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钱
这扎了高马尾的来砸场的人正是祝鸣妤。她目标明确,一进楼就直冲着老板娘来,本身便长了一张很沉静的脸,看上去无喜无悲。往那一站,手里一柄剑更是震得让人一步也不敢上前。周遭人等嘴巴贴着耳朵无声无息地交流一番,也没人敢说话,更无人敢对那画作做出什么评价来。
那老板娘站立在面前,一声也不敢吭。祝鸣妤对打量她没兴趣,这幅图又是她随手画的,若是论她的艺术造诣,全振鹭山估计只有方濯可以与之并称卧龙凤雏。她将那画往老板娘怀里一推,后退两步,看似是要准备离开了。
“你们都不说话,那我便默认他们有关系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钱袋,“若是没关系,便当我给她赎了出去,找个地方安身。有关系的话那便不加叨扰,告辞了。”
说着她转身便要走,跨出去第一步的时候,她在心里默念着:
三.二,一。
“等等!”最后一声刚落,一个声音便急迫地从身后传来,“杏桃她、她和那几个人没关系!是他们买的杏桃,这是我们楼的姑娘,跟那通缉令上的人没有一点儿关系呀!”
祝鸣妤站定在原地,身后是人,身前也全是人。在这个女人云集的地方,男人也不遑多让,一眼望去花花绿绿,全天下的人都在这儿瞧着这场骗局。
祝鸣妤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随即回过身,将钱袋又从怀里掏了出来。转身的瞬间她瞧见老板娘瑟缩的神情和贪婪的脸色。她上前来,殷勤地拉住祝鸣妤的手腕,说:“请坐!”祝鸣妤却一抬手轻轻挣脱了。她随着老板娘的指示进去,走到大堂之中,周围人围着她又害怕又好奇地瞧,却也被管事的驱散了。
几个姑娘连带着她们的男人,站在一边好奇地瞧着。二楼栏杆旁的几个年轻女子蹬蹬蹬下楼来,离得远远的,目光却一直朝着这边探过来。
这老板娘是市井里的老街坊,对人情世故再无法熟悉半分,她便是为了这与人打交道的能力生长的。一根老树根似的盘踞在赏翠楼的后院,又顺着春风钻到人跟前来,逢人还说自己这是否极泰来、枯木逢春。她将那茶枪放了,恭恭敬敬地请祝鸣妤入座,又转身冲一个姑娘使了个眼色。
祝鸣妤不欲与她多言,张口便道:“多少?”
“这,姑娘,咱们得好好给您算算。”老板娘拖了只椅子坐在她跟前,一个姑娘提着茶壶,连忙过来倒水。她的表情已经不似方才那般谄媚,反倒露出几分理所当然来。她说道:
“杏桃这姑娘,打小养在我们楼里的,这一下出了意外,我们心里也难受。若您只说拿钱来衡量,这是万万不可的。杏桃她去了,伤的是当妈的我的心呀!我可疼她。她便这样不声不响地去了,该怨的人是我。是我没看清那几个豺狼虎豹。所以,姑娘,请您把钱收回去吧,指明杏桃现在在的地方,我去替她收尸。”
说着话,这妇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哽咽了两声。那声音就像夜间突然传出的一声烟囱破裂的闷响。
身遭议论纷纷,都是那些姑娘的。老板娘一斜眼,她们便都不敢说话了,各去干自己的事,只目光还留在这。
祝鸣妤盯着她的脸不说话。接下来依旧是老板娘的舞台。她慢条斯理的,浑似瞧不见之前那般跋扈。只带着那种温和的嗓音,追忆一般说着:
“杏桃呀,七岁的时候来我这儿的,那时候她才那么小点,家里闹了大灾荒,不得已把她送来了。我得说,这姑娘确然是命不好,家里死得不剩几个,便只有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出来做活。可你说这么小的雏儿能干什么?便叫我在楼里养着,我这是救了她一命呀。她小时候身子弱,可没给她花钱治病,前后用去了几百两,我也心甘情愿。人便是要这么做善事!若是她娘上天有灵,也便是可瞑目了的。她娘命也苦,送来的时候腿脚都走烂了,只把这姑娘送到我跟前来,说,好心的大姐,您帮帮她吧!——我一时心软,便收了她在楼里,亲女儿一样养着。吃的我从不缺她,穿的也不缺她,她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只这世道不好,到头来还得给我做事。但不做事便怎么活得下去呀?有时候她碰上那种不好相与的客人,我也替她挡着,说别让她娘在天之灵伤心。谁能想到,就是这般追着护着,还是出事了,哎!杏桃命是真苦,如此去了,也算是解脱。姑娘,拿着你的钱走吧!我不要。杏桃接下来的事,便由我这个当妈的代劳便是了。”
老板娘说完,便捏着袖子掩着脸,似是哭了一哭。几个姑娘隔着远远地看她,便都交头接耳。祝鸣妤用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酷的声音回答道:
“她死在何方,这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将她埋了。你再怎么找也找不着她了。现在只要说个数就好,再将她留在这儿的东西给我。至于她的坟,你们也不必知道,生前默默无名,死后便也不必太张扬。”
“默默无名?”老板娘大惊小怪地说,“谁跟您说的她默默无名?姑娘,你不知道,杏桃她也算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呀。虽说不是花魁,可便照着她那姿色,恩客也实在不少。她死了,对咱们来说——我便不同姑娘隐瞒了,就说真话,确实是家里一个大损失。您别说我靠她赚钱,我养了她,不能只叫她来楼里吃吃喝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楼里这么多姑娘,这么多张嘴,不能只闲着她一个呀!只是待她如亲女儿般好便是了,您若不让我见她最后一眼,我这心里也放不下呀。”
祝鸣妤定定地看着她,手已经扶到了剑上。她就那样在原处坐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手。她拿那双冷冷的眼睛盯着那妇人看,平静地说:
“多少?”
