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不知是强悍剑气引得闪电狂喜,还是怒吼闪电添了宝剑气势。
这一剑,剑气凛然,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这样一剑,到眼前,陆清不躲不闪,只闭上了眼。
他想,正道首领失去内力,被魔道教主发觉,落得这种结果,理所当然。
天容已悬在陆清头顶。
连澄俯首,看着陆清平静的眉眼,心上那道裂痕一时像被撒了盐,一时又像裹了蜜,酸和着痛,甜伴着苦,变幻莫测,五味杂陈。
事实上,他早就意识到陆清没有内力。
他可以庆幸,以向明山教主的身份;他可以得意,以三尊山棋子的过往。
他甚至可以宣扬此事,让更多人来羞辱折磨陆清,以获得更多的快意。
然而,他扪心自问,心中情绪良多,就是没有庆幸,没有得意,甚至不想张扬,反而是替他隐瞒。
可是,他有怨,怨陆清瞒着自己。
他有痛,因为昔年骄傲自负的大师兄,如今居然要和宵小周旋。
除此之外,见到陆清与人调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烦闷难解,让他再也无法装聋作哑。
于是,他想逼着陆清承认,承认他埋藏最深的秘密。
谁知道,这一动手,却被陆清态度所激,加之真气乱窜,险些露出疯魔之态。
连澄并没有告诉陆清,他练得惊雷引,亦是xie功,对心性影响极大,情绪波动过甚,或者真气激荡,都可能会走火入魔。
也许发起疯来,比隋思铮更可怕。
他不说,是因为自以为能自持,能冷漠视之,能用火炼铁铸的意志力抵挡一切。
没想到自以为的心墙如铁,在陆清面前,竟频频破防,根本不堪一击。
心上的盔甲碎了,隐藏的伤痕便坦露无疑。
心上有伤,手腕软弱,如何抬得起利刃千钧。
这一剑,怎么也无法往前。
连寒碧说过,心可以狠,但不能乱,心乱了,剑便沉了,剑沉了,惊雷引和坠江波永远不会圆满,而你永远不会成为世间第一人。
连澄问她,那你呢?
连寒碧俯视苍茫,答道,你不该和我比。你资质比我高,成就也该在我之上。
连澄怅惘笑说,可惜我的心,早就乱了。
连寒碧一个耳光,厉声呵斥,既然乱了,那就把心舍了!
但是,想把心舍了,便真的能舍下吗?
无心之人,又该怎么存活于世?
连澄沉默,缓缓收回了剑。
陆清等了许久,也没想象中的凉意,睁开眼,却见剑已归鞘,连澄一脸阴沉。
“陆清,这三年我活在炼狱,没日没夜练功,时常遭受打骂,不知多少次想趁姑姑不在,跳下山崖,一了百了……但我终究没有,你可知为何?”连澄凝视着陆清。
三言两语,陆清兀自心惊。
连澄心性坚毅,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会让他选择不顾一切,了结性命?
想问,却害怕问,只能捏紧拳,强笑道:“为何?难不成因为我?”
连澄白他一眼,娓娓道:“九岁那年,我在院中看见一只为蛛网所困的天牛,翅膀被缚,命在旦夕。当时我想弱肉强食,天牛既落网中,早晚也是死,何苦挣扎,便捡起石头想砸死它。然后你来了,握住我的手,拿走了石头。你说给我要教我新剑招,带我去了后山。后来我只顾着练剑,忘了那只天牛。到了下午,你却带我回去,重新看那蛛网,原来那只天牛,已然挣脱出大半身子。我们又看了一会,那天牛居然全身而退,接着飞得无影无踪。那时你说,我应该像那只天牛,即便被困蛛网,也要奋力拼搏,不可沉沦放弃。”
说到这里,连澄逼视陆清,坚定道:“所以我坚持下来了,那么你呢,师兄……”
陆清像被人泼了一盆沸水,凄寒雨夜,心口滚烫。
这几年,家破人亡,武功尽失,三尊山大权旁落,人人都以楼霜剑为尊。
那一晚,三尊山血海火光,众人竟只记得楼霜剑仙人般降临,带人打退向明教众,一剑逼走连寒碧。
而他们一家的怨和仇,楼霜剑不提,便好似从未发生。
陆清希望落空,提了剑,要孤身下山去找凶手,楼霜剑淡淡道:“大海捞针,你去哪找?”
