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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郁溪知道了那段前尘往事


江依浑身一抖,  转身摸到墙上的开关按开。

        叶行舟拄着一根银质拐杖坐在那里,一身黑色纱衣,身上传来一阵幽暗檀香。突然亮起的顶灯点亮她的眉骨,  一道浅浅的疤若隐若现。

        江依的心脏兀自跳动,  叶行舟总是在人最不设防的时候出现,  像一只黑色的鸦,又像一个无声的幽灵。

        江依看着她不说话。

        叶行舟坐在釉迩那幅红色的画下,凌乱的线条和癫狂的用色映照着她的脸。

        她站起来,  一张玉石般的脸上没任何表情,  可随着她走动,手里的银质拐杖一下一下咚、咚,  沉重砸在木地板上,  像狠砸在人心上。

        她每走一步,  江依的心就抖一下。

        直到她走到江依面前,一双阴郁似鹰的眼,对上江依微红的眼:“你哭了?”

        她低头冷笑了一下:“你竟然还会哭?还会为别人哭?”

        叶行舟伸手攥过江依的手腕,江依又是一抖,  这么多年叶行舟没有碰过她,  好像一种两人不说破的默契。

        叶行舟狠攥着她手腕问:“这么多年你的心如死灰都是装的,  是不是?”

        江依闭一闭眼:“不是。”

        她也早以为自己的心死了,  从近十年前的那件事开始。

        可郁溪是个意外。

        郁溪和祝镇一样,  带着蓬勃的旺盛的野蛮生长的生命力,让江依像一朵枯萎的花,  在祝镇重新活过来。

        叶行舟的手那么凉,  和郁溪的灼热截然相反。

        终于叶行舟狠狠甩开她手:“你记得给她扫墓的时间要到了么?你敢去面对她么?她会恨你的,  你会下地狱的。”

        三天后,  学生处秦林老师把郁溪叫到学生处。

        “出了特级奖学金这档子事,  你怎么不来跟我反应?”

        郁溪低头沉默。

        她从小受到的冷眼太多,她不知道哪些人蛇鼠一窝、哪些人沆瀣一气,她不知道反应上去,会不会换来现实冰冷的一巴掌。

        可秦林沉稳的声音给了她安慰:“准备好换个辅导员吧。”

        郁溪抬头。

        秦林说:“你们班之前的辅导员,学校之前已经决定开除。还有金小宁她爸妈的行为,学校也会如实向教育系统反应。”

        “你放心。”她眼镜后的目光灼灼,望着郁溪:“只要你期末考如常考出好成绩,特级奖学金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温厚而坚定,沉静而稳重,纵然世间千般污浊,尊师重道的意义,在这一刻得到回应。

        郁溪的心定了定:“谢谢老师。”

        秦林提醒她:“以后不要打架了,以暴制暴,是最不聪明的办法。”

        郁溪点点头。

        她独行世间,赤手空拳,什么倚仗都没有。她逐渐把自己活成一把锋利的刀刃,一个有双桃花眼的女人可以做她的温柔刀鞘。

        可她的刀鞘不要她。

        秦林问:“让你下学期开始继续去英国交换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郁溪如实说:“还在考虑。”

        下不定决心。

        “学校是不能帮学生做任何决定的。”秦林忍不住出声提醒:“可这是很难得的一个机会,也是国家航天快速发展、带来的以前从没有过的机会,你明白吧?”

        郁溪点头。

        “好,那你回去好好考虑吧。”秦林说:“不要让学校失望啊。”

        晚上郁溪和孟辰辰去食堂排队打饭,前面俩师妹本来在叽叽喳喳大声聊八卦,无意间一个回头,见身后站的是郁溪,耳朵都红了,立刻转身跟俩兔子似的乖乖站好。

        其中一个拽拽另一个的衣角,另一个紧张的把她的手打掉。

        孟辰辰看得好笑。

        和郁溪一起把餐盘端到桌边坐下时,孟辰辰撑着脸长叹一声。

        郁溪用表情甩出一个问号。

        孟辰辰解释:“我是替那些学妹愁,她们下学期开始就看不到你了。”

        郁溪低着头把一块白菜帮子塞进嘴里:“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孟辰辰惊了:“今天秦老师叫你去学生处不就说这事么?”

