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紫禁之巅
手中酒摔落,月不开飞扑过去,阴沨眼中已是猩红一片,和之前南横胡同杀兆五常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失控在那时便已初露端倪。
大意了!就不该让他碰酒!月不开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阴沨提酒在院中行走绝不是信步乱走,他在画阵!月不开仅略略回想一下便识破他画的是【炎上六丁荧惑引】。
这阵法作用是:请荧惑星引六丁神火攻入心脉,是足矣弑神的大杀招!
按五行五脏论,人心主火,急火攻心要折寿折命,更何况是六丁神火攻心,不见火光,却能把神仙都烧成灰!
踩在阵中的人会觉得心底越发燥热憋闷,到大阵真正运转,除了站在中宫阵眼位置上的布阵人之外,其余人等必被焚为灰烬!
阴沨法力低,布阵的范围不大,阵中人如果主动跑出阵法范围,还有机会捡回一条小命。然而,荧惑引的效果和喝酒烧心的感觉类似,眼下院中人都喝了酒,就算有人像兆琼之一样察觉出自己通体发热、心脏难受,也只会认为是酒精作用,谁能想到他们中有真神作祟?
月不开切实体会到那日阿柴所说的“八百万鬼蜮众生唯独阴大人最不好相与”,妥妥是一位闷声干大事的神!
“画此阵,您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何愁何怨啊阴大人?一个活口都不想留……”月不开心里嘀咕,但阴沨那边的感应已经断了,他站在阵眼中,有无形结界隔挡。
火属性的阵非水属性不可破也。此阵不破,是要死人的!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月不开想到此处国子监酒店距离故宫不算远,计上心头,一咬牙,“姓爱新觉罗的在天有灵、在地有魄,丑话在前,我不是故意拆你们家啊!借六宫螭龙一用!”
螭(chi)龙是龙九子之一,主水、避火,古代殿宇大屋顶的屋脊两端有琉璃“螭吻”兽,利用螭龙的属性,寓意保护木制结构的房屋免于火灾。
有螭吻装饰的建筑到处都是,但是只有宫里的才是真龙之子。月不开咬破舌尖,吐一滴精血“真阳涎”,召唤六宫十八殿的螭龙——
刹那间,降扶风、杂冻雨,赤青二色的群龙从浓郁夜色中奔突而来,蜂拥而至,交争混杂,登览月阁顶,扶摇凌空。颇有他们祖宗辈老龙“威动天地,声震海内”的架势。
月不开左手掐三山决,右手掐剑诀,敕道:“破!”
院中炎上六丁荧惑引大阵骤然碎裂,一阵寒风扫荡,燥热消散,保护阵眼的结界也被一同击碎!
“糟了!”月不开含着舌尖血骂了一声。怎会这么容易破除!!
他本以为保护阵眼的结界一定相当牢固,纵使法阵被破除,阴沨站在阵眼中绝对不会受伤。没想到阴沨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维护自己阵眼的安全。
这一下,月不开用力过猛,直接将人扑倒在地上。阴沨脑袋猛磕在石板上,响声清脆。如果是普通人,估计脑袋就要开瓢洒脑浆了。
“这声儿挺、挺脆生的……”月不开忙乱伸手托住阴沨的后脑勺,心里把自己翻来覆去骂了十几遍。
说时迟那时快,群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仅只是一秒半钟的时间。在场的凡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月不开一拨炫酷吊炸天的操作,没有一个人看到。
他太快了,快到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残影。人们只看到月不开突发恶疾似的扑向阴沨,下一秒两个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柒陆叁醉得脸比猴屁股还红,一睁眼就看到月不开跨在阴沨身上,“我去!好像打得很激烈的样子啊……”
从某种角度来说,又开阵又请龙的,确实很激烈。
被这么一扑一摔一敲,阴沨竖瞳收缩,眼中红色褪去,反倒清醒了不少。他拨开骑在身上的月不开,“你别、别揉了……秃了……”
月不开立刻收回揉阴沨后脑勺的手,被咬破的舌尖不听使唤,叫了一声:“阴大银……”
他向来认为自己的普通话是标准的播音员水准,月不开无地自容,“我我我们走!”
他一把拉起阴沨,恨不能像夹包一样把阴大人夹在胳膊下,几步狂奔助跑,带人飞身上房,跳出览月阁大戏台的院子。月不开边跑边回头喊道:“都躲一躲啊!”
院中人具是一脸懵逼。哪知沨月二人刚刚飞出院子,小院正上方的夜空中暴起一阵硬物碎裂的声音!下一秒,乒乓球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砸向院中!
院中人这才明白月不开的话是什么意思,“躲开啊!去檐下面!”霎时乱作一团。
阴沨挣脱开月不开的胳膊,跟在他身侧,“怎么会下冰雹?”
“哎我……阴大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呐,我那道诀只能请螭龙、送螭龙,至于怎么把螭龙吐出的水送回去,这不是没研究明白嘛……”
他其实不是没研究明白,只是废神法力低,和阴沨半斤对八两的水平,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把神龙水一并送回宫里。
既然送不回去,月不开把神龙水全都扬在天上,趁水柱上天下天的功夫,立马拉阴沨跑路。
冬夜高空冷却再掉下来的水全都成冰了,二人听身后“咔嚓”、“轰隆”木头断裂的声响——成吨的冰雹把览月阁大戏楼砸塌了!