陆清咬着牙,道:“踏破铁鞋,自有觅处。”
楼霜剑道:“以你现在的体力,贩夫走卒尚且应付不了,更何况杀害师兄的高手?即便寻到,也只是白白送命。”
陆清瞪他,道:“纵不可为,我偏要为之。”
楼霜剑冷了脸,寒芒毕露,将他一掌扇回榻上,冷硬道:“陆清,早知你要送死,我便不浪费那颗还魂丹。”
陆清直起身子,擦掉嘴边的血,恨恨道:“大仇不报,何以为人。”
楼霜剑道:“鲁莽!任性!你爹和你师父,到底怎么教的你!”
陆清梗着脖子喊道:“反正没教过我做个缩头乌龟!”
楼霜剑沉下脸,走到榻边,素日温文尔雅的一张脸,此刻冷若冰霜,他揪起陆清的领口,冷厉道:“想成大事,需得谋而后定。以后这一切,都由我来教你。”
陆清怒目圆睁,一脸愠色。
楼霜剑抓着陆清的衣领,将他提至近前,嗤笑道:“杀三尊山掌门,你当是顺风灭烛,探囊取物?要报仇,自要找元凶首恶,杀几个喽啰有什么意思。”
陆清茫然片刻,继而闪过了然之色,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才忘了这一层。
楼霜剑端凝着陆清,沉默许久,忽然松了手,语气也柔和下来,他替陆清整整领子,轻叹道:“小辈中,你最像我,也最不像我。这些年来,我久在江湖少回三尊山。但每次回来,我都会去看你。我记得,你最喜欢缠着我过招……那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小子,现在已是一派之长……逝者如斯,往事不可追……总之,清儿,别让我失望。”
陆清那时对楼霜剑的话一知半解,等明白时,沧海桑田,自是另一番天地。
从那以后,陆清变了,即便夜夜泣血,太阳升起,外人面前,还是对一切漠不关心,对三尊山的事务更是浑不在意。
隐忍不发,谋而后动,才能找到幕后黑手,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思及至此,陆清忍住沸腾心绪,玩笑道:“连教主,这故事我早忘了,难为你还记得。”
连澄仍在气头上,闻言,冷冷盯着陆清,气哼哼道:“原来是忘了,难怪,难怪……”
陆清眨眨眼。
连澄一字一顿道:“难怪被人踩在脚下。”
陆清凝立良久,继而无所谓笑笑,道:“随你怎么说。”
话虽如此,陆清却清楚的听见心尖上滴下血,一点点汇聚,沁润满是疮痍的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比被别的人嘲讽一万句都疼。
他咬住唇,转身就走。
谁知道,方才摔倒,伤了小腿,一瘸一拐,步履艰难。
即便爬,也要离开这里。
陆清目视前方,沉默前行。
大雨如倾,浑身早已湿透。
雨水又透过衣襟、透过肌肤,浇在心上,风一吹,筑起寒凉冰墙。
冷,流入血,渗入心,汗漫席卷。
心冷了,凄然之色,便再也藏不住。
身后,连澄静默而立。
这次得见陆清以来,连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正邪两立,他们之间本就有了一层隔阂,偏偏陆清的性子又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嬉笑怒骂如常,可细究来,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可无论游戏人间也好,冷漠封闭也罢,连澄知道,这都不是陆清。
即便陆清向他袒露涂本空的秘密,与他结伴同行,可连澄还是觉得陆清离他很远。
原本二人反目成仇,各自为阵,连澄大可不必在意这些,可是不知为何,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厌恶陆清无时无刻的笑,对旁人笑,对他也笑,这代表着一视同仁,代表着他在陆清心中,和芸芸众生并无二致。
即便他揭破陆清最深的秘密,陆清的态度还是不曾为此改变分毫,还是那样防备,那样疏远。
于是,他口不择言。
不知是想刺破陆清的面具,还是想激起对方的斗志。
见陆清终于不假辞色,拂袖而去,连澄恍然觉得,那张假面终于摇摇欲坠。
可他并无一丝快意,见陆清如蛟龙失水,虎落平阳,他本该高兴,本该快意,本该再狠狠踩上几脚,让它臣服求饶。
然而,此时此刻,心中只有凄惶酸楚。
连澄不自禁追了上去,接着,一把抱起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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