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陆清不知隋思铮的姐姐到底嘱托了他什么，也不知道那蓝衣女子为何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这时候开口。
他只知道，隋思铮收了剑，对他们道了句：“陆掌门，后会有期。”接着便带着蓝衣女子，不知所踪。
死里逃生的老板早已被陆清扶起。
一场恶斗看罢，不知是慑于连澄气势，还是陆清身份，亦或是感谢二人拔刀相助，自经营碧水楼以来，头一回对客人露出笑脸。
他道：“感谢二位出手，小老儿才能从那畜生手下逃脱，以后碧水楼的酒你们随便搬……”顿顿，又道：“不对，酿酒的水都是在三尊山后取得，这酒，陆掌门本就该随便喝。”
陆清诧异：“原来传闻是真，不过，我怎么在三尊山没见过老板？”
老板道：“此等微末小事，陆掌门不知道也不奇怪，且惊秋虽然是三尊山泉水酿造，却不是由我去打，而是每年冰雪消融时，楼大侠遣人送来。”
陆清更为吃惊，道：“你是说是小师叔他送水来，让你酿酒？”
老板颔首，道：“自从十几年前，楼大侠给了我一张秘方，便年年如此。也许是楼大侠好咱这口酒，才特别关照。”
陆清一愣，赶紧将方才未饮的惊秋灌下。
一杯酒入喉，先是震惊，后是疑惑，神情渐渐复杂，不禁喃喃道：“原来这便是惊秋……”
连澄望着陆清，也将自己那杯饮下，觉得口味甚是熟悉。
陆清苦笑一声，道：“小师叔不饮酒，但每年都会送我一坛，他从未提过这酒是惊秋。”
连澄道：“我第一次喝的酒，也是这惊秋？”
陆清点点头，道：“这酒我喝过一次便惊为天人，缠着小师叔让他告诉我名字，告诉我何处购得，可他却说，好酒不能贪杯，一年只能喝这一次，否则就失了其中滋味。”
连澄沉默片刻，淡淡道：“他向来对你不错。”
陆清摇摇头，又点点头，忽然有了几分茫然。
若说不好，楼霜剑其实一直都很维护他。
楼霜剑喜好游历江湖，在三尊山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来看自己。
若说好，陆清却忘不了，那日三尊山上，楼霜剑见到奄奄一息的他，并未立刻施救，而是有一瞬的迟疑。
并且等陆清坐上掌门之位，才发现楼霜剑暗中已经培养了许多势力。这样一个人，说他不想除掉自己，取而代之，陆清是不信的。
陆清甚至怀疑，三尊山变故，就是楼霜剑自导自演的大戏，为的就是三尊山上下的绝对臣服。
可没有任何证据，骤然发难，只会让自己被动，是故隐忍这些年，暗中探查。
定了定神，陆清又问道：“老板，你可知鬼市哪里可以鉴别古董？”
老板指了指自己，道：“何必另寻他处，小老儿便有这双火眼金睛。”
陆清大喜，忙取出涂家庄藏宝阁的名册，双手递上，道：“老板，不知你可认识被圈出来的这几样，是什么来头？”
老板拿过名册，视线扫过那几样东西，道：“除了这个玉梅酒杯，剩下几样都曾在鬼市出现，我都见过，并不值钱。”
陆清指着孙禄来最新偷走的几件，问道：“这些也出现过？”
老板回想一阵，道：“出现过，不过是很久以前，我记得……是个姓涂的买了去。”
陆清道：“姓涂的？可否详细说说？”
老板回想道：“应该也是道上的兄弟，早些年时不时会拿些东西来出手，这几年倒是没见过。不过鬼市对待人和物，皆是不问来路，所以那人底细，我也不知。”
陆清点点头，收起名册，道：“多谢老板相助，还未请教大名？”
老板立刻答道：“小老儿李三阳，今日能结识两位真是三生有幸。只不过除了这酒，小老儿实在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偏偏这酒也是楼大侠的方子，三尊山的泉水，对陆掌门没甚特殊。不过……小女……”
陆清连忙摆手，道：“言重了，再说那位隋公子也不是我打跑的，老板该谢我这师弟。”
李三阳李老板一拍脑门，道：“也对，不知这位少侠，年岁几何……”
连澄打断道：“老头，江湖儿女，爱恨嫁娶由心，可不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不得你女儿的主，更做不得我的主。”
李三阳挠挠头，奇道：“少侠，你在说什么？我女儿孩子都两个了……”忽又恍然，笑道：“我是说让她给你们，每人打一把剑。她的手艺，绝不比那什么云起大师差！”
连澄：……
陆清尴尬一笑，忙道：“不必麻烦，不必麻烦。”
说罢，拉着连澄落荒而逃。
两人出了碧水楼，对望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陆清前仰后合，连澄笑得无奈。
