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唐颜道：

        “好啊。”

        但是同时，两人手都按在各自的武器上，等着雪乘风的下一步动作。

        雪乘风却直接背对着两人走入了阁楼，两人见状，也跟了过去。

        青面鬼想要跟着，雪乘风的声音却从阁楼中传来：

        “我的冰情阁只有人类才能踏足，如果不想灰飞烟灭，最好就此止步。”

        青面鬼用一种恳请的眼神看着唐颜，但是对方朝他摇了摇头，他咬了咬牙，只好留在阁楼外。

        两人步入阁楼，与外面的寒冷不同，这里温暖如春，而与外部装饰不符的是，这里的陈设都十分朴素，甚至称得上是简陋。

        雪乘风一进屋就拿下了他的斗笠，他长了一张阴柔的面孔，五官精致漂亮，是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的长相。

        唐颜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叶刹在她身后冷哼一声，见她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雪乘风，他语气不善地朝雪乘风道：

        “你一个鬼修邀请我们来你的地盘，是想要做什么？”

        雪乘风放松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和面前人两人倒了一杯茶：

        “两位跟踪我至此，应该也对我有所了解吧？”

        唐颜点了点头，叶刹却一脸“闲话少说”的表情。

        雪乘风不疾不徐，好看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笑意：

        “两位以为，我将那些人界的女子掳来，是想要她们变为厉鬼，以此平复我内心的怨气。”

        唐颜和叶刹此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对于一个活在怨愤中的鬼来说，雪乘风看起来实在有些太过冷静。

        雪乘风喝了一口茶，道：

        “其实，我内心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复活我的妻子，而我妻子的灵魂一直没有一个好的栖身之所，这么多年来，我寻了许多个躯体，她都不喜欢。”

        他看向了唐颜：

        “果然还是要修仙之人的躯体才行。”

        他的话音刚落，阁楼四周的地下开始颤动起来，唐颜和叶刹两人脚下出现了一道闪着光的阵法。

        天而降几道金柱将他们团团围中。

        “在路上，有好几次我都怕你们跟丢了，还好那青面鬼跟得紧，看来他是记挂我带回来的人。”

        他走向握着鞭子的唐颜，漂亮的眼中满是笑意：

        “其实，比起我带回来的那句躯体，我更喜欢你这具，你长得真像她啊，她的眼睛也像你这么漂亮。”

        忽然，阵法中燃起熊熊大火，那火是妖异的蓝色，那蓝色火焰围住两人，唐颜的手不小心被烧了一下，痛得她惊叫了一声，但是皮肤表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叶刹用灵力给两人筑起一道结界，冷静道：

        “这火不烧躯体，但是却会灼烧人的灵魂，小心点，再被烧到，恐怕雪乘风就要如愿以偿了。”

        唐颜点了点头，猛地甩开鞭子。

        鞭子带来一阵风让火焰变小了些，唐颜见这招有效，对鞭子注入灵力，凌厉的鞭风扬起，火焰小了许多，但是一旦鞭子慢了下来，火焰又开始熊熊燃起。

        雪乘风在外面依旧笑眯眯道：

        “没用的，这火水扑不熄、风吹不灭，你就乖乖当我妻子的容器吧。”

        话音刚落，那些火舌猛地开始大涨起来，但在要触碰到叶刹的时候，那火的形状开始改变，像一只只小蛇，变得含羞带怯地绕着叶刹转圈，最后离开原本的位置，朝叶刹的脚下汇聚过去。

        它们像叶刹的宠物，只是盘旋在他脚下，却不触碰到他。

        叶刹嘴唇颤动，手朝那些小蛇伸过去，那些小蛇兴奋地颤动，最后汇聚成一股蓝光，尽数被吸纳到叶刹手中去了。

        雪乘风神情变得惊讶，厉声朝叶刹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操纵蓝舌的方法？”

        叶刹冷笑道：

        “你没必要知道。”

        说着，他朝那金柱伸出手去，他白皙的手指碰到金柱的时候眉头微皱，随后，那金柱却像溶解了一般，直接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那金柱消失的一瞬间，唐颜扬舞起鞭子朝雪乘风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鞭子眼看就要缠绕上雪乘风细白的脖颈，却被他险险避开，鞭尾猛地被他扯住，他面如好女的脸蛋绽开一个笑容：

        “鞭子虽然灵活，但是却容易被对手牵扯，不如换成剑如何？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唐颜用灵力将鞭子变短，将它从雪乘风手中抽了回来，继续朝他甩去，道：

        “不必，我也会用剑。”

        雪乘风错身闪开，闻言，眼睛亮了亮：

        “噢，你会用剑，如此甚好。”