        “嗯。”郁溪说:“我还在考虑。”

        “她上次问你就在考虑,怎么考虑这么久了还在考虑!”孟辰辰急得一拍桌子:“这么好的机会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郁溪也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明明江依已经拒绝她了不是么。

        还有三天就是圣诞节了,郁溪接到舒星的电话:“圣诞节有安排么?”

        郁溪答:“要去图书馆。”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去图书馆,只是郁溪进了大学,也逐渐知道圣诞节这样的日子有特殊含义,她不愿给舒星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不想圣诞节跟舒星一起出去。

        舒星也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也不一定圣诞节,要不就明天吧,想让你陪我去趟蒙山,我有幅写生,要写实又不能完全写实,也是两组植物间的位置关系拿不准,能麻烦大学霸再帮我看看么?”

        郁溪看着书桌上被舒星制成标本的那朵小花:“可以。”

        每次对舒星温柔,都是内心那个卑怯的小人在叫嚣。

        为什么江依……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呢?

        第二天上午正好没课,舒星本来说开车来接郁溪,郁溪说不用,坐地铁山脚下见。

        走到约定地点,正好看到舒星姗姗从远方跑来,看见郁溪笑道:“我也坐地铁来的,还挺暖和。”

        两人一起往山上走。

        舒星问郁溪:“来过蒙山么?”

        郁溪摇头。

        舒星:“蒙山景色很好,秋天的枫叶很有名,那时候人多,不过现在枫叶都掉了人就少了。”又指着远方介绍:“那儿是一片墓园,修的跟风景区一样,是邶城最贵的墓园。”

        今天阴天,空气里满是冷冽的味道。邶城变作灰扑扑的,因为蒙山也是灰扑扑的,像画家笔下青翠的颜料被氧化,变为了一片衰败的暗淡。

        好像所有时空为都融在里面,看不清过去,也看不清未来,什么都是灰败一片。

        两人走到山顶,舒星把预拟的画稿拿出来:“就是这两株,在我画里的位置关系是这样,但总觉得有哪儿没对。”

        眼前两株植物大概是冬青的变种,在一片灰扑扑的冬天里难得显出翠碧的可爱。郁溪告诉舒星,她是把植物大小和位置距离的关系算错了,又掏出一套公式算了算,给舒星点了两点植物的位置。

        舒星大悟:“原来是这样。”又问郁溪:“来都来了,我想再对着实物画一下,你能等我会儿么?”

        郁溪点头,看看附近,找了棵树下坐着,背靠着树干拿出一本英语书。

        舒星本来在安静的画画,好一会儿过去,临近中午了,她像是画累了,放下画笔揉着后脖子跟郁溪聊天:“这样我画画你等我,好像回了祝镇一样。”

        郁溪四下往往,一片灰暗里,连开在山路上的车都似凝在宣纸上的墨。郁溪说:“祝镇的冬天没有这么灰。”

        到底是南方,一点点青翠点着,就像一切都还有希望似的。

        舒星抛给郁溪一个苹果:“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提前预祝你节日快乐。”

        郁溪准确的接过,对舒星晃晃:“谢谢。”

        舒星的确是那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女生。她长相温和,性格开朗,给的圣诞礼物不会贵重到造成压力,就连她的画,也不像釉迩的画一样会激起郁溪心底最不舒服的情绪。

        舒星自己也摸出一个苹果来吃。

        郁溪咬着苹果:“那个。”

        舒星:“嗯?”

        郁溪稍有踟蹰:“问你点事行么?”