连澄看着陆清，忽道：“师兄，方才我替你教训了那孩子，你要怎么报答我？”
陆清豪爽道：“你想要什么？”
连澄挑了挑眉，淡淡道：“让我选？”
陆清道：“只要我付得起。”
连澄道：“我要……将向明山搬去三尊山。”
陆清闻言，不由悚然，心道原来连澄果然存着一统黑白两道的心思。
这几天和连澄相处，恍然间又回到三年前，纵然二人身份已天差地别，但陆清还是难免有一种错觉，一种连澄未变，他们也从未分离的错觉。
若是寻常江湖人士，如此轻敌也会丢了性命，更何况他们还是正邪两道首领，一旦起了干戈，后果也许是整个武林的浩劫。
心念至此，方才的笑意淡了，警惕和防备重新回到了他眼中。
连澄捕捉到了陆清眉眼间细微的变化，便轻声一笑，道：“陆掌门如此作难，那本教主便换一个要求。”顿顿，才望着陆清清亮的一双眼，慢条斯理道：“不要再去闲归楼。”
陆清连忙摇头，拒绝道：“不成，不成，别的事都可以商量，这件绝对不行。”接着，平时习惯的那套说辞，又脱口而出：“我和瑶瑶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连澄沉默许久，眼神也冷了下去，他低缓道：“陆清，你说得可是真的？”
陆清点头若捣蒜：“自然是真的。”
连澄哼了一声，推开陆清当先而去。
陆清丈二和尚，暗道小师弟如今喜怒无常，完全没有以前可爱。
不由呆立一阵，怀念了一番从前的连澄，才悠悠叹了口气，拔腿去追。
回到了无司，关一宁已然归来。
陆清见她眉头深锁，心底一凉，问道：“蒋俊勇跑了？”
关一宁无奈点头，又道：“我还去了趟涂家庄，打听出几个蒋俊勇平时会去的地方，可是我一一找过，并没有他的踪迹。”
陆清也将那几样东西并不值钱的事，告诉了关一宁，接着站起身，在堂内负着手走了几圈，自言自语道：“藏宝阁丢的东西确实不值钱……唯一不能确定的物件便是那机关盒中的东西……涂本空跑了，孙禄来被人杀害，蒋俊勇也不知所踪。”
关一宁道：“会不会是蒋俊勇偷了机关盒里的东西，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好给自己争取时间逃跑，才嫁祸给孙禄来？”
陆清道：“作案后他就可以跑，为何要多此一举，来了无司录口供？”
正在喝茶的连澄，意味深长道：“一个人不愿离开，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陆清忽略掉连澄的弦外之音，推测道：“也许蒋俊勇想要的东西不在那机关盒里，他之所以想用孙禄来转移我们的视线，是因为他还不能走……”
关一宁思量片刻，道：“有道理，其实若不是连教主无意间发现了孙禄来已死，恐怕咱们会以为他是畏罪潜逃，正在到处搜捕。”
陆清低头沉思，道：“蒋俊勇在涂家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想方设法转移我们关注的焦点，大概是想让他所求之物，自己上门。”
关一宁颔首，认真道：“也许找到涂本空，就能找到蒋俊勇。”
陆清道：“确实如此。”
关一宁似是又想起什么，问道：“那位南公子……陆掌门觉得他可与本案有关联？”
陆清摇头，道：“屡屡碰到他，确实很巧，但若说关联，眼下还瞧不出。”
关一宁沉吟道：“今日……我又在路上碰到了南公子。他正在给一个凶神恶煞的流氓把脉。”
陆清笑道：“医者仁心，倒也不拘患者到底什么身份。”
关一宁道：“然后……那流氓就把南公子打了。
陆清“啊”了一声，追问道：“为何？”
关一宁道：“因为南公子说他得了花柳病。”
陆清失笑道：“他得了病，也不关南公子的事，怎么胡乱出气。”
关一宁道：“我也这么想，所以将那流氓喝退。”顿顿，又道：“南公子说他很感谢我，要请我喝酒。”
陆清道：“唔，知恩图报，本是应当。”
关一宁道：“可是……他约我今晚子时，在孤栖湖北山，赏月饮酒。”
陆清一惊，道：“子，子时？夜晚酷寒，月亮再好，恐也会伤寒。”
关一宁淡淡道：“所以我拒绝了他。”
陆清道：“也好，改个时间再喝酒。”
关一宁点点头，可仍面露犹豫，仔细去看，眉头微蹙，眼底波澜，似是还有几分不忍。
正说着话，田小图从院中跑来。
他满面红光，满头大汗，满眼兴奋，一进门，便喊道：“陆掌门，涂涂涂，本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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