老板娘呼出一口气来。也许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怎么着也得二百两。”
“二百两?”
祝鸣妤很少有震惊的时候,但打破记录的时刻便是现在。她扶着桌子,一下子站起来,那双眼睛便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人。
“二百两,你敢再说多一点吗?”祝鸣妤说,“任谁身上也带不了这么多钱。”
“没办法,姑娘。真金白银,一钱也少不了,”老板娘坐在对面,捏起了茶枪,这回倒显得很从容,“姑娘江湖中人,知道身上不富裕。但咱们这儿杏桃就是值这个价,您别忘了,先前给她花了多少,咱还没给您算呢。咱们家秋霜一晚上出去都值五百两。这还算少的,您多担待吧。”
这老板娘先前说话的时候,目光便在祝鸣妤身上游移不定。她嘴上功夫厉害,最初看着是被祝鸣妤吓了一跳,但实际上早就冷静下来,暗暗地观察着这突然过来找麻烦的人。说杏桃死,她是不信的。这姑娘又一身侠女装扮,老板娘只想了一想,便猜了个大概。其实说是那几个客人死了会牵扯到她们赏翠楼,实际也没那么严重,毕竟是跟官府打点过的,那几个商人家的恶霸还能同官府叫板不成?真要惹了事,挡了那些官爷的桃花路,随便一个理由就能给送到牢里,这么一想,心里也没什么负担。要么留钱,要么留人,这是她早想好的。二百两只是碍于手里那把剑,老板娘也不敢要多,生怕逼得此人狗急跳墙。可同时她却也这样想到:
这姑娘要是不给,她便去报官。
祝鸣妤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握着剑柄,几乎忍不住要脱鞘而出。那剑锋在烛光下闪出一点冷意来,老板娘看得很明晰,啪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你,你打算如何?”她惊慌失措地说道,“杀人了!”
楼上楼下传来一阵子尖叫。老板娘后退两步,躲在人群里。双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祝鸣妤,大堂的目光又再度落到她的身上。在这目光河流之中,祝鸣妤手指微微放松,将剑又推了回去。她一声不吭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佩囊来,从里面挑出两张银票。她将它们放在桌上,那票子便在明亮灯火之中静静地镶嵌在红木桌之中。
“二百两,分毫不少。”她像个木头一样说着话,抬起眼来瞧那老板娘。
“把东西给我。”
老板娘惊惶失措的神情冷静了下来。她招招手,叫人将那两张银票送到自己手里。随即转头对另一个姑娘说:
“把你杏桃姐姐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都给这位姑娘。”
那姑娘头也不敢抬一下,转身照做了。祝鸣妤追着她的身影抬头,瞧见她迅速地消失在拐角处一点阴暗的地方。不多久便下来了,手里只拿了几件衣服还有一点小玩意。她提着裙摆下了楼,站在老板娘面前,却是有些瑟瑟。祝鸣妤听到她小猫叫似的抖着声音说道:
“妈妈,杏桃姐姐就这些东西,她屋子里没包裹。”
祝鸣妤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老板娘的动作随之一僵,她当即转身,抬手就给了这姑娘一巴掌:“之前给你姐姐那些金银细软呢?那些客人们赏的钗子、簪子、镯子,怎么就一盖没有了?你说你见了没有?我给杏桃的,你却从她屋子里出来说没有?手不干净的小贱蹄子,连你杏桃姐姐的东西都敢拿,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再打她。这姑娘站在原地,手捧着那些东西不敢动,脸上当即便落了个红指印,也不敢躲,只耸着肩膀哆哆嗦嗦地哭着说:“妈妈,真没有,说不定是杏桃姐姐自己拿走了,我没见过那些东西……”
“你没见过?你没见过!这话骗小姑娘还成,可你看老娘是好骗的?”老板娘偷眼瞧了瞧祝鸣妤,见她目光正盯着这边不动,心里一半慌张一半恼怒,更来了勇气,“敢拿你姐妹的东西,老娘看你是活够了!没见着你姐都没了么?这个时候还装腔作势,真该死!”