        “你是想问冉姐的事吧。”舒星大气的笑笑:“没事儿你问啊,我说了我们轻轻松松当朋友。”

        郁溪:“她和叶行舟在一起快十年,为什么说她是被叶行舟包养呢?”郁溪顿了顿:“她们没谈恋爱?”

        舒星:“你真想知道?说起来是个挺沉重的故事。”

        郁溪脚掌蹭着地上的枯草:“嗯,你说吧。”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听我表哥零碎说了一些。”舒星说:“其实快十年前,冉姐先认识的是叶总的姐姐,两人好像有过一段,也有人说没有,总之后来叶总的姐姐就去世了。”

        郁溪一愣。

        “说起来,叶总姐姐就葬在那片墓园里。”舒星指指不远处:“她姐姐叫叶观山,是大名鼎鼎嘉宁集团的养女。”

        郁溪觉得这名字耳熟,反应了一瞬抬头看舒星。

        舒星点点头:“嗯,就是拍冉姐处女作的那位导演观山,她其实姓叶。而叶行舟叶总,在她十五岁被叶家找回来以前,其实不姓叶。”

        郁溪走在山顶的一条小路上,风更凛冽,冻得她手指微微发红,稍稍一动,一股发僵的感觉传来。

        她手里一直握着没吃完的小半个苹果,没扔掉,也没继续吃,苹果好像长在了她的手里,一边走一边盯着氧化发黄的齿痕发呆。

        她满脑子都是舒星刚才的话——

        “观山拍完《剑灵》后就出事故去世了,没人知道是什么事故。”

        “后来冉姐就一直和叶总在一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观山的事,她们俩一直也不算谈恋爱的状态吧,又说冉姐的很多资源都是叶总给的,说是包养呢好像还更准确。”

        郁溪嗓子发干。

        不管观山以前跟江依是什么关系,可以想见,她都是一个对江依很重要的人。所以江依才常常出现那样的深情,一片氤氲的哀伤,像化不开的雾。

        那么,江依是因为观山才跟叶行舟在一起,还是因为观山才不跟叶行舟在一起?

        郁溪听到自己用发干的嗓子问:“她爱叶行舟么?”

        舒星歪头看着郁溪。

        郁溪:“怎么?”

        舒星笑:“你才二十岁,比我还小两岁呢,怎么总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上?”她抚抚自己画纸的边,按平翘起的一角:“爱这个字很重的。”

        郁溪想,大概她和江依,都是生命里拨块了时钟的那种人。

        因为很小或很年轻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事。一颗本该随着青春年纪轻飘飘的心,就被那些往事沉沉的拖回了地面,在地面磨着,生出了很厚的茧子。

        不是“爱”这种很重的字眼的话,是不足以洞穿那层很厚的茧子的。

        郁溪爱了江依两年,她毫不怀疑自己可以爱江依更久。

        问题的关键是,江依爱叶行舟吗?她跟叶行舟在一起快十年,可看起来她很怕叶行舟。

        她不快乐。

        舒星摇摇头:“谁知道。其实冉姐和叶行舟的事,谁都不清楚,毕竟……”她眨眨眼:“叶总那么凶的,谁敢问。”

        郁溪沉默不说话。

        舒星建议她:“去墓园那边走走吧,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太紧了?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郁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拔腿走到墓园这边来的。

        观山。

        她想着那个女导演的名字。其实《剑灵》上映后不久,这位女导演就出事了,她这唯一一部代表作,是在她出事以后才真正火起来的。网上关于观山的采访不多,郁溪搜到的视频只有一个,短短二十分钟的访谈,看上去是很温和儒雅的一个人。

        就和叶行舟挺不一样的。

        郁溪想着观山,往那片墓园里望去。

        墓园不大,一圈黑色铸铁的围栏,里面没有一般墓园里常见的灰色石碑,而是一座座的小矮碑,掩映在一片冬季常青的植物中。

        郁溪走在围栏外,看不清石碑上的字,也就没法判断哪座墓碑是观山的。

        墓园里空荡荡的,走了一截,才看到一座墓碑前有两个人,都拢着身黑色大衣立在那里。

        现在不是扫墓的时间,大概是墓碑主人的忌日到了。

        郁溪害怕打扰,放轻脚步。

        可是很快,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是那股奢侈的、疏离的、她一贯不喜欢的香水味,和一阵幽怨的檀香味混在一起。

        郁溪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藏在一片灌木树丛里,背抵着围栏间灰色的砖墙。

        竟然是江依和叶行舟。

        有这么巧?

