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终于面对面

秋丫奶奶嘴上骂着秋丫爹，其实是在宣泄着长久以来的期盼和无法言表的关怀。

见自己的儿子蓬头垢面、神情萎靡，一点不鲜亮，老太太既心疼又难过。不用问，肯定在外面混的不好，所以这么长时间不愿意回来。

赶紧挪蹭到炕沿，吩咐秋丫爷爷快去寻些硬柴，然后下地穿鞋，拄上儿子临走那年为她打磨的凤头拐杖。

秋丫爹这才注意到，拐杖手柄处已经包浆玉化，看起来色泽油亮，质感厚重，足以说明母亲每天都在用它。

心中不禁感慨，母亲老的太快了，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早几年只有雨雪天怕滑倒，才会找个棍拄着。

而自己离开的时间确实太久了，包括以往也总是不咋着家，在父母老去和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缺位的。

秋丫奶奶‘咯噔、咯噔’拄着拐棍、捣动着小脚，屋里屋外来回寻觅，把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翻找出来。她觉得儿子在外面肯定遭了不少罪，要为他做顿可口的饭菜。

母亲对孩子最纯粹、最直接的爱就是以食物转达心意。

反过来，无论年纪多大、走出去多远，家里饭菜的味道都是多数人思念母亲的情感纽带，因为里面浸满了浓浓的母爱，再没有人能替代这种温暖。

吃完饭不一会儿，趴在地上的黑豆突然‘嗖’的起身，随即走到外屋门口，不停的‘咔嚓、咔嚓’挠门，并吱吱哼唧着。

秋丫奶奶打开门把它放出去，嘴里说着：“生子该放学了。”

秋丫爹神情一凛，不由自主的看向窗外，迫切期待秋生快点回来，不要在路上贪玩。

等秋生背着书包跟黑豆打闹着跑进屋，冷不丁见到父亲，愣了一下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秋丫爹端详着秋生，估计长高了足足有一头，虽然刚过了换牙期，两颗门牙显得格外大，但是一点没破相，脸上褪去了稚嫩的婴儿肥，五官更加立体精致了，十足的帅小伙一枚。

赶紧起身下地，张开双臂亲切的招呼道：“来，秋生，让爹看看。”

秋生这才兴奋的快步扑进他的怀里，欢快的喊了一声‘爹’。

此时的秋丫爹百感交集，他再也不想怀疑秋生的身世了，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要把他推给别人？只要他孙凤梧还活着，不信谁敢来把秋生抢走、让他认祖归宗？

学校吃两顿饭，秋生已经饿坏了，奶奶把给他留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秋生高兴的两眼放光：

“哇！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说完，顾不得奶奶还没把碗筷给他找来，徒手捏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秋丫爹坐在旁边，看着秋生小老虎似的大快朵颐，不断的蔼声提醒他慢点吃，并适当把水缸子递给他，让他喝点水。

还时不时亲昵的摸摸他的头，眼里满是宠溺，想要尽可能弥补自己之前在心理上对他的排斥。

同时心中生出万般悔意，这么一个龙睛虎眼的大儿子，就算抱养的又能怎样？何况生在自家炕头，从牙牙学语就开始爹长爹短的叫自己，有问题也应该由大人们承担，怎能迁怒于他？

秋生吃过饭做完作业，玩了好半天，见天色不早了，催促父亲：“爹，咱们走吧！娘这会已经下班回来了，姐姐也该到家了。”

“奥！不急，咱们在这儿陪爷爷奶奶再多待一会儿。”

秋丫爹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不知道以后还要多久才能见到父母，心中确实有些不舍，同时因为打怵见秋丫娘，有意在拖延时间。

秋丫奶奶马上训斥道：“老长时间没回来了，不麻溜家去，还在这儿待个啥劲？我跟你爹用不着你陪。”

老太太早已察觉儿子儿媳的关系异常了，因为她每次谈起秋丫爹，秋丫娘都强颜欢笑敷衍了事，如果她不问，秋丫娘从不主动提及，而且似乎有意避开有关秋丫爹的话题。

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只要秋丫爹外出，秋丫娘总会不停的念叨，每天都是各种担心，所以老太太隐约感觉儿子儿媳之间出了问题。

“娘，我……”秋丫爹本想把要跟秋丫娘离婚的事说出来，想想肯定会吓到母亲，并立马遭到她的强烈反对，接下来就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没完没了的唠叨。

索性还是不说的好，等以后既成事实，让她再慢慢消化吧！

所以改口道：“娘，我这次回来站不下，一半天还得走。”

“啥？还要走？数九寒天的，就不能好好在家猫个冬？听娘的话，甭再出去受罪了，跟早先一样，守家在地的干点木工活，不是挺好吗？”

秋丫爹撒谎道：“娘，城里的活还没完事，还有好多工钱没结清呢！我必须得赶回去。”

说完，从包里掏出为父母在街里买的礼物，并略带歉意的解释道：“没花几个钱，就想表示一下心意。”

“本来没钱，买这些东西干啥？人回来比啥都强……”

秋丫奶奶絮叨了几句又埋怨道：“何苦抛家舍业的往外跑，娘真怕哪天一口气上不来，咱娘俩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没等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撩起衣襟擦拭着眼里的泪花。

秋丫爹听老母亲说的伤感，不禁红了眼眶，赶紧责备道：“娘说的什么话？你身子骨硬朗着呢，等我把日子过好，到时候还要你跟着享福呢！”

秋丫奶奶唉声叹气道：“娘不指望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得意绫罗绸缎，只要你们家庭和睦，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娘就知足了。”

秋丫爹心中惭愧，母亲的这个愿望看来要落空了，不知该怎样安慰她，遂移开目光，假装没在意她的话。

见秋生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停的扫来扫去，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似乎很不开心，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停滞在那儿，想是在期待着跟他一起回家。

于是沉思片刻，起身对秋生说道：“好吧，爹这就跟你一起回去。”

虽然有些头大，可一直糗在这儿，没办法跟父母交代，何况早晚也得面对秋丫娘，把话跟她讲清楚。

否则秋生自己一个人回去，任谁都能想到肯定会告诉她娘。如果秋丫娘在家赌气，把自己晾在这儿，父母一下子就会察觉不对劲，

秋丫爹让秋生坐到大梁上，他推着自行车慢慢走，顺便询问一些家里的情况，只能用这种方式了解一二了。

走到大门口，见院子里停着的两台自行车，知道秋丫娘和女儿都回来了，心里不禁开始打起鼓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

秋生则立马跳下自行车，率先跑到屋门口，打开门迫不及待的朝屋里喊道：“娘，快来看呀！我爹回来了。”语气里充斥着炫耀的成分。

正蹲在灶坑烧火的秋丫娘猛的起身，但是并没打算出门迎接，同时马上想到昨天早晨在单位附近看到的是秋丫爹没错了。

这时秋丫爹已经跨进门里，两个人局促的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别开了目光，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在里屋的秋丫听到弟弟的喊声，匆忙走出来，惊呼了一句：“爹！你哪会儿到的？”

这下正好缓解了父母的窘迫，秋丫爹并没回答女儿，顺势朝里屋走去。秋丫娘闪到一边给他让路，并马上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的样子。

孩子们正处于父亲回来的亢奋之中，不好扫了他们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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