那姑娘被她拽住头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老板娘便更来了火气:“还敢叫?还敢叫!打不死你!”巴掌正欲往脸上掴去,身旁不远却突然传来一声轻柔从容却怪腔怪调的声音:
“妈妈又何必打她呢?杏桃妹妹什么人,妈妈为了给她留面子不多说,可咱们姐妹们都知道。要是真她拿了,嫁祸给别人,妈妈可就上了她的当了。”
老板娘当即回身,祝鸣妤也随之将目光移过去,便瞧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姑娘,站在人群中用扇子遮着脸,见了面只微微笑。这姑娘长得仙姿玉貌,举手投足间均带着一股特殊的气质,一瞧见祝鸣妤将目光投到她脸上,便将扇子放了下来,冲她微微一笑。
接着便翻了个白眼。
“看我?看我也是这几句话,这位姑娘,你若没能那叫人盯着你看的美貌,便别总是看别人。”她抬起指甲看了一眼,对着烛火研究了一下手指的构造,细声细气地说道,“知道你是好心,要将这死人从我们楼赎出去,可姑娘你是不知道,就杏桃那穷酸气,您在她身上多翻翻便能找出好东西来。这姑娘可是什么好玩意儿都戴身上的,就这么出去晃着招人羡慕。可咱们都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便也不多说。如今死了,说不定便是她那一身招了匪徒兴致,玩完之后,顺手便杀了呢?杀鸡取卵,你我都懂的道理,所以也别太追究了,能放在这楼里的,定也只有这几样东西。”
祝鸣妤听了,面上没什么显色,心里微微皱眉。一个姑娘原本站在那姑娘身侧,闻言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玉柳姐姐,积点口德吧!”
那玉柳颇为傲气地一翻眼,瞧了她一下,慢吞吞地说:“你为杏桃妹妹喊冤,便是要与我为敌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妈妈心善,我可不然,”玉柳轻轻一晃下巴,看了祝鸣妤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风情万种地一回身,扭着腰便往回走去了,“她杏桃死或不死,与我们楼都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活着的人才是正经事,姑娘若是明眼人,便自己看着办吧。”
玉柳很快便没了身影,估计是走到自己屋子里去了。老板娘一见玉柳出来,便放了那姑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转头又冲祝鸣妤不无得意地说:
“楼里小女子娇惯坏了,叫姑娘看了说笑。怎么样?我们赏翠楼里的头牌玉柳,是不是这模样顶得过天底下各个女子?绝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又温柔,又贴心。客人们都爱她。姑娘若是有闲心,也可与她交个朋友。这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内里可好得很。”
祝鸣妤像是一株没有生命的树,目光再似枯死的老枝一般从那头转回来。她扫了一眼老板娘,盯着那姑娘看。随即她说:
“把东西给我。”
这是她当晚重复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
姑娘被老板娘从身后推了一把。她忙上前来,将东西端到祝鸣妤面前,瞧见她腰间的剑,身形还瑟瑟发抖。
祝鸣妤拿过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取出钱袋来,拉过她的手,往里面放了一块银子。
那姑娘吓得身子抖如筛糠。她磕磕绊绊地说:“这、这是……”
祝鸣妤抬起手指,不动声色地顶住了自己的嘴唇。她贴近姑娘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今夜寅时,带着你的东西,到后院等我。”
随即她直起身,拍拍姑娘的背,淡淡地说:“作为帮我拿东西的报答。”
身旁传来几声似嫉妒又似慨叹的小小的讨论。
姑娘攥着银子,抖个不停。她深深地看了祝鸣妤一眼,那眼神里惊慌且瑟缩,却又是坚定不移的。她冲着姑娘微微福身,小声道了谢,拎着裙摆,低着头便穿过人群,到楼上去了。
祝鸣妤低头看了那些东西一眼,不过几件衣服还有一面铜镜,外加一把梳子和一对耳环,没别的了。她将衣服和镜子都丢在地上,攥着那梳子和耳环往外走,走了两步,将耳环也摔在地上,便闻当啷两声。
老板娘站在人群里瞧着她要出门。她往前赶了两步,殷勤地问道:“姑娘,怎么不要了?”
“不要了。”
祝鸣妤只攥着那把梳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赏翠楼。老板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变得很阴郁。她四下瞧了瞧,人人基本上只站在自己的地方,默不作声地瞧着那姑娘几步便跨出赏翠楼。那高挑而略显单薄的身形在她眼中正如飞走的流星一般可望而不可得。她探出舌头来,轻轻舔了舔自己那颗金牙。这财富的象征似是给了她无比的勇气,她提起裙子,在后面喊了一声:
“哎!姑娘!”