        郁溪觉得她应该立刻走开的,躲在这里,像毫无道德感的偷窥狂。可她能听到江依和叶行舟在低声说话,让她无论如何移不开脚步。

        正在说话的是叶行舟:“冉歌,你当着她说吧,你爱不爱我?”

        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冷冽的冬风削过郁溪的耳朵。

        叶行舟:“你不爱我,就没有人爱我了。”

        顿了顿,江依的声音传来:“爱。”

        她的声音是回邶城后惯常的清冷,裹挟进冬日的寒风中,像浪花拍打在海岸黑岩上被冲成粉末,铺天盖地钻入郁溪的耳朵。

        哗啦啦,郁溪抬手摸自己的耳朵,她觉得那儿湿了一片,连带着她的心也湿了一片。

        这时墓园里的两人开始走动了,好像要从墓园里出来了,短靴和银质拐杖摩擦过枯黄的草地,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郁溪拔腿就跑。

        当那个“爱”字从江依的嘴巴里钻出来开始,她就被从邶城的一座荒山,卷进了世界尽头一片不知名的海浪,拍打着她,裹挟着她,让她从里到外湿得透透的。

        她在山上拔足狂奔,绊倒一棵老树半露出地面的根,差点摔了,可是她停不下来。

        她拼命挥动手臂,嘴里是求生般大口大口的呼吸。

        过分冷冽的冬风钻进她嗓子眼,像在吞刀子。

        可无论她怎么跑,怎么逃,也逃不开那片追着她的浪。

        她像一个几乎溺毙的人,迫切需要一堆篝火,来烘干她湿漉漉的心,挽救她急剧流失的体温。

        她茫然的跑着,前方一个人影向她走来。

        一直走得很近了,郁溪才看清那人是舒星。

        舒星看到郁溪在狂跑吃了一惊:“怎么了?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还以为你迷路了,说来找找你……”

        郁溪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嘿,怎么了你?”舒星的声音干干的,暖暖的。

        她今天没穿白,穿一件暖橘色的大衣,看上去像一团篝火,在灰扑扑的山上灼灼燃烧。郁溪耳边还有那片海浪的巨大回响,嗡嗡嗡的,让她脑子发闷,以至于舒星伸手过来握住她手的时候,她怔了下没反应过来要躲开。

        “你手怎么这么凉啊?”舒星说。

        舒星的手很暖,很干燥,真像郁溪渴望的那团篝火,有种温暖橙花的护手霜味道。

        可她不是江依。

        正当郁溪打算抽回手的时候,一阵脚步声靠近,舒星扭头先叫了声:“冉姐,叶总。”

        郁溪抽回手,和舒星一起转向两人。

        江依的眼神明显停在郁溪被舒星握住的手上,不过郁溪手一抽,她的眼神就快速移开了。

        郁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逼自己直视江依和叶行舟。

        这两人都穿黑色,并排站着,却隔着两拳的暧昧距离。江依的身体语言离叶行舟很远,以前郁溪会把这种回避解读为“怕”,现在她站在两人对面,却觉得两人都被裹挟在一片淡淡的黑色的雾里。

        她们都疏离而哀伤,衣领上沾着刚刚扫墓的黄色细碎花粉,所以看上去很般配。

        叶行舟说:“你们怎么在这?”

