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别来无恙

纸张上墨迹迷蒙不清，嘶鸣的蝉叫声在耳畔响起，时远时近。

        明执抽出一根草心，踮起脚拨弄着庭院中鱼缸内的锦鲤，直到水中那抹红色浮在水上露出白色的肚皮，明执才心满意足的露出了微笑。

        这是明执在寺中的第五个年头，那年大雪，他在文亲王府病倒，而后遇到了现在的师父——静虚法师。

        静虚法师让他活过了那个冬季，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静虚法师的徒弟。一经拜师，父皇与母后便将他安置在了万源寺，至于在万源寺的日子……枯燥且无趣。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明执用荷叶掩住那浮起的锦鲤，恢复了读书的模样。

        “殿下可有完成今日的功课？”静虚法师盘坐于明执身侧，

        明执不耐烦的点点头，他对这个只会打坐讲道理的师父没什么好感，整整五年他都没能见静虚法师对他笑一笑。

        年龄稍长，明执也明白了国师口中的“不祥”，以及母后那饱含深意的眼神。至于他这个师父，与那些惧怕他的人并无不同。

        “殿下还是要上心些，皇后娘娘很是忧心。”

        明执脸上并无触动，离宫五年，他未能同其他兄弟一起在上书房学习，唯有虚明法师教他习字，每当明执懈怠些，静虚法师便会搬出皇后，听的明执懊恼。

        “明执生来愚钝，学不来这些，师父莫要白费力气。”耳畔蝉鸣依旧，甚是聒噪。

        “殿下天资聪颖，切莫妄自菲薄。只是其他几位殿下……”

        又是其他几位殿下，怎偏偏要与其他人相比较！

        “我那几位第弟那般优秀，师父何不再收一位弟子。”年幼的明执还不知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继续道：“何况母后还有哥哥常伴身侧，又怎会时刻记挂我。”

        年复一年，不见其人，何谈忧心。

        静虚法师无言，只得道：“殿下若不喜佛法，不如同老衲下山义诊，看看这山下的风景。”

        明执闻言，未能拒绝，乖巧的点点头。

        说来也巧，临行前一晚，寺中的古树被香烛引燃，惹得师徒二人临时改了行程。

        静虚法师医术高明，每年下山义诊从未间断。

        明执不喜与病人打交道，但师父偏偏只带他一位弟子，待人接物上只能由他负责一二。

        义诊将近三月，师父也会受人邀请，前往各个州府。如今便是受邀到了辛择城。

        辛择城内有一富商，这富商曾在江南水患时捐银千两，施粥布善，静虚法师与此人颇有渊源。

        师父不看重钱财，只是为了还人人情。明执却不同，他见惯了世间疾苦，自然知道银子的好处，听闻是富商，脚下都利索了不少，师父让他熬药都用心了些。

        他送药之余，也曾悄悄打量过那塌上之人。他送药时，那人总是紧闭着双眼，好像从未醒来。不过即便是病重，那人仍是极美，若不是病着，想来会比母后更美艳些。

        明执在寺中难见生人，难得见到这样的美人，自然是想亲近些。只是可惜这美人一直睡着，不曾清醒，明执对自己手中的药都有了几分怀疑。

        “师父，我们已在此处停留了半月，为何这位夫人还不见好？”明执端着空了的药碗，看着那毫无变化的美人，不由得好奇道。

        静虚法师叹了口气，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难医，药石无灵。”

        静虚法师还要钻研药方，明执主动留下清理着药渣。以往明执不屑于做这些事情，难得改变，静虚也不会拒绝。

        只可惜，明执做不成医者，他自愿留下并非因病人病重，而是病人生的好看。

        这好看的皮囊，若是不能醒来实在可惜。

        年幼的明执望着榻上之人发呆，手中的药碗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可有伤着？”

        是一低沉的男声，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明执捡着碎瓷片，头也没抬的答道：“未曾。”

        抬头，才发现那榻上之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我去叫师父来。”明执有一刻的欣喜，他守了半月，终是见到了美人的真面目。

        “等等。”那美人虚弱的咳嗽两声，盯着明执的眼睛，对明执招招手：“小家伙，你过来些。”

        明执犹豫的上前，不知怎得，他总觉得这位“夫人”有些不妥。明执之前只觉得这人生的好看，还被称为夫人，可这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违和。

        美人见明执有些迟疑，轻咳两声，继续道：“怎得，没见过这种长相的男子？”

        明执有些呆愣，他应当去找师父的。

        那美人见明执不为所动，继续引诱道：“小家伙，你也喜欢我的脸不是？”

        “你将碎瓷片递到我手上，我许你摸摸我的脸可好？”

        那美人不曾起身，只是侧头温柔的看着明执，明执心有所动，但仍好奇道：“你可是腿脚不便？”

        美人并未解释，只是顺着明执，展颜一笑道：“小家伙，猜的不错。”

        “可是师父不在。”明执看出了美人的敷衍，师父不在时美人便醒来实在是蹊跷，明执小心行事，生怕中了这美人的圈套。

        “若是你师父在，哪还有你什么事？”

        美人所言不虚，只是这瓷片伤人，若是有什么闪失，明执担当不起。

        美人撕下了温柔的面具，轻笑两声，嘲讽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你们师徒二人既然要多管闲事，我自然要带上你们一程。”美人笑的越发狰狞，目光不再落在明执身上，“还以为你这种小的好骗一些，没想到还是不行。”

        枯败却又美的夺目，明执觉得自己被引诱了。

        “我帮您。”

        让我帮您，帮您绽放您的美丽。

        猩红的回忆闯进了明执的梦里，越发清晰。

        抬眸，入眼的是漆黑的天地。

        身下是尚未融化的积雪，耳畔是熟悉的脚步声。

        那人在身旁站定，还是那双眼睛，阴鸷、深不见底。

        “三殿下，你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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