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章 心里话

王诚既然做的出囚禁父兄的事，对他这京都来的王爷理应跟苏国公一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会对他毕恭毕敬而不对他下手了。

        “这些日子委屈王爷了，那畜生想必没少跟王爷说些大逆不道的怪话吧。”老王爷小心翼翼从边上火炉提下一壶烧得滚烫的水，漫不经心问道。

        楚江秋俨然觉得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老王爷，不再是先前那般虚弱不堪的样子，焕然成了一个老狐狸，身上都是阴险狡诈的味道。

        “倒没有多奇怪，本王没有在他面前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他也不敢贸贸然地表露心意。”

        王诚跟他说的怪话，只怕说出来老王爷都要吃一惊，如今他还未确定，老王爷是敌是友，有些话还是不要跟他说。

        老王爷冷笑摇了摇头：“知子莫若父，诚儿有何作为，老夫这个父王的又怎会不清楚，王爷不必过于拘谨。”

        楚江秋肩头不自觉地僵硬露出了端倪，被老王爷这么提点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紧张过了头。

        他淡然一笑，将自己的肩头松下来：“确实未曾说过什么怪话，小王来王府第一日身边人就遇到了一些麻烦，这几日都在追究那件事，并未跟世子有过太多的接触。”

        这事情四小姐妩儿再清楚不过，他在老王爷追问之前，就先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

        冷玥可是搬了救兵，刚刚又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总不至于连这样的救命恩人他都要怀疑吧。

        王服已死的事情他还没告诉老王爷，楚江秋也不觉得现在该说这件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外面情形是优是劣，赵将军若钳制住王诚，老王爷不知会作何决策。

        “王爷步步小心，这份细腻实属难得，如果不肯说老夫也不强问。”老王爷神色不冷不淡，“只是诚儿说的那些话，未必没有道理。”

        楚江秋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抖，但神色却是浑然不动，老王爷果然了解王诚，已经猜到他会跟自己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他再否认那也没意思了，可是他也不能承认自己跟王诚面对面谈了那等谋逆之事，当下便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在这密室之中，只有你我跟哑女三人，我们如今便抛却皇族身份，面对面坦诚相对说些心里话如何？”老王爷亲自抬手给楚江秋倒了一杯茶。

        楚江秋低头看着那青烟氤氲，缥缈无踪，心也是随着这烟开始凌乱不堪。

        “你跟我都了解皇上的秉性，也都曾被他的残忍嗜血给摧残多年，若要老夫说心里话，自然是希望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老王爷目光瞬间森然。

        如今在他面前坐着的已不是那个端庄典雅的老王爷，而是一个怀里藏刀，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老王爷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身边的哑女听了也是岿然不动，对于他爹的心思也已经了然。

        “我其实跟老王爷有着一样的想法。”楚江秋深深叹息一声，老王爷开诚布公至此，他再隐瞒便显得心胸狭窄了。

        “只是那终究是至亲血脉，几次想狠下心来，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本王住手。”

        他默默闭上了眼睛，隐藏住眼里的那一丝哀戚无奈之色。

        在太子身边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已磨炼的铁石心肠，冰冷无情，可是世事总是那么难以预料。十多年来他一共有三次可以手刃父皇的机会，但他总是下不了手。

        明明眼前的人他恨之入骨，明明恨不得上去将他撕成碎片！脑子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杀了他！杀了他！可是身子却怎么都不听自己的使唤。

        老王爷见楚江秋脸上的肌肉渐渐僵硬，似是忍耐着什么，也是喟叹摇头：“王爷终究还是心有善念，但事到如今，难道王爷的心意还未有所改变吗？”

        楚江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可以，当然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紧要关头他还是忍不住会留手，他心底的仇恨熊熊烈火般燃烧，但总有那么一丝诡异的力量让他住手。

        老王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是没有说出口，那些话想来太过残忍，如今还不到要说的时候。

        他有些可怜的看着眼前的英武少年，其实不过是一只受伤想抱团取暖的兔子，然而却无人给予他一丝温暖。

        皇上对他做的事，一直都是伤害而从未有过一丝丝的弥补，即使他远在封地，听说了那些事，也都在感叹皇上为何如此不仁，对他的亲生儿子这般残忍。

        母妃早逝，不将他寄养在其余妃子膝下，让他孤苦伶仃的长大，如果不是他早投靠太子寻求到庇护，如今指不定已经被哪个贼人迫害而死。

        而后皇上又为了一己私利而将他心爱的女子远嫁和亲让两人永无相见之日，如今或许已经天人永隔。

        亲情死，爱情灭，身为堂堂男儿，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也争取不到扬名立万的机会，楚江秋能隐忍至今，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将是如何的煎熬。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人，那人对他所做的还不止这些。军功赫赫，只封了一个虚职的亲王，治官有功却反而扶植了另外一个皇子来制衡他。

        如今立下救驾大功，将它与虎狼之中脱困而出，他居然起了流放的心思，将他派到封地来，或许他心中盘算的就是利用楚江秋灭了他王氏一族，借刀杀人。

        歹毒阴险，口蜜腹剑，绵里藏针以不足以形容那位一国之君，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甚至都不相信皇上会对亲生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爷到底还是继承了你母妃的善念。”老王爷叹息一声又是觉得惋惜。

        那位妃子天性纯良，与世无争，便是旁人打她一巴掌也不会过于怨恨，只当是他人心中有仇怨，她替人消怨，反而做了一件好事。

        就是这样一个又傻又天真的女人，居然被选入了后宫之中，生下皇子自然死期也就不远。

        “您认识母妃？”楚江秋恍然回过神来，眼睛里瞬间放出了诧异的光。

        老王爷淡然一笑：“老夫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怎会不认识。”

        虽说他是封地的藩王，但每年还得进宫朝圣，各位一品诰命夫人王妃皇妃，多多少少他也见了不下十次。

        “那当初的那些传闻，老王爷可听说过？”楚江秋声音变得非常小心。

        “即使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又何必这般畏畏缩缩，老夫告诉你，你母妃确实被人毒害身亡！”老王爷脸色一凝，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楚江秋心中一疼，这个多年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终于在面前赤裸裸的暴露出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忍无情。

        “具有人想要害母妃，又怎会等到她生下我之后？”

        他还是有些怀疑，后宫中的女人但凡身怀有孕都不会那么顺利的诞下自己的胎儿，皇后就算不下手，贵妃还有其他但凡有点势力的妃子都不会容许新的敌人出现。

        老王也有些怀疑，沉吟片刻似是有什么想法，但却又不敢笃定。

        “当年皇上子嗣甚少，妃子所生下的几个皇子公主皆是死胎，天师暗示是皇上杀孽太重，以至于报应在了子嗣身上。为了求子，皇上每年两祭泰山，除了求风调雨顺之外，还有求得皇嗣，继承大统。”

        而就在那两三年之中，太子楚江秋楚严展出世，他接连得到了这三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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