听这声响月不开又是一阵尴尬,拍胸口安慰自己,“还好没死人,没死人……”
二人刚落进酒店前一进院,月不开脚尖点在一池碧水莲花芯上,站姿骚包,看到廊桥另一端赶过来几人,他立刻闪进廊里,规规矩矩地走路,与对面那伙人碰面。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陈玖珑和刘健,二人一身红衣唐装样式的喜服,陈玖珑摘了黑框眼镜,淡妆映衬下光彩照人,像是民国照相馆里走出来的俏佳人。但此刻佳人并无笑颜:“月大师发生什么了!你们是从后院来的吧?我听到好大动静,到底怎么了?”
“无事发生,”阴沨说,“陈小姐放心。”
他板着面孔,声音冷淡,听他一说,陈玖珑更没办法放心了。
刘健也察觉不对劲,后院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一帮人向前院的方向追来。这场面无论怎么看,刘健都觉得是眼前这俩穿大褂的在逃跑,身后一群人围追吧!
他可是熟读金古武侠的“老江湖”,对于这种大闹婚礼的桥段熟悉的不得了!刘健挽袖子挡在陈玖珑身前,怒目圆睁,“你们想干什么?”
“健哥,真没什么大事儿!阴大、阴老师有点喝多了,我带他先撤,”月不开改口叫了一声“阴老师”。
他指尖往袖口一划,夹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刘健口袋里,塞完拉起阴沨的手就跑,回头喊道:“我和阴老师一点心意,密码是今天日期!祝二位百年好合、合家团圆、圆圆圆圆满成功!”
月不开也不知道自己胡乱祝福了些什么东西,好歹是在天庭领工资的正牌神仙,无论祝福什么,总能有点作用吧。
银行卡里的钱就当一点精神赔偿了,希望他们夫妻俩到后院不会被一地冰雹吓到,月不开想。
“还是直接让他们失忆比较有效果,”阴沨说。
“像你当初抹去刘健御剑飞天的记忆那样?阴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特擅长操纵‘群体性失忆’?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连自己的记忆……也能下手抹去……
月不开把阴沨拽得更紧了一些,拉他直奔故宫的方向。
二人在亘古不变的苍苍月色中跃上古城墙,飞檐走壁,踏着夜色与琉璃瓦,在故宫博物院满园的监控摄像头中留下一段玉红的幻影,脚尖在600年殿宇安睡的梦里点出涟漪。
似乎好久没有亲自用脚步丈量距离,像千年前那样奔跑,跑出自在的风的样子。
跑出去好远阴沨才回过神,甩开月不开,“你跑什么,撒酒疯吗?”
月不开笑了,“您好端端开什么阵,撒酒疯?”
“我……”阴沨居然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那些人,我看不惯……”
“要不得啊,阴大人,只因为看不惯就要开杀戒么?好大的神威,阴沨,你吓到我了。”
月不开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记忆中的阴沨不是这样的。他想起之前魔礼青拜访的时候对自己说“大哥,你变了”。阴沨似乎也变了。
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但对于人类来说,为了生存、为了适应环境,改变,未尝不是一种本性。
月不开见那人遗世独立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滋味,只觉得有种抓不住的脱力感。我们是有许多许多年未见,曾经的你是不是如沙如尘一般,消散在时间里了……月不开不敢深究这个问题。
阴沨一甩袖子跳上屋脊,站在保和殿螭吻的尾巴尖上,保和殿是故宫三大殿北侧的一座,建在台基上,比其他宫室高出一大截,是故宫全域的最高点。
站在重檐歇山顶的顶端,放眼望去可览“月照紫禁”的胜景。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阴沨问。
他的鼻音重,多少都沾点醉意,虽然神色如常,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比平时不知激动了多少倍。他身上腾出一股酒气,像入味儿了似的,闻着醉人。月不开不敢多闻。
“我……嗐!其实也没什么。”一点私心罢了。月不开蹲坐在大殿屋脊上。“阴大人,我今天过生日的,高兴。来正经八百的紫禁之巅赏赏夜景。”
阴沨歪头,“你生日?”
“嗯。”
“你记性真好,活了这么久还能记住自己的生辰。”
月不开汗颜,“阴大人,您不觉得自己的关注点很偏吗?”
阴沨思忖片刻,郑重点头:“确实偏了。月不开说错了,这里不是紫禁之巅。”
“还想着给我挑错?”月不开气笑了,阴大人沾了酒怎么这副样子,呆得可爱。
阴沨聚精会神在原地转了一圈,看过皇城四周风物,微微皱眉:“这里风景不好!”
话音未落,月不开只觉得领口一紧,阴沨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他身后,拎起他的后衣领子,“阴大人?!”
“你不是过生日么,带你去赏赏真正的紫禁之巅。”阴沨纵身一跃,提人向北狂奔。
周遭宫室飞速从身边后退,皇城里曾经的华服宝冠、金风玉露,不过是月下一团浓缩的虚影……月不开任凭他提着,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话——
阴沨,别怪我骗你,今儿其实你过生日的。
你忘了,总要有人帮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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