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开端

自你火烧坤宁以后的每一天，我没有一天不是活在悔恨当中。我声嘶力竭的跪在地上，求你回来。

    可是当他们抬出一具焦尸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么？我几乎当下就要冲进火中随你而去，若不是宫人们死死的拉住我，或许我也早就不在了。

    是，我承认当初我忌惮你们孙家在朝中的威望，我也不解父皇为什么要给孙国公那么大的权力。一股莫名的逆反跟厌烦，逐渐占据我的内心。

    没有一个帝王希望自己的决定被人否决，也不希望自己的行为受到掣肘，可我那个时候不明白，总觉得孙国公的手过长了。

    那一天边关送来支援的请求的时候，我犹豫了。此后的看到失去父亲痛苦的你，我都在鄙夷着那个时候犹豫的我。

    是我害你失去父亲，也是我害得我失去了一个可以在迷茫时指点我长辈。

    可惜这些道理，我知道得太晚了。孙国公和你相继的离开以后，我才发现燕岐的昌盛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而朝堂也开始了动荡，大家心照不宣的站着位。我懊恼万分，此刻才明白父皇跟孙国公的用心良苦。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也在为着当初的我付出代价。

    那个时候玉腰奴的事情，母后让我去她宫中宴饮，那个时候母后说道激动的时候，说我是她的骄傲。

    你知道吗小七，这是母后第一次这样夸赞我。从前的她活在父皇的忽视中，所以把自己所有的不好情绪都给了我。

    她总是抱怨我不如大哥聪慧，不如三弟魁梧善战，就连样貌都没有四弟俊秀。

    我就是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你说我多疑敏感，可我也没有办法。

    我听到母后以我为傲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像是终于被母后接纳了一样。等酒一杯杯的下肚，我逐渐觉得昏天黑地起来。

    等我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早就不在母后的宫中，身边还躺着一丝不挂的玉腰奴。

    那个时候我本来想要跟你说清楚的，可我看到你跟我怄气的样子，就想着气气你，想到最后却酿成大祸。

    后来的我，做了太多混蛋事，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坤宁烧起那场火，会让我失去你。

    后来我沉迷于那些术士说的可以复活你，可以让我再见你一面。我都一一的信以为真，可他们都是骗我的。

    因为这个，母后还有大臣们，都以为我疯了。

    我杀了很多人，却始终没能再见你一面。直到曲培杜玲找到我，寻求我的庇护。

    我原本打算直接杀了他的，可他说他有我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东西。这才让我动心，见了他一面。

    他告诉我你在云渡，更换了身份，成了曲培南加的王后。你知道那一刻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欣喜若狂你还活着，这几年的思念几乎都快把我塞满了。可是悲痛也开始占据我的心，你宁愿假死也要离开我，你应该是恨透我了。

    所以借着办万寿节的名义让曲培南加带你来，我发现原来我早就在互市上见过你，只是那个时候的你，换了样子我没有认出。

    我便用一碗鸡蛋羹作试探，你果然没有吃。也就是那一刻开始，我笃定你就是我的小七。

    席间看着曲培南加跟你恩爱有加，低语缠绵的样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

    我真的恨不得当场就立马杀了他，夺过你回到我身边来。

    周伯珩似控诉般的话语终于停了下来，我漠然的看着声泪俱下的他，可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原来那年的万寿节，就是一场鸿门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盯上了云渡。”我冷淡的说道。

    “是！”周伯珩的酒杯重重的往桌面上一顿，“原本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也好，可小七你知道吗，再看你一眼我就知道我不甘心。”

    周伯珩的眼眶满是血丝，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我这边倾斜过来。

    “我不甘心你在曲培南加的身边，就算是背弃天下，我也要把你夺回来，所以我发动了战争，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你。”

    我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感动着自己的他，不禁哑然苦笑。

    “即使你知道，我早就不爱你了，即使你知道夺走我，会让我痛不欲生，你也依旧要这么做？”

    周伯珩面对我的质问，面不改色的说：“是，就算你恨我，但是在我身边，总比离开我好。”