        就在此时，一柄短刀直刺他的面门，叶刹冷着一张脸加入战局，雪乘风同时应付二人，还能游刃有余地对唐颜道：

        “你喜欢他那种类型的？那我看看我如何？我觉得我长得还要更漂亮点儿。”

        他刚说完这句话，叶刹的短刀就削掉了他一缕发丝。

        雪乘风不为所动，依旧朝着唐颜：

        “你不如跟着我，我修为比他高，性子也比他好，还有一座宅院，你如果想去人间，我也可以陪你去，那里春天会开花，鬼界可没有那么好的景色。”

        叶刹的攻势更猛，好些时候，唐颜觉得叶刹几乎都要错伤到她，可是他的刀锋每次在要碰到唐颜的时候，都能够止住，朝着雪乘风的方向而去。

        唐颜手上的鞭子不停，厉声道：

        “你别花言巧语了，你是想骗我做你妻子的容器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说完，配合着叶刹的攻势朝雪乘风的破绽攻去。

        雪乘风笑了笑，眼睛眯得像狐狸，他轻挥手指就弹开了两人的攻击，接着他浑身开始散发着白光，这让他看起来仿若谪仙。

        “她也像你一样如此聪明，可惜了，我不想陪你们玩了，既然你毁了我的困仙牢，那就尝尝我自创的这个牢狱吧。”

        雪乘风轻轻一挥手，他周身的白光更加明亮了，整个屋子开始变幻形状，唐颜道：

        “不好，他这是把这整个灵泉之下都做成了一个囚笼。”

        两人想朝外逃去，但是周身的灵力却忽然堵塞住了似的，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雪乘风的身影消散，叶刹想用怀中的短刀，可是他发现自己竟像是被固定住了似的，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更别说驱使这法器。

        用这法器换来的修为会有强烈的副作用，不仅是五感会被蚕食，而且大量运用灵力之后身体会更加虚弱。

        此刻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而旁边的唐颜则拉着他试图从之前的前门出去，可惜每次靠近那里她都会被弹回来。

        雪乘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来：

        “我发现，再好的洞府、再坚固的结界都有可能被盗取、被破坏，只有将薇儿的身体放在我的身体里，我才安心，你们的灵魂也将在我身体里慢慢被消化，到时候，她会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身体。”

        他叹了口气，好像是对唐颜道：

        “可惜了啊，姑娘，如果你自愿当薇儿的容器的话，是可以不用受这些苦楚的。”

        唐颜和叶刹都已经不再挣扎，事到如今，最好的策略就是保存力量。

        他们进灵泉的时候应该便已经到了雪乘风的体内，而那灵泉看着毫无危害，实则用毒慢慢侵蚀着他们，让他们毫无所觉地使用着灵力，而一旦他们用过了灵力，便掉入了雪乘风的陷阱，使得毒气入体，到时候更加难以逃出去。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两人都沉默不语，而周围的景色也开始逐渐变幻，从之前朴素的阁楼变成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两人此刻置身于一个没有窗户的牢房中，唯一的光线是牢房走廊上的一颗红烛。

        牢房的门并没有上锁，两人走了出去，发现这牢房每隔上十米就会摆上一只红烛。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了毒的原因，两人此刻觉得又困又累，但是还是强撑着观察周围的环境。

        唐颜强撑着困意，用灵力来感受着周围的气息。

        叶刹握着短刀，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但是现如今他的身体一刻比一刻还要虚弱，他需要灵力与短刀打成交换。

        他望着闭着眼睛的唐颜，刚想伸出手偷偷去吸食她的灵力，唐颜却立马上前一步，叶刹的手指落了空，又迅速地抽了回去。

        唐颜指着一个方向道：

        “那个方向竟有活人的气息，不知是不是青面鬼要救的人，我们快去看看。”

        叶刹面不改色地对着转过头来的唐颜道：

        “才被骗了，就又这么轻率地行动？不需要的记性就丢掉，别占用你本来就不多的脑容量。”

        唐颜立马回击道：

        “你不也被骗了？再说，我们现在除了往那个方向走，还有别的选择吗？留在这儿，只会继续虚弱下去。”

        叶刹本就虚弱，闻言冷哼一声，一副不和唐颜一般见识的模样，

        但是仍然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顺着红烛的光线往前走着，这里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外，便一片寂静，难怪青面鬼说被关押的女子会疯掉，任谁长期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都会难以忍受。