        “我来写生。”舒星有点尴尬:“今天是你们来看叶导的日子,我该记得的,最近学校有点忙……”她摸出手机:“我订束花送来。”

        “不用。”叶行舟的声音和她脸一样冷,也像今天的风:“别打扰她,你表哥也没送花的习惯。”

        舒星讪讪收回手机:“好。”

        江依垂眸看着地上的枯草。

        郁溪眸子也垂着,她这时才看到自己手里,攥着一直没吃完的那小半个苹果,咬痕处已经氧化发黄得不像话,像一个毫无指望的衰败的秋天。

        叶行舟说:“那我们先走。”

        舒星马上说:“叶总再见,冉姐再见。”

        江依站着没动,叶行舟叫她:“走吧,冉歌。”

        郁溪自觉站到一边,让出下山的一条路,苹果的汁液沾在她手指上,黏黏的,凉凉的,苹果上的咬痕像一个伤口,让心里那些酸涩的汁液溢出来。

        江依走动起来,短靴窣窣刮过枯草地。

        她路过郁溪身边,带起郁溪极其不喜欢的一阵香。

        她始终垂着眸,低声说了句什么。

        郁溪没听清:“嗯?”

        江依声音还是很低:“你鞋带开了。”

        郁溪低头扯起一边嘴角,看着自己狼狈散开的鞋带。

        刚才跑太快了吧。

        丢盔弃甲的战败的逃兵。

        江依跟着叶行舟一起走了。

        山上只剩下猎猎的风,还有相对而站的郁溪和舒星。

        舒星问她:“苹果还吃吗?”

        郁溪摇头。

        舒星把苹果从郁溪手里拿出来,找了个附近的垃圾桶扔进去,转回来问郁溪:“你是不是冷啊?我们赶紧下山去吧。”

        她带郁溪转回刚才画画的地方,收拾了画架和画笔,又把郁溪的双肩包捡起来递给她,带着她下山去了。

        舒星带着郁溪来了一家茶餐厅。

        门口盖着厚厚的棉布帘子,掀开钻进去,是扑面而来的一阵暖气。其实这会儿饭点已经过了,茶餐厅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舒星要了两份砂锅粥,和一壶热茶。

        郁溪:“我请你。”

        舒星笑笑:“好啊。”

        两人坐着等粥,吹了会儿暖气,舒星渐渐觉得身子暖了,就把大衣脱了,郁溪却浑身打着抖怎么也吹不暖,裹着自己灰暗的羽绒服不放。

        粥终于来了,舒星推一碗到郁溪面前:“快喝点。”

        几口暖粥落胃,郁溪从胃里升起一股暖意,终于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舒星坐在她对面喝粥,也没说什么,只有瓷勺轻轻磕碰粥碗的声音。

        郁溪渐渐又缓过来一点,把一直高高拉到领口的羽绒服领子,往下拉开小小一条口子。

        舒星直到这时才开始说话:“刚才好尴尬啊,我都跟你聊起了,居然还是完全没想起今天是叶导的忌日……我这什么脑子。”

        郁溪低头喝粥。

        她一度怀疑过事情怎么会巧成这样,舒星约她上山,她就在山上遇到了江依和叶行舟。可这下看来舒星完全不知情,是她小人之心了。

        舒星又不是演员,演技怎么会那么好。

        她只会被一个人的演技骗。

        舒星见她不说话,换了个话题:“你刚在看英语书?是有什么打算吗?以后打算出国读研?”

        郁溪:“不是。”

        舒星握着瓷勺看着她。

        郁溪头低下去,盯着粥碗里的鸡茸。

        良久之后她抬头,耳边的嗡嗡声还响着,店里的港式老情歌都盖不过:“我从下学期开始,要继续去英国当交换生了。”

        舒星眼睛亮亮的:“这么巧吗?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也要去英国读研?”

        郁溪一愣:“你以前说你要开工作室来着……”

        “在英国开。”舒星笑笑:“一边上学一边做点自己喜欢的,年轻人嘛,忙一点也不怕。”

        郁溪点点头。

        视线落到桌下,散开的鞋带凌乱着,被踩出一脚泥。

        蔫头搭脑,像个狼狈的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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