    我苦笑着摇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周伯珩也自顾自的笑起来，讽刺着说是啊，早就疯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我离宫多年宫里再也没有过新生儿的啼哭，是什么原因？”我压制这心中那不安的想法，质问着他。

    周伯珩嘴角弯起一个瘆人的笑意，“不错，是我不希望她们生下孩子。”

    我注视着他毫无愧疚的脸，难以置信的问为什么。

    “因为，”周伯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而那些女子是你走后我不得不纳的，我也不想她们会有我的孩子。”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颓然的靠在椅子上。纵然今夜的周伯珩像是剖心般跟我说了这些许多，我还是感觉。

    似乎我从未真正的了解过面前的这个人，他的慈悲，他的隐忍，他的残酷还有疯迷，我都知之甚少。

    而周伯珩却不再是我少年时就倚靠的那个夫君了，如今早就物是人非了。

    “你如此做，对那些女子而言，是十分残忍的。”我淡淡的说着，可我知道这是一个无能为力改变的现实。

    周伯珩的眼中翻着不明的情绪，平静的回复着或许吧。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温热的酒液下喉，我才感觉身上的寒意少了几分。

    晚风从窗子吹过，让我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我也知道了，跟周伯珩说这些，终是说不清的了。

    “周伯珩，玉腰奴的真实身份是前朝的芙姬公主，这件事你还记得么？”我谈起正题，打算告诉他最近的事。

    “我知道，母后因这件事还自责了很久。”周伯珩说道。

    我点点头，“因这件事，朝中也查处了许多官员，其中很多是安插进来的细作，最近我怀疑，我们或许并没有清除干净。”

    周伯珩的眉头皱起，脸上带着疑问的看着我。“你说什么，前朝余孽，在朝中还有？”

    我默默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周伯珩。

    “不止是燕岐，逆贼们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大多隐姓埋名的潜伏在各个地方。”

    我停顿了一下，不能让周伯珩知道跟南加私下联系的事情，改了一下口。

    “我阿兄最近查探的消息是，潜伏的逆贼们，都在往燕岐聚集。应该是近日就要有大动作了，而我朝中，也有许多。”

    身后的周伯珩默默良久，我不禁回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却满是怀疑。

    “你是觉得我说的并不是真的，对吗？”我问道，我知道他不一定会信任我。

    “不···”周伯珩站起身，“只是我需要去亲自查证，才好查出事情的真伪。”

    周伯珩的眼眸微垂，“可是小七，为什么你一开始就不跟我说呢，让我去查，应该是最合适的。”

    我自知理亏，别过脸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周伯珩上前一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其实我并不是适合做一个皇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由的说了这样一句，带着自怨自艾的话，我蹙着眉望向他的脸，却看到满脸的失落。

    “这件事我会查清的，感谢你肯告诉我。”周伯珩转身准备离开，我连忙叫住了他。

    “你着什么急，没头没脑的怎么查。我既然跟你说了，就是我有线索提供给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我说道，周伯珩停住了要走的脚步。

    “你需要跟我阿兄一起查，因为你的身边就有细作。”

    周伯珩的眼神一凛，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你说···”

    我快步走过去，用手捂住他的嘴，把他的疑问的话堵住了。而我警惕的观望了四周一眼，确保今夜把李昀支开了才能这么顺利的谈话。

    我凑近周伯珩的耳朵，踮起脚尖，悄声的说出了李昀的名字。

    随着我站定的动作，震惊也爬满了周伯珩的脸庞。

    我用手指在嘴唇上作了一个嘘声，“我知道你会难以置信，他也是你十分信任的人，但目前种种消息都是指向他。”

    我从书案上拿过来之前绘画的，在李昀手帕上看到的图案递给周伯珩。

    “这是他身上的手帕的图案，查过了确信是前朝皇室花纹无疑。而芙蓉花，前朝皇室也只有一个人爱用。”

    周伯珩的脸青黄相接，十分难看。我盯着他震怒的眼睛，“那就是曾经的玉腰奴，芙姬公主。”

    周伯珩的嘴角抽搐着，紧紧的攥着画的动作把纸都弄破了。

    “好，很好！”

    说罢拂袖而去，我目送他离开，接下来就是掀开了腥风血雨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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