        随着两人的走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还有一阵阵水滴的声音。

        红烛也燃烧得越来越旺，有些甚至都已经烧到了烛台，马上就要熄灭。

        唐颜就这昏暗的灯光，发现其中一间牢房中果然关押着一个人。

        这个人其中一只手被铁链拴着，垂着脑袋，衣衫褴褛，从骨架勉强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唐颜想走上前去，却发现身边的叶刹一动不动，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觉察到了他们，抬起头来，她的脸在蓬乱的发丝和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她高挺而小巧的鼻尖，和一双黑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的眼睛似乎牢牢粘在了两人——准确说是叶刹的身上，唐颜见两人的样子不大对劲，刚想出口发问，那女人突兀地出声，她的声音凄厉又沙哑，如同划破夜空的乌鸦的呼喊：

        “叶刹！？是你！？”

        叶刹望着面前的女人，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漠，但是眼中却起了些涟漪，那涟漪虽小，却是还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中投下的一颗石子，唐颜很容易就发现了。

        叶刹垂眸看着面前的人，一动也不动，那女人却开始声音嘶哑地大笑了起来，她一笑，身上的锁链就开始玲玲作响，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另一只没被锁住的手朝叶刹伸过去，但是却被他嫌恶地避开了。

        那女人见状，又一阵大笑，末了，指着唐颜说道：

        “她是你的新师尊，对吗？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她？还是说你打算先利用她，再把她逼疯吗？”

        那女人的眼睛在烛火摇曳的光线下显出疯狂的光芒，她脸上的乱发滑落，露出一块小巧精致的下颚，虽然她脸上脏污不堪，但是却让唐颜莫名有种直觉：

        此人体面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叶刹眼中的寒意更甚，他的声音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意：

        “你为何会在此处？”

        那女子痴狂地看着叶刹，哑声道：

        “因为我没控制住你，没有阻止你为害天下，没有早点认清你是个祸害，所以我被惩罚了。”

        唐颜越听越不对劲，这个疯女人字字句句说的话都让她心生不安，她不由得对识海中的系统道：

        “系统，她是谁？她为什么说新师尊？叶刹之前还有过师尊吗？”

        系统顿了许久，迟疑道：

        “我也不知道。”

        兴许是唐颜脸上疑惑的神情太过明显，那疯女人看了过来，又突兀地笑道：

        “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和当初的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唐颜终于忍耐不住，问道：

        “你是谁？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刹冷冷道：

        “不过是个早就该死的疯子，既然她一心求死，那我就送她一程。”

        说完，拔出手中的短刀，那女人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你能杀得了我？雪乘风将我困在这里，快上千年了，都没能杀得了我，因为我要受到惩罚，就必须活着，除非”

        她的眼睛在唐颜身上转了一圈，叶刹的刀就捅了过来。

        可奇怪的是，他的刀身没入了那女人的胸膛，抽出来的时候，那里却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疯女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朝唐颜勾了勾手指：

        “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要用桃枝是吗？但是桃枝必须要感受到痛苦，你来握住我的手，我把我的痛苦借给你，桃枝也会感应到的，到时候你就能出去了。”

        唐颜愣了愣，她为什么会知道桃枝的事情？而且她刚刚说的话莫非，她也和圣女会有关系？

        叶刹拦住了唐颜，踢了一脚面前的女人：

        “一个疯子，别在意她的话。”

        那女人被踢了一脚之后，就像一只破布口袋般歪倒在地上，但是她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唐颜，那一瞬间，唐颜竟觉得她没有疯，因为她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痛苦和绝望，那绝不是一个疯子的眼神。

        她直觉这个女人没有撒谎，但是叶刹却死死地拦在二人面前。

        桌子上的红烛烧尽了最后一滴，倏忽灭了，他们所在的牢房突然陷入了黑暗，唐颜鬼使神差般的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女人冰凉而粗糙的手指。

        黑暗中，她听到那女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叶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握住唐颜的手，想要将她拉开，但整个囚室却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唐颜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闭上了眼睛，睁开后，发现自己身处在濯清宗自己曾经的洞府中。

        怎么回事？她怎么回来了？

        忽然，洞口一道清脆的小童声音传来：

        “长老，结契仪式要开始了。”

        唐颜听到自己说了一声：

        “知道了。”

        和唐颜脆生生的声音不同，这是一道更柔和的女声。

        唐颜明白，自己应该是和小清那次一样，神识入了别人的记忆中，在这里，她不能掌控这具身体，只能在这身体里作为旁观者来体验一切。

        只是为什么那女人的记忆也有她的洞府？

        还有，为什么和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也有结契仪式？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走出洞府，这洞府和唐颜的别无二致，同样家徒四壁，只是在门口多了一面镜子。

        在路过镜子的时候，她看到了这具身体的容颜。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可以形容世间美丽女子的词语放在这张脸上都不为过。

        这张脸的主人望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便召唤出了个飞行法器，来到一个高台上，高台旁边坐着姜惜和其他长老，而高台正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弟子袍的叶刹立在那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颜，像是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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