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狭窄的空间内，还残留着西柚的余香，是夏慕身上的气息。
许乘靠在座椅上，伸了伸腿，目光虚焦在前排座椅的头枕处。
想到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反常态，如同不受控制一般，许乘心里很闷。
他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露出整个光洁额头，他的五官显得更为立体，眉骨间是挡不住的英气。柔软的碎发从指间滑落，几秒后又重新落回额间，他垂下双眸，冷酷十足的气场被掩去大半。
许乘一向生活作息规律，每晚十点半就睡，但是今天却熬到了现在。
下午夏慕离开咖啡厅后，他再也无法专心，一道题都写不下去。
脑海里全是那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晚上下班的时候。
酒吧那条街上经常有醉酒不怀好意的人，许乘很担忧她。
夏慕有男朋友，按理说这是别的男人该操心的事，轮不到他来管。
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酒吧找她，想送她回家，想确保她的安全。
还用了那么荒唐扯淡的借口。
让她写试卷？
这理由可真烂！
许乘，你就是闲的，他心里自嘲道。
车子停在静谧的别墅区外，中式园林的建筑风格，古朴典雅。水榭连廊幽静整洁，粉墙黛瓦树木繁茂。门外灯笼高挂石雕镇宅，庭内潺潺流水假山嶙峋。
沈泽坐在客厅沙发上喝闷酒，看到许乘推门而入时，满脸的惊讶。
往常这个点许乘早就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而他今天竟然现在才回来，这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沈泽很好奇，刚想开口询问，但是在看到许乘扫过来的眼神时，默默地闭上了嘴。
许乘瞥了沈泽一眼，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上楼了。
两分钟后，许乘提着一个医药箱放到了沈泽面前的茶几上。
“丑死了。”
沈泽脸上挂了彩，眼周、鼻梁和唇角处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
嫌弃地看了一眼后，许乘转身欲走。
“等等。”
“还想让我帮你上药？”
“不是，陪…陪我聊聊。”
已经熬过了最困的时间点，许乘现在睡意全无，索性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说吧。”
“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沈泽和许乘坐下来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偏偏每次他主动提出要和许乘聊时，总少不了这一句开场白。
“又是那个姚什么的？”
许乘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又是为了三中那个姓姚的女生。每次一有事就知道找沈泽，平时没事的时候理都不理，关键是那个女生还有男朋友。
“嗯，姚诩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她遇上点急事，喊我过去。”
“……”
“然后我去了之后，才知道遇上事的不是她，而是她男朋友。”
“……”
“姚诩求我去帮她男朋友，对方人多，所以就…”
许乘继续沉默着，一些记忆在他脑海里串成线。姚诩是沈泽的初中同班同学，其实也是许乘的初中校友，但是许乘对她毫无印象。沈泽第一次和他提起姚诩是初三那年，那时他也是带着一脸伤回来。当年沈泽为了姚诩和一个男生大打出手，本来一直稳占上风，但是姚诩挡在了那个男生面前，沈泽因为一时的失神，被那个男生偷袭，最后惨败。
而那个男生，后来成为了姚诩的男朋友，也就是今天沈泽帮忙的那个人。
姚诩不是什么好人，许乘知道，沈泽何尝不知。
“她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明明知道她就是利用我，但是我还是上赶着…去犯贱，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沈泽心情很差，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许乘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是一顿嫌弃。
别看沈泽在学校里名声很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但他究竟几斤几两许乘一清二楚。沈泽其实就是脑子简单一根筋，好听点讲就是单纯。他的喜怒哀乐全摆在明面上，没有一丝半点的心计。
见他哭的差不多了，许乘起身准备回房，“外婆年纪大了，别惹她担心。你以后少打架，如果非要打，最起码不要带着伤回来。”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放假没事就去报个散打班好好练练，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出去打架也不嫌丢人。”
沈泽看着许乘欠揍的背影，一堆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但是他不敢。
靠。
会散打和柔道了不起啊。
