外面又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大家都不禁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了庭院默默赏雪。

    “上次如此大雪，恐怕还是康元年间了。”季麟的嘴唇喷薄出白气，感慨着说道。

    “是啊，”阿兄搂着阿嫂，“许久未见这样的大雪了。”

    就在众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一个雪球突然打到了黄奇的身上。众人定睛一看，是王显的儿子小虎。

    此刻的他手中还抓着一个雪球，躲在假山后面笑着。“夫子，你来抓我啊！”

    这可把云知吓得不情，黄奇如今即将拜相，身份尊贵。她连忙说小虎不得无礼，王显也是脸色一沉。

    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黄奇默默的蹲下身去，团了一个雪球，就冲着小虎去了。

    黄奇的这个举动哪里还得了，承稷嫣儿他们都跟疯了一样，纷纷的加入了混战中。

    就连我阿兄的儿子怀瑾原本是个最少年老成沉稳持重的，也忍不住的玩心大发加入其中。

    阿兄云知他们这些父母，都顿时要去抓这几个皮猴子，都被我拦住了。

    “小孩子嘛，让他们玩去。这证明平日里黄奇大人对待他们，是像朋友一样，才会如此无拘无束的。”我说道。

    云知眉头微皱，像是还有顾虑。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哎呀好啦，我们就让他们痛痛快快的玩一场吧。”

    说罢给我同样有些担忧的阿嫂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嬉闹声跟脚步声，一时间充满了整个院子。我们不禁都统一的挂起微笑，看着雪中肆意欢笑的他们。

    “时间真快啊，如今的陛下都比我高了。”我像是对着云知，又像是对着我自己说道。

    抬头望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雪，或许离我要离开的日子，也愈发的近了。

    嫣儿和承稷相互砸着球，嫣儿更是大胆的几乎都要骑到承稷的身上，往他的领口塞着雪。

    云知见状，焦急的连声欸欸欸。我笑着揽过她的肩，往屋内走去。

    “我瞧着嫣儿跟承稷倒是十分要好呢。”我说道。

    云知脸上有些尴尬，“你快别取笑我了，那是嫣儿不懂事，怎么可以对陛下这样。”

    我笑意更浓的看着云知，把她弄得一头雾水。“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舍不得嫣儿，假装看不出来？”

    云知茫然的看着我，没有明白我的话。

    “承稷喜欢嫣儿，我这个名义上的母后都看出来了。”我凑近她的耳朵，悄声的说着。

    “怎么会！”云知惊呼一声，我连忙捂住她的嘴说着嘘嘘嘘。回头一看，大家还在看着孩子们打闹，才放下心来。

    “怎么不会呢，嫣儿生得美丽聪慧，我看着也喜欢呀。”我认真的说道，“而且梅花未开，两个人都舍不得离开千红园，足以看出是相互心悦的。”

    “可我···”云知抬起头，眼中满是焦虑。“可我不愿意她进宫，成为妃嫔。”

    我有些惊讶，却能感受到云知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想法。

    “为什么呢，若是两情相悦，又是青梅竹马，不失为一对佳偶。而且嫣儿跟承稷也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了，这些迟早都是要谈论的。”我询问道。

    云知拉着我又往里走了几步，她居然想要给我行礼，被我一把扶住。

    “你这是干什么！”我被她的动作惊到，连忙扶着她起来。

    “小七，”云知担忧的说：“当初你跟先帝也是两情相悦，可最后还是落到一个相见两厌的下场。”

    云知的话让我心头一颤，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我曾跟周伯珩还有过温馨的时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戳你的伤口的。只是嫣儿是我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女儿，我不想她到人心复杂的宫中，一辈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云知的眼底泛起泪花，我心中不禁生出愧疚来，“是我一时脑热，或许嫣儿也并不喜欢承稷，你别担心，我不会强求她入宫的。”

    云知点点头，眼里的顾虑下去了几分。

    “不过，喜不喜欢这件事还是要问问他们本人，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一意孤行，你说呢？”我询问道，刚才承稷跟嫣儿对视的目光中，我还是看到了彼此的爱意的。

    “好，”云知思量了一会说：“一切尊重嫣儿的意见来吧。”

    一场打雪仗终于结束，黄奇终究是落了下风，被几个孩子追着丢雪球，连连求饶。

    大家都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了殿内，嫣儿跟承稷还是兴奋的说着刚刚的战况，一如既往的嫣儿说得起劲，承稷笑意彦彦的看着她不说话。

    我和云知对视了一眼，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今日家宴恰好碰到漫天大雪，又是一场瑞雪，本宫心中甚是安慰。”我说道。

    “是，夜色渐浓，也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季麟率先的开口，大家也就跟我一一告别。

    我看着云知和嫣儿，借口说有些布料想送给嫣儿做衣服，让她们留下来。

    王显就带着小虎先走了，我领着嫣儿跟云知进了内室。

    嫣儿兴冲冲的问我：“娘娘，布料在哪里呀？”我示意她和云知先坐下来，不着急。

    我望着有些顾虑的云知，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

    “嫣儿，如今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今年的新科进士中，有三个不错的好儿郎，届时带嫣儿去看看可好？”我询问道。

    岂料刚才还满脸笑意的嫣儿，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连忙郑重的下跪磕头，我连忙让稚红拉起她。

    “嫣儿···嫣儿···”嫣儿的眼睛飘忽着，紧张得说话都在结巴。“嫣儿不愿意。”

    我和云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嫣儿从来都是有自己主意的。

    嫣儿抬起头，对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纯澈似月光。

    “嫣儿，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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