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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隔了大半年,方吟和沈屹终于再次站在了西蜀的土地上。

        因着东吴太后的嘱托,两人下船之后,不敢多作耽延,直接雇了辆马车往裕都而去。

        镇国将军府,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余安先生么?”

        将军府的老管家接过拜帖,拿远了些,眯着眼看了好久,才抬了抬眼,躬身慢悠悠道,“请二位在此稍等,我进去通报大将军。”

        “吟吟?”二人正等着,身后的台阶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吟转头,见薛映淮等不及丫鬟放好脚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拉着方吟的手上下左右地看,又惊又喜,满脸不敢相信,“我就说看背影十分的相像,竟真的是你呀。你何时回来的?要待多久?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着说着,突然瞥见了旁边的沈屹,薛映淮松开方吟,不好意思地一笑,“余安先生安好。”

        “薛小姐好。”沈屹颔首回了礼。

        方吟笑着开口,解释道:“我和先生也是刚到裕都,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有些累,就不多待了,明后日便回锦州。但因着受了东吴国太后之托,要先来给镇国大将军送样东西。本想着过后去薛府递拜帖,谁知道就在这里遇上了。”

        “哦?”薛映淮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奇道,“东吴国的太后,她居然认得舅公?为何会突然给舅公送东西呢?”

        方吟这才想起,镇国大将军原是薛夫人的舅舅,也就是薛映淮的舅公。也怪不得她会出现在此处,想来是拜访舅公,刚巧碰上了他们。

        “太后娘娘也是西蜀人士呢,认得大将军也不奇怪吧。”方吟笑答。

        “余安先生,方姑娘,大将军请你们进去呢。”老管家终于又颤巍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抬眼见到了薛映淮,便眉开眼笑地加了一句:“哎呦,小小姐也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哎,谢谢福伯。”薛映淮甜甜地应道。

        沈屹拿着鹤舞晴空走在前面,两位姑娘跟在后面,三人一同入了将军府。

        镇国大将军此时已过知天命之年,却一直未曾娶妻,所以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府里也有些冷冷清清的。

        毕竟是曾为国征战的大将,举手投足之间,还能瞧出些他当年意气飞扬的风采。许是因着早年间征战受过重伤,伤及了本元,如今虽然恢复,精神却似乎不太好。

        将军府的布置亦是粗旷,连草木都疏于修剪。但不知为何,竟会有琴桌琴凳这等风雅之物,一旁的香炉里,还焚了檀香,与屋里朴素的摆设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沈屹将鹤舞晴空从琴囊里取出,放在琴桌上。

        “大将军,这是太后娘娘托在下带回的,说是物归原主。”

        将军看到琴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因起得急还晃悠了一下,薛映淮急忙上去扶着。

        他摆摆手,让映淮回去坐,自己走到了琴桌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隔了新换的丝弦拂过光亮饱满的琴面,云母的细闪映入他的眼睛,点亮了原本的黯淡。

        这床琴,兜兜转转,过了三十年,终于又回到了它最初的主人手上。

        “她看见您写的花笺了。”方吟见他盯着琴似乎欲言又止,便在一边轻轻开了口。

        大将军猛地转头,面上瞬间浮现了与年纪不符的慌乱与无措。

        “您写了,不就是为了让她看见的吗?”方吟赶紧又道,“如今她看到了,虽说有些晚,但您的心意,她也终于知晓了。应该安心的,不是吗?”

        他复杂地看向她,眼神里的不安却一点点散去,表情终于松了下来。

        “大将军,您后悔过吗?”方吟小声问道。

        一模一样的那个问题。

        大将军却只是一一抚过嵌了白玉的徽位,又摸了摸光洁的岳山,拨了拨琴轸上坠下的明黄色坠白玉兰花丝线穗子,终究也没有回答。

        “在下能否暂且借用这床琴,弹一首曲子?”沈屹站起来,出声问道。

        他点点头,将手放了下来,慢慢回到梨木圈椅上坐下闭了目。

        “多谢将军。”

        沈屹走到桌前坐下,抬手,轻轻吸了口气。

        开头的几个泛音一出,方吟便听出,与当初在皇宫里太后娘娘所弹如出一辙。

        百年的桐木,使这张鹤舞晴空的泛音极为清脆,此刻听来亦是泠泠。

        但随着调子的流转,曲中的冷意渐隐,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韧。像是一株生长的藤蔓缠绕而上,丝丝缕缕盘错着,蜿蜒又不屈。