跟许乘聊完后，沈泽的心情好了不少。虽然在这聊天过程中，许乘并没有说几句话，也没有给到他任何的安慰。
此时，他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挂在沙发靠背上的长腿来回晃动，手机屏幕被他摁的啪啪直响。
沈泽突然想到了一句诗。
夏慕坐在桌前，刚写完物理题，就听到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泽：【天涯何处无芳草，同是天涯沦落人。】
夏慕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跑来的学渣？
她耐心回复：
【“天涯何处无芳草”出自苏轼的《蝶恋花·春景》，上一句是“枝上柳绵吹又少”。】
【“同是天涯沦落人”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下一句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沈泽看着她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怎么跟他学过的不一样。
他特地打开浏览器查了一下，原来自己一直都记错了。
但是这两句拼在一起为什么该死的天衣无缝。
沈泽：【哈哈抱歉，我记错了。】
夏慕：【假期没事报个班好好补习吧，就你这文化水平，明年怎么参加高考？】
沈泽：【你和我表哥约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叫我报班？】
夏慕：【看来嫌弃你的不止我一个。】
沈泽：【你还好意思嫌弃我，你高考几分？】
沈泽觉得夏慕就是个辍学在酒吧打工的学渣，没想到自己还被一个学渣嫌弃了。
夏慕：【没参加过高考。】
沈泽：【你这个学渣，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夏慕：【我是学霸。】
学霸夏慕刚刚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就把许乘的物理题做完了，以她的水平，两分钟不到就能写完，但是她为了模仿许乘的字迹，愣是多花了三分多钟。
做完之后，她还顺便帮许乘把试卷检查了一遍。
没发现一个错误。
沈泽：【骗鬼呢，学霸不去参加高考？】
夏慕：【对啊，学霸被保送了啊。】
物理是夏慕的强项，她当初就是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中获得了第一名，从而获得了保送苏承大学的资格。
沈泽：【靠，真的假的？哪所大学？】
夏慕：【苏承大学。】
沈泽：【卧槽！！！牛逼！！！！！！】
苏承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各省市状元的聚集地。虽然本地最好的大学黎安大学也是全国前十的名牌大学，但是比起苏承大学还是差了一个级别。
沈泽显然被震撼到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啊没想到。
话说回来，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夏慕辍学打工，他怎么完全没想到夏慕是大学生假期在兼职？
是因为她张扬的发色？或是因为她长得过于漂亮？还是因为她在娱乐场所打工？
沈泽想了很久。
这个社会就是存在了太多的偏见，谁说美貌与智慧不能并存？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随便用外表去定义一个人？
职业无贵贱之分，同样是靠双手劳动挣钱，不偷不抢，在娱乐场所打工又如何？难道在娱乐场所打工的一定是学历低的吗，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万一有些人就是兴趣爱好呢？
沈泽想通了。
同时也深深意识到自己格局太小。
沈泽又看了遍聊天记录，当再次看到苏承大学那四个字时，他依旧会被惊到。
他必须要找个人来分享他的震撼。
脑袋一热，他拔腿就跑到许乘卧室门前，不怕死地敲了敲门。
许乘刚洗完澡，正拿起毛巾准备擦头发，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这个点除了沈泽没有其他人。
他打开门，冷声道：“有事？”
水珠还挂在发梢上，一滴滴地往下掉落，每掉一滴，许乘的脸就更冷一分。
沈泽在门口急切地原地踏着步，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脚下的动作停住，他抬眼看着许乘。
急于分享消息的热情，在看到许乘这张脸后，消失殆尽。
许乘等了两秒，见他不说话，欲把门关上。沈泽见状，分享欲又重燃起来。
沈泽快速地伸手抵住门，迫不及待地要说出夏慕是学霸这件事，许多信息点一同涌入，让他不知道先说哪个。
没来得及组织语言，一时的思维混乱，他脱口而出：“你能考上苏承大学吗？”
许乘看了他两眼，嗤了一声：“……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顷刻间，沈泽被坚固的门狠心地隔绝在外。
掌心处传来一道不小的推力，他缩回了抵在门上的手。
沈泽后悔不已，怎么就话不过脑子问出了这么一句呢？
但是眼下，他不可能再去敲门，只能自行消化。
分享欲没有被满足，想说的话只能憋着，这种感觉非常的难受。
沈泽无奈，只能垂着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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