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表姐
那些一起的时光仍在眼前,却冷不防的被泪光晕开,如梦似幻。
褚湉自己并不是没有失恋的经历,只是这一次怎么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她不知自己究竟哪里不对,哪里做错,转念一想,也许,历史就是历史,是不会有着丝毫恻隐的冰冷书页,它会朝着自己的轨迹前进,也许不愿相信也要接受,他属意的人终也应不是她。
那么,珍嫔呢?
是她吧,褚湉心里肯定却又泛苦。
这样就步入历史的正轨了不是吗,原来尊重历史也会是件这么伤人心的事,明知历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重现,更是无力,无望……
这一头的枕头已经潮湿的粘脸,不能再枕,她翻了个身,眼前和心里仍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她已尽量不去听,不去想那些会让自己难过的事。
可有时不是你不想听,便就真的听不到,宫女中好事者大有人在,难免一两句传进耳里。
什么皇后受冷落,珍嫔颇受重视,前儿就翻了她的牌子云云。
正殿内,载泽研好墨,默立在一旁,皇帝下了叫起儿正批着折子,时不时皱紧眉头,也让底下人为之惶恐。
他住了笔,冥思苦想着什么,终是叹了口气,载泽不好多问,只是小心翼翼道:“皇上批折累了,要不要用些茶点,歇一歇解解乏?”
皇帝挥手道:“不必。”话音还未落,他忽而抬起眼帘看着他道:“朕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
载泽嗻了一声,等候听事,皇帝待他最为信任,如心腹,甚兄友,知道他的为人倒也不必太多忌讳,只云淡风轻的开口:
“皇太后前几天去了颐和园,可是园子目前尚未彻底完工,国库又吃紧,如果缩减开支的话,小部分损毁的建筑也就这么放着了,倒是不甚影响景观,你觉得皇太后会不会有所不满,认为敷衍了事,从而搬回紫禁城,和朕大闹一场?甚至……找借口继续参政?”
那是肯定了,载泽想着,但嘴上又不能这么说,传闻修颐和园的钱是挪用了海军军费,皇帝定是在担心这个了。
他刚刚亲政,时局不稳,又不能过多忤逆慈禧,这问题的确棘手。
就目前来说,皇帝虽为亲政,但背后又有多少权臣只听命于太后,一份折子先请示了颐和园,再送来紫禁城,二品及以上的官员任命更是不肯假手于皇帝。
说是亲政实则最高权利仍是把握在她手里,退居颐和园不过是不得已为之。
如此,皇帝真正看清了太后的权欲,和自己的地位。
见载泽怔愣,皇帝遂舒了口气:
“其实何须问,依她的脾气,朕越来越琢磨不透……”
载泽思忖片刻才道:“是否是海军军费一事?”
皇帝复而看向案上的奏折,道:“今日,醇亲王与庆郡王请奏,每年拨银三十万两用于修建颐和园。”
“国家积弱已久,国库虚空,这笔钱从何来不言而喻,虽折子上没写明,但私下召见时也明着暗着说了,醇亲王等多年办理海军事务,说这笔钱只有挪用些许海军衙门款项暂时填补上,对于军用来说够不上捉襟见肘,可眼前,海军正值建设之时,如此一来,这折子朕无论如何也不能准的。”
载泽一时间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皇上英明,现如今日本,还有那些西方列强,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唯有咱们军力强大才可保得万无一失,所以,孰轻孰重,皇上已然明断了!”
皇帝看了一眼载泽,深深纳了一口气,眉头紧锁:
“大局如此,可这样一来,皇太后她......”
“醇亲王的顾虑朕了解,他是出于为朕着想,皇太后那边待朕再想想对策罢,总之,海军军费绝不能动。”
载泽亦苦恼着他的苦恼,竟然没有一点头绪,眼下,他虽当政,但是一旦惹怒太后,后果也是一样不堪设想,皇位保不保都未可知,那样的话,她又可以名真言顺的掌权,再立傀儡新君,继续祸乱国家。
想到此,他小心翼翼开口道:
“荫坪愚见,这折子皇上万万不可准了,皇太后那边,咱们可以从长计议,看看可否拖延,然而前提是,皇上和皇太后之间不可生出嫌隙才是。”
皇帝心事沉闷的微点下头,这时齐顺轻脚走进来,请示道:“万岁爷,皇后主子来了,正候着呢。”
皇帝盯着奏折,想也不想,冷清道:“没看朕正忙着,叫她回吧!”
