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凛冬里萌发的春意

若不负，定不弃。梦雪坐在马车上，耳边还在萦绕这句话。动人心魄的誓言，她也听过而，所以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誓言了。

誓言有多重，期盼就有多深。但是无论多么忠诚的誓言，若是以悲伤为结局，再回首，就会再伤一次。没有期盼，便不会有失望，便不会被伤。

对于感情方面，她还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要为谁等候，也不要期盼谁的到来，那人若来，便是你的，不来也无碍。

不悲不喜，可保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然而，对于哥哥丝禾姐姐，她却是满心的祝福。

摇摇晃晃的马车一路进了城，将白天温暖明亮的太阳摇到了西山上，摇成了红色，活像一个害羞的大面庞，躲在山后。

回到金家，已是日暮时分。隐约有丝竹管弦声从别处飘来，想来应是哪家富贵人家在宴请宾客。

梦雪急匆匆地整理着衣服，和小玉一起往流月院中走去。

“三姐姐”一声得意的三姐姐，吓得梦雪身子一抖，脚停在了半空。

抖了两下才随着后半句“你可回来了”的话，缓慢沉重地落在了地上。

她的却心提了起来。她转过脸去，看着微微扬起面庞的倩雪，心狂跳了几下。

然而，只看到她一人，连个丫鬟都没有，梦雪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她带着在家中该有的表情，抬脚向倩雪走去。

见梦雪面色如常，丝毫不起波澜，甚至比平时还要多了分逼人的气势，倩雪反而有些慌了。

“三姐姐，我~知道你溜出去玩了，但只要你把出去的门路告诉我，我就不告诉别人。”

强装镇定的倩雪，语气别扭急切地诓骗着向她走来的梦雪。

呵，当她和她一样呢？在金家，她也没见过有比这更笨的骗人技俩了。梦雪嘴角扯了几下脚步却不停。

一直走到离倩雪，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才站住。她将脸贴近倩雪，双眼直视着她的双眼，看得倩雪心里发毛，脸转不动，就将眼睛转到一边。

倩雪一边眨着眼睛缩着脖子，一边嘴硬：“三姐姐，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立刻叫人来。”

她本想着终于抓到梦雪的把柄了，想去告给她姨娘，可是她姨娘居然有事出去了，而她爹爹又忙得找不着影。无奈之下，她只好等在回流月院的必经之路上。直到她等得都打瞌睡了，还冷得直哆嗦，才把梦雪给等回来。

没想到，梦雪不但不害怕，反而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弄得好像偷偷溜出去的，是她一样。

倩雪是领教过她三姐姐的厉害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梦雪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四妹妹，很傻很好玩。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行色匆匆的漠茶，她收起笑，看向倩雪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但是有时候，善良，也可能是披着丑陋的面容。

她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圣母，在这个家里，她对别人的好，不是带着企图的心，就是含着利剑的光。

提醒的话，她是要说的，扛不扛得住，或者，该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并非是她能管的。

“四妹妹，你看漠茶先生，虽生得仪表堂堂，却不是个好人。我听闻，他在老家有个糟糠之妻，却被抛弃了。你说这种人，怎么可以托付终身。”

倩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漠茶，她愣愣地看着，那个已经消失了身影的地方。不知该做何表情。

“四妹妹，你虽然嘴巴上毒了点儿，但你天性纯洁天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一颗至纯的心。作为姐姐，我劝你一句，不要在泥污之中觅良人。”

倩雪难以置信睁着眼睛，头微微前后颤动。

“良人都在阳光明媚里，泥污之中，都是烂人，可能人没有救上来，自己反被拖了进去，你的眼光不应该困在金家，外面的世界更好。”说完，梦雪退了几步，看着倩雪在风中，艰难地咀嚼着她的话。

在风中凌乱的倩雪，虽单纯，却不傻，她想起上次的那个红绳事件，一时全身热血涌动。

而梦雪刚才对她说的话，她天性纯洁天真至纯，这些话，连赵姨娘都不曾对她说过。

她好像明白梦雪说得是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但是有一点儿，她是懂了。漠茶辜负了她。

“你回自己院子里关好门，这里风寒，你若是生病了，可就没有力气与我斗嘴了。”梦雪的善良止于此，却也没有必要再对深受打击的倩雪落井下石。

整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爱玩又爱惹事的倩雪，此刻如泥塑，一动也不动。看到转身离开的梦雪，她恍然惊醒，立刻上前拦住了她。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语气激动的倩雪张开双臂。

梦雪停下脚步，在昏暗的天色里，她看见倩雪发亮的眼睛，如两滴凝固住的水滴。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眼睛定是红红的。

“四妹妹要我说什么？你的债主不是我。同是金家姐妹，我劝妹妹跟漠茶断了，以金家的财富，爹爹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梦雪声音不大，却足够倩雪听得清楚。话音刚落，声声爆竹就响起了，热闹喜庆的声音传了过来，想是下人们已经在准备晚宴了。

梦雪不欲再纠缠，侧过身子准备离开。她刚抬脚，就被倩雪死死抓住了衣袖。

“走，你去跟我见姨娘，见爹爹，看他们不打烂你胡说八道的嘴。”

此时的倩雪有些疯狂，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发泄，而这个人刚好就是揭穿她的梦雪。

“四姑娘，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姑娘。”

小玉立刻上前，抓住倩雪的衣袖想把她拉开。但她毕竟是四姑娘，小玉不敢用力，三人拉拉扯扯，团成一团。

“你疯了吗？快松手。”梦雪见她发了狂，也着急了起来。

“我才不，谁让你胡说八道。”倩雪虽然凶巴巴的，泪却一滴滴掉了下来。

吵嚷声伴随着拉扯的动作，落入从此处经过的两个丫鬟眼中。两人相视一眼，却都不上前劝解。其一个比较机灵，转身跑开了。她边跑边喊：“三姑娘打四姑娘了。三姑娘打四姑娘了。”

声音传到金家长辈耳中，一群人伴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涌进了园子里。赵姨娘看到傻愣愣站着哭得正伤心的倩雪，立刻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安

“好好的你哭什么，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有你爹在呢。”

说完，她冷冷地看着梦雪，眼里飞出冰棱一样的眼神：“反了天了，大过年的，姐姐打妹妹，成心不让家里安生。”

衣着头发散乱的梦雪垂着头，没有说话。

“滚到祠堂里，好好反省反省。”金老爷问都不问，直接怒声训斥。

而梦雪依旧不争辩，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只要倩雪不把她的秘密抖出去，让她跪上一夜都行。  更何况，大过年的，没有一个人会为她在这寒冷夜色中，送一点儿温暖。

即便有，她也不稀罕，还不如利利落落的受了罚，大家也好去用完膳。她也好在祠堂里想想法子，万一倩雪把她的秘密抖了出去，她该如何应对。  

此时金老爷的训斥，更是让她有种解脱的感觉，虽然她并不在意，金家众人落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

她整理了下衣衫，扬起脸，抬脚向祠堂走去。然而刚走出两步，身后却传来倩雪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没有打我，只是说话惹恼了我，我气不过，就扯了她。”倩雪说完，又将头埋在赵姨娘怀里，继续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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