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迟来的婚礼
空中一轮圆月，预示着明天将是一个好天气。塞奇雅满意的回到房中，看着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我。
“明日就是你成为王后的日子了，我却一直记得你刚刚来到我们家的那日。阿妈为你的到来而幸福，是一种恩赐。”
塞奇雅给我梳着头，有些哽咽的说着。
我握住她梳发的手，也鼻子一酸险些落泪。“阿妈···”
“傻姑娘，大好的日子不要哭。王上遣人送来了嫁衣，等会你就换上吧。”
塞奇雅的眼神望向南加命人送来小山般的东西，南加说要给我个盛大的婚礼，怕苏牧一家原本没有女儿可能没做打算。
可连南加都没想到，苏牧一家早早的半年前就开始替我置办东西了。
从田产到衣物，连我以后孩子的小衣服都准备得一应俱全。我连说够了够了，一向不善言语的苏牧眼眶微红的说怕我以后吃苦。
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年幼的时候阿娘保护我跟阿兄牺牲了自己。
而我自小在阿爹的庇护下长大，后来的大夫人也从未苛待过我和阿兄，而是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般教导。
成为白珈后，又拥有了视我如目如珠般珍贵的家人，命运或许也不是如此不公的。
我看了一眼南加送来的嫁衣，自是华贵无双的。但我还是喜欢那日塞奇雅给我看的枣红色嫁衣，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
“阿妈，明日我穿你给我做的嫁衣出嫁。”我看着给我编着辫子的塞奇雅说，塞奇雅有些惊喜的点点头。
帐篷外是一团篝火，村民们围坐在四周，唱着祝福的歌谣。魁嘉跟我说，这是云渡的风俗。
保佑新娘出嫁的平安跟以后的顺遂，亲友们都会来相送。
我待嫁的帐篷外挂起了彩色的飘带，由风带领着飘扬，我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天将拂晓时，我抿好了口脂，带起了面纱。由塞奇雅牵起我的手，走出了帐篷。
“新娘子出来咯—！”随着一声高呼，我缓缓的走出帐篷。
此刻一条由花瓣铺就的路向前延申开来，两边都是玉秀山的村民们。
纷纷往我的身上抛洒着花瓣跟五谷，驱散身上的邪祟，寓意着幸福吉祥。
塞奇雅扶我上了车，由苏牧赶车朝着建安出发。
头上的红玛瑙跟珍珠链有些沉重，可也比不过塞奇雅牵着我不愿放开的手。
“我的好白珈，以后要常常回来看看阿妈。阿妈会想你的，好不好？”
塞奇雅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手拽得紧紧的。
我如鲠在喉，眼泪将面纱打湿，只能拼命的点着头。
塞奇雅慢慢的松开手，跟玉秀山的村民们伫立在原地朝我挥手。
大家呼喊着要幸福啊，我眼含热泪的也挥着手。
苏牧一言不发的赶着车，可我也看到了他眼尾的泪光，不禁让我想起了逝去的阿爹。
父亲的爱总是不宣于口，却深藏在每个细节里。车里铺满了柔软的垫子，缝隙处糊上了油纸。
乍暖还寒的季节，一丝风都没有扑到我的身上。车子平稳的向前，一路没有颠簸的到了建安的城门。
苏牧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我下车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南加。依照礼制，迎娶平民已是万难，他本不用等我的。
可是又是一条花瓣路，尽头就是笑意彦彦的南加。
苏牧横着手臂举到我的面前，我和他对视一眼，就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走了过去。
城门上跟南加的身边，都是欢呼的人们。手捧着鲜花，身着盛装。
“小白珈，阿爸阿妈没有办法跟你一辈子。这段阿爸最后陪你走的路，预示着你做姑娘的日子就过去了。”
苏牧沉稳的走着，却不敢看我眼睛，声音有些沙哑的说。
“到了尽头，就要把你交给你的丈夫了。以后的日子，就是你们俩携手共度了。”
我忍着泪，点点头。我们一步步的向着南加靠近，南加的笑意更浓了。
“可是阿爸想告诉你，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也永远都是阿爸阿妈的女儿，谁都不能欺负你，哪怕他是王，知道了吗？”
苏牧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还是忍不住的哽咽。
我的心里感动不已，更多的是对这三年的父女情分的不舍，点着头说：“女儿知道了。”
来到南加的面前，他似乎猜到了我会穿塞奇雅准备的嫁衣。他身上的喜服也是简单又别致，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
乌黑的头发半束在脑后，剩下的编成了鞭子。额头一条红宝石抹额，太阳下熠熠生辉的眼睛。
南加伸出手到我的面前，苏牧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我手放在南加的手上，紧紧的握住，拍了拍南加的肩膀。
“要好好的对待她，她是我们家的月亮。”苏牧深深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不舍。
南加点点头，弯腰给苏牧行了礼。随即牵着我手，往城里走去。