齐顺惶恐道:“皇后主子已在寝殿等候多时了。”
皇帝不耐地扔下折子,载泽见状只笑着道:“万岁爷过去照个面,全了皇后的面子不就是全了太后的心意么。”
皇帝用拳头抵了抵眉心,这皇后有事无事,三天两头的往养心殿请见,当真让他颇为头痛,可看在太后面上,他对她不曾红过脸,没想到竟变本加厉起来。
“朕真羡慕你。”
载泽爽朗一笑道:“奴才可领略到了,如今该多多珍惜这自由来去的日子。”
皇帝起身,他连忙跪送,脸上犹自挂了暗自得意的笑。
皇帝边往外走边闲闲道:“回头朕给你指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看你能得意多久。”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寝宫中,皇后不慌不忙的福身行礼,许是大婚不久的缘故,今日见着乃是一身朱红金滚边的长旗袍,华丽耀眼的绣着凤穿牡丹,领间系着的巾子上则绣着蝶舞飞花。
头上的大拉翅饰着点翠衔珠金凤,各色宝石珠花,长长的流苏垂至肩头,真一派尊贵荣华的装扮。
皇帝此时本就为着朝中之事烦恼,见她不请自来就更加的皱紧了眉,犹自坐在通炕上批起折子,随口道了句:“起来吧。”
皇后起身并与在寝宫候着的褚湉目光相交一瞬。
褚湉只觉茫然,正在这当口便听皇帝边看折子边淡淡道:
“皇后身为后妃之表率,怎么好一意孤行的坏了规矩,朕可没宣你。”
皇后落座在倚着窗的通炕东头,褚湉呈好了茶奉在她跟前,此刻她听了皇帝的话,显得微窘,却依旧呈着温和的笑意道:
“奴才斗胆,不过是念及皇上圣体康健,刚我宫里头的小厨房炖了些雪蛤红莲鹌鹑,特地呈过来给皇上补身健体。”
皇后轻轻一抬手,侍女立即上前,手中端着一云龙纹黄釉盅。
而皇帝自始至终头也不抬,一心似是全在奏折上,道:“有劳皇后的好意,不过朕一向吃不惯这些,皇后想来也要进补才是。”
就在这种情势之下,褚湉和齐顺早已默默退去了门外,可就是这样,里头的动静还是听得真切。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就听见皇后那不急不恼的声音道:
“既然奴才来了,皇上就好歹喝上一口,我时常听老佛爷念叨皇上身子越发消瘦,前阵子又有些咳嗽,这么下去怎么好呢,要多多注意保养才是,这盅汤用的是上等雪蛤膏,有滋补润肺的功效……”
“罢了,放下吧。”皇帝声音顿了顿又道:“朕公务繁忙,倘若没有别的事,皇后先请回吧。”
皇后仍是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褚湉不免想,她是有那个心来陪伴这个对她没有半点儿女之情的人。
想到这里,如今的自己倒是能理解了皇后,这时,就听见皇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皇上尽管忙,奴才不说话,想来不会打扰到,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就好,刚刚来的急,你好歹容我坐一阵子歇息一下,可好?”
片刻,皇帝略带为难的道:“你就算不出声,坐在这里我如何也得顾着,怎么全神贯注的处理公务?又如何分心陪皇后闲话一二?皇后,朕虽敬你,可好多事叫朕诸多为难。”
“我……皇上……”
“等晚膳时候朕会往钟粹宫同表姐共进……”
褚湉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而殿里却是一阵压抑着的沉默。
表姐二字是否如锥子一般不留情面的戳在了她的心坎上?将怀揣着的期待和少女梦统统划破;隐隐的她那充满怨怪与委屈的话语传到耳畔:
“我是你的皇后,不是什么表姐!”
“自打大婚之后,皇上可曾来过钟粹宫一次?”
“三个月了,我也只能不请自来,明知会落个惹人厌烦的结果,什么新婚燕尔,什么举案齐眉,都只是做给外人看而已?”
“我知道,你心里从来都只装着天下,仅有的情谊也都分给了别人,或者是她,也或者是珍嫔,总归是没有我的,我这个皇后不过是担着虚名的幌子罢了,是不是?!”
褚湉仿佛听出了她眼泪划过脸庞的声音,也听到了自己掩饰着的伤痛,也许皇后不知,那个或者,不再是她……
“你这就回去,朕不愿听你再胡言乱语。”
“你不愿听我也要说!”
“你从来都不知道,每天白日里,我就坐在钟粹宫的廊子底下一直到太阳都落了西,就这么等,明知道等不到,我还不断的为你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与理由来欺骗自己,皇上,你可曾正眼瞧过我一次吗?可曾想起过我来?”
皇帝心中到底有着恻隐,语调平缓下来:
“你我皆是这大婚下三牲祭品,朕不想敷衍你,也不愿欺骗你,朕对你,今生只可尽姐弟之情,旁的,朕无法做到。”
“可我……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呀,虽然有名无实,但也不能改变我是你迎娶的正宫皇后!”
“老佛爷每次问起,我都替你掖着瞒着,你还叫我如何?我就这么不堪,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够了!”皇帝被触到痛点,怒斥之下打断了皇后的哭诉。
顿了片刻,他按下愤恨,无不平静道:“你这是想打着皇太后的名号来压制朕吗?好,真好。”
“你坐上中宫之位因着什么,想必你比朕更清楚,朕本想与你和睦共处,但皇后似乎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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