那姑娘步子没停。老板娘一咬牙追上去,一路一叠声地叫着。她紧赶慢赶,几乎是飞奔。追上祝鸣妤后她一抬手扯住她的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对上一双冷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祝鸣妤盯着她,月光似的冷冷地盯着她。老板娘浑身上下似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她却毫不罢休。她扯着这姑娘的袖子不松手,谄媚地说道:
“好姑娘,你还是将杏桃的埋身之地告诉我吧,待到日后,若是想祭拜她也有个地方。好歹是多年的母女呀!情分总不该就这么断了。姑娘,你说这道理对不对?”
祝鸣妤只说:“不过三日,你就会忘了她的。”
“这是什么话!姑娘,杏桃当真是我亲亲的女儿,她被人折腾了,我这当妈的心里也不好受。”老板娘说着话,见祝鸣妤无动于衷,心里下了决心,贴近了祝鸣妤的耳朵,小声说道:“姑娘,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杏桃她没死。您救了她,您是好心人。可您总也得救救我吧?这世界上又不只是她一个人,我和那一楼的姑娘也得吃饭。杏桃走了,她是好了,我们可挨饿啦。姑娘,您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吧?那可是相当不好受的!希望您可别有这机会。”
祝鸣妤被她牵在原地,长呼出一口气。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动了一动,但很快就消弭了。
她转身对着这追出来的妇人,很有礼貌地说:“夫人,我刚刚给了您二百两。”
这话里实则已经有了些威胁的意味了。老板娘聪明,听得出来,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虽是有些瑟缩,但照旧照着自己以前那计划接着说道:
“二百两!是,您是给了二百两。可二百两能买什么呢?我一给那楼里的姑娘添置几件新衣服,这钱便没了。我那儿姑娘多,您也知道。每一个人都是一张嘴,得吃饭,得穿衣呀!要您二百两并不过分,好歹我也是将杏桃抚养长大的人。您是带着杏桃走了,我们少位姑娘,谁都伤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忍心自己的姐妹就这么从此再也不回来了呀?”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可惜祝鸣妤不吃她那套,耐心地听完了这段话,便将手一甩,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她对那夜色有着由衷的钟爱,几乎完全不回头。老板娘见此招无用,心里也急了,却不舍得放这人就此离开,情急之下,张口便道:
“姑娘,你带走杏桃,是好事。只是我这楼里无端少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到时候来查人,少这么一个,我怎么说?我能说是一个未名的女侠把她赎出去了吗?姑娘,到底你也为自己想想,你是救了杏桃,可你在官府上无名无姓的,要是真出了这事儿,你——”
她话音未落,另一半却扼杀在这夜色之中,一声也叫不出来了。割断了她声音的正是一把剑,祝鸣妤早已走出数步之外,却在一瞬间逼近她的身前,转掌之间剑鸣出鞘,冰冷的剑锋抵着这妇人的喉咙,硬生生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老板娘先是一愣,很久才想起来发抖。她浑身上下似乎都在这夜色中抖尽了,只有双手还泛着凉,掌心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汗。那剑贴着她的喉咙,微微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命。老板娘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举着双手,咕哝两声,抖着嗓子说道:
“女、女侠饶命!没过脑子说错了话,女侠不要介意!”
祝鸣妤面无表情,剑锋微微动了动。这妇人便哭叫出来:“别杀我!”
祝鸣妤冷眼瞧着她,表情像在看一个死人。她低沉地说:“不要威胁我。”
老板娘的牙齿上下打着颤。祝鸣妤最后看了她一眼,将剑放下,收回腰间,从怀里掏出钱袋来,往老板娘怀里一抛,淡淡地说道:
“给那些姑娘买点东西。”
她说了这话,转身便走。老板娘抱着钱袋连连点头,惊魂未定地目睹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在夜风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过了一阵子她才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抖得拿不住钱袋,那小东西便啪地一下掉到地上,绳结被摔断了,银子滚了一地。
老板娘连忙俯下身抖着手去捡。那些小碎银滚得到处都是,幸而在月光下闪着亮,才能叫她一一看清楚。老板娘的手指在地上不住地滚着。捡着捡着,她的手不抖了,腰也挺直了两分。最后她苍白的脸色又变得无比红润,低垂的眉毛也高高扬起,连颧骨似乎也熠熠生辉起来。她跪在月光下像是一块屹立不倒的丰碑,在捡起那些碎银子后,她满意地颠着那只钱袋,冲着祝鸣妤离去的方向大声“呸”了一声,随即从地上爬起,兴高采烈地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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