百姓们载歌载舞，城内也是一片欢乐之境。空中飘洒着花瓣，还有一股香料的气味。
两名僧人给我和南加诵经祝祷，为我们开辟前路。我们就在一片拥护中，登上了建安的祭台上。
我竟然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南加握住我的手反转过来，跟我十指紧扣，我安心了不少。
巫祝已经完成了先前了的仪式，递给我们一对鸿雁。我和南加抱起鸿雁往前一放，鸿雁高飞，是一个好兆头。
我与南加握起手一同举起，面对苍天。
“长生天在上，我曲培南加，今日娶白珈为我唯一的妻子。无论生死，无论富贵。我都会爱她，护她，尊重她。”
我看着南加郑重有声的说出誓言，心里暖暖的。
“长生天在上，我白珈，今日嫁与曲培南加为妻子。终其一生，我会爱他，敬他，尊重他。”
我和南加对视一眼，“直到生命的尽头。”
巫师颂告上天，我们互换腰带，算是礼成了。
南加将我揽入怀中，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声音是高兴的颤抖：“小七，这一日，我等了好多年。”
我的热泪滚落，将南加抱得更紧了几分。
台下的百姓们皆唱起赞歌，把我拥入了新房内，而南加被举起来去喝酒了。
热闹了一整日，终于难得的清净下来。我摘下面纱，这是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妃今日还未来得及吃东西吧，这是刚刚煮的奶茶，您先喝点暖暖胃。”
细细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她跪倒在我的面前，把手里的托盘举起到头顶上。
我牵起她，示意她站起来。
稚嫩的脸庞，有些紧张的看着我。“你是？”我问道。
“回王后的话，我叫小怜，以后由我服侍您。”
小怜怯生生的说道，不敢抬头看我。
我透过小怜的脸，不知道怎么想起了稚红那傻丫头。
南加递来消息，说稚红不肯嫁人，起初说要去守着皇后陵寝。后来被大夫人带回了国公府，继续在府里生活。
我看着这小小的人儿，也难免起了怜爱。“好，你不用害怕我，以后就麻烦你了。”
小怜抬起头，迅速的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重重的点着头。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就让她跟我一起去了大堂。
云渡的婚俗没有燕岐的繁琐，任何人都可以来参加婚礼。
大家载歌载舞的过个三天三夜，都是大醉而归，方能显得尽兴。
南加被魁嘉他们扛着出去喝酒了，可还有各国的使节前来祝贺，我们还是需要去应付一下的。
我从魁嘉的手上扒下喝得三分醉的南加，魁嘉大嚷着妹妹你有了丈夫忘了哥哥。
南加有意的往我身上靠来，带着酒香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脖间，弄得我痒痒的直往后缩。
“别闹南加，我们还要去敬各国使节的酒呢。”我嗔怪道。
南加嘟囔起嘴，“哦，我还以为你拖我去洞房呢。”
帮我扶着南加的小怜脸刷的一下直接红透，我有些羞恼的捏了一把南加的脸，南加连连求饶。
大堂里是各国来的使节，我和南加依照礼数一一敬酒感谢。连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我在心中嘀咕怎么那么多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云渡王新婚大喜，这杯酒，我先干了。”
我一回头，竟然是多年未见的季麟。
仰头将酒饮尽的季麟也看到了我，我有些不自然的尴尬，可季麟的目光灼灼，我愣在了原地。
还好南加先反应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说：“王后可能是不认得王爷，白珈，这是燕岐的江都王。”
我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是我有眼无珠了，这杯酒敬江都王。”
季麟眼中翻涌着不明的情绪，默默的跟我碰了杯。
随即南加搂着我，前往别国的使者处敬酒。可我总是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的跟随着我。
一圈下来，连我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南加的酒量甚好，不过是脸颊微红而已。
灯光下看，有些暧昧的气氛。
南加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毗卢国的大胡子使者说云渡王真是爱妻，南加得意的挑挑眉，“那是自然。”
随即牵着我往外走，招呼着大家也一起跟上。我担忧他是不是有些喝醉了，但南加神神秘秘的嘘了一声。
我也就乖乖的跟着他往外走，来到了前殿的空地上。
云渡的王宫依山而建，一路而上。故而这最高的宫殿，反而是在山巅之处。
这样的选址，让身在宫殿的人可以俯视建安全程。风景甚好，视野辽阔。
大家跟在我们后面站定，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南加。南加凑近我的耳朵：“你曾带我看过京都的万家烟火，今日我送你建安的三千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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