        抚琴之人纠结的情绪也丝丝缕缕入耳,绕在听者心上久久不散。

        可慢慢地,曲调又变得轻盈洒脱,听来已是渐渐释然。待得最后一个泛音结束,仿若紧密缠绕的绳索慢慢松开后,乍然四散,只余得一身轻省松快。

        沈屹手掌轻覆琴弦,止了琴音,长吁一口气。

        一曲终了,大将军睁开眼睛,终于第一次开口,满足地叹道:“不想有生之年,又得听《秋苑捣衣》,老夫无憾了。只是先生这一曲,听着要比寻常的轻快许多。”

        “此乃两月前在东吴国的时候,听太后娘娘所弹,在下只能模仿出个大概。”

        大将军一怔,便又是长久的沉默。

        香炉中几支线香慢慢变短,屋里的白檀香气益盛。

        方吟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听到那个带着沧桑的声音低低叹道:“她终是放下了。”

        过了片刻,又叹道:“如此,我也该放下了。”

        只这么一会儿,将军就有些累了,面上唇上看着也没了血色。

        老管家赶紧扶了他去歇息,三个年轻人也就顺势告辞了出来。

        “吟吟,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薛映淮一出将军府,便拉着方吟着急地问道,“你们和舅公就像是打哑谜似的说话,我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若是好奇,便自己去问大将军吧。今日过后,或许他有天会愿意都讲给你听也未可知呢。”方吟浅浅笑道。

        薛映淮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恼,“你们寻好住处了吗?不然就跟我回府吧?”

        “‘这差事既完成,我们也该回锦州去了。”沈屹道,“最多在此再住上一两日,就不去府上叨扰了,一会儿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便可。”

        方吟也点点头,“还有玉淙,等我明日去薛府找你取。”

        “如此也好,”薛映淮与二人告别,上了马车,“那我明日在府里等你。”

        沈屹和方吟找了间较大的客栈,要了两间紧挨的上房住下。

        等他们收拾安顿好,已经过了中午。

        清明过后,风也和暖许多,沈屹推开雕花木窗,散去屋里的沉闷。

        “你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们吃饭的食肆么?”他突然问道。

        方吟当然是记得的。

        “你瞧。”他指了指窗子外面,碰巧那间食肆竟就在这客栈的正对面,“我记得他们的菜色还算不错,就去那里吃些东西吧?”

        “好呀。”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这次,他们坐在了食肆二楼靠窗的位置。

        “你在看什么呢?”沈屹点了菜,见方吟望着窗外出神,便问道。

        “先生,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我的房间呢。”她笑道。

        他也跟着向外看了一眼,弯唇轻笑,“左右窗户都关着,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啊。”

        “那可不一定,”方吟将目光收回来,随口说了句,“万一有人进去了的话,应该还是能看到有影子在动的。”

        沈屹听了,挑眉玩笑道,“你那间房里现在除了琴,也无别的可偷之物。若是这样还能进贼,那这贼定是颇有几分风流雅兴,我倒想结识一下了。”

        小二很快就端了菜上来。

        两人这一路上未曾停歇,此刻都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加之出门在外大半年,许久没吃到家乡的菜,甚是想念,也就不再矜持,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先生所说的《麟凤引》第三片残谱,真的有两张一模一样的么?”

        “断口处不能说完全一样,”沈屹吃饱了便搁下筷子,啜了口茶,“但内容确是完全一致。”

        方吟蹙了蹙眉,疑惑道:“那就是说,曾经有两张一样的曲谱放在一起,同时被撕成了大致一样的四片?”

        沈屹点点头,“只能这样解释了,不然也如何做到连行数都一样,半个字也没多也没少。”

        “那就奇怪了,”她也放下了筷子,托了下巴思忖着,“若是有两张相同的谱子,为什么都要撕开,还要如此费劲,撕成几乎一样的呢?还有,怎么就这么巧合,那两张相同的就都在东吴呢?真叫人难以想通。”

        “可惜没有见到东吴第一个送来谱子的人,”他望着窗外道,“线索就算是断了。”

        沈屹伸手给她倒了杯茶,“算了,不想了。多出来总比没有找到的好。”

        方吟端起茶盏饮了口,也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正是半下午,明亮的阳光照在客栈糊了棉纸的窗上,将棉纸照得微微透明。

        雕花的棱格后面,突然有道清晰的人影一闪而过。

        两人对视,皆是被吓了一跳。

        沈屹赶紧唤来店小二,付过饭钱,二人便起身匆匆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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