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人情冷暖

桂花每天按时吃药，一周之后，病情虽然没有明显好转，好在能睡上一两个小时囫囵觉了，每顿饭也能吃上小半碗粥。
  不像之前，不但什么都吃不下，刚要睡着就被咳嗽憋醒，这种状况，莫说是一个病人，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呀！
  虽说跟心里预期差的远了点，还好看到了希望，秋丫娘不再那么焦虑。
  继父为没能给秋丫姐弟俩买点好吃的自责不已，临走时把兜掏的空空的，强行把所有的钱都留下了，可用来给桂花治病，却是杯水车薪。
  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秋丫娘找车拉上一些，到镇上卖掉，带桂花继续去找老中医，又开了七天的药。
  回来之后，估算了一下后续花费，还有很大的窟窿等着。不但几天之后要去拿药，也得给桂花买点补品，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
  可是去找谁借呢？手里能有钱的几家亲戚在她心里装着呢！
  秋丫大姑家肯定有，但是钱都在长富手里，秋丫大姑每次都得开口要，才能从他那里得到为数不多的零用钱。
  自己要想去他家借，只能跟长富张嘴，没听说谁能从他手里借出过钱来。
  加上他喜欢秋生，自己更不能厚着脸皮去找他了，不然有倚仗秋生、蹬鼻子上脸的嫌疑。
  秋丫爷爷卖了好一阵子火烟了，看到他种的那么多绳火烟，卖得没剩多少了，肯定攒了些钱，自己只要开口，秋丫爷爷不会拒绝的。
  但是老爷子手里一向不留钱，都上交给秋丫奶奶。
  老太太一分钱能掰两半花，如果知道自己借钱是为了给桂花治病，就算有借有还，她也不愿意。
  觉得自己儿子为了挣点钱，风里来、雨里去的，凭啥拿去给小姨子治病？
  还有几家，虽说多了没有，可以凑凑，只要自己上门求帮，确定会答应。
  但是欠下那么多人情，就算把钱还清之后，也总觉得在人家面前矮一头，事事赔着小心，那种低声下气、谨小慎微的滋味不好受呀！
  思前想后，秋丫娘决定去梁西找鲍广杰，让他到城里送木材的时候给秋丫爹带个信，给家里捎点钱回来。
  刻不容缓，秋丫娘起了个大早，不想让桂花知道自己张罗钱的事，也没必要借毛驴车。一个人轻手利脚，翻过梁就到了，来回才六七里路。借车、套车的，还不够费事的呢！
  到了梁西，跟起早捡粪的一位大爷打听到鲍广杰家，他家还关门闭户的呢！
  不想把人家从被窝里惊扰起来，在大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开门声，见鲍广杰媳妇走出门来，才在院外隔着墙搭话。
  鲍大嫂小跑着打开大门，把秋丫娘拉进院子里，赶紧往屋里让。
  秋丫娘怕鲍广杰还没起来，想再等一会儿，给人家留出时间穿衣服。
  鲍大嫂一边推着她往屋走，一边说道：“进屋吧！你大哥早就起来了。”
  鲍广杰听到媳妇跟外人说话声，掀开里屋门帘，见是秋丫娘，愣了愣神，瞬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赶紧闪到一边，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连声说：“快！快！快进屋。”
  然后对媳妇说道：“看看暖壶里还有热水没？给弟妹倒一杯暖暖身子。”
  因为秋丫娘此时早已冻得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明显在不停地打着冷颤，看起来楚楚可怜。
  秋丫娘喝着热水，把家里目前的情况跟他们夫妻二人念叨个大概。鲍广杰立马催促媳妇:“快去，开柜子给弟妹拿钱。”
  秋丫娘慌忙拒绝道:“不、不用，大哥啥时候去城里见到凤梧，让他捎回来点就行，我手里还有，眼下不急着用。”
  她觉得不能总麻烦鲍广杰，人情用一次就薄一次，自家又没什么可回馈的。
  鲍大嫂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解下钥匙，把红漆柜子打开，从里面掏出用手绢包着的一卷钱来，查出二十块，估计还剩下差不多一半的样子。
  鲍广杰在边上说道：“都给弟妹拿上吧！家里有病人，哪能像平时过日子那样，有就花，没有就捱着。”
  秋丫娘眼眶微红，慌乱的摆着手不肯接受。
  “弟妹先拿着，等我去城里跟凤梧老弟要回来不就得了，省得到时候我再给你送一趟了。”鲍广杰为了让秋丫娘能够安心拿上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秋丫娘明知道鲍广杰说的是善意的谎言，但是因为急需用钱，所以也就假装相信了他的话。虽愁眉舒展却难掩求人的窘迫，说啥都不要那么多，只肯拿鲍大嫂最初数出来的那二十块钱。
  鲍广杰怕秋丫娘心里有负担，只得由着她了。
  ……
  秋丫娘在外面厂棚里垒了个小灶子，把药铞子架在上面，点上几块木头，每天坐在小板凳上，按部就班地给桂花熬药。
  再一次给桂花看病回来，马玉芝闻到气味就过来了，见秋丫娘情绪已经不像原来那么低落，蹲在她的对面，没头没脑的低声说道:
  “咱也不用担心了，忠厚媳妇自个儿就撤了。”
  秋丫娘有些不解：“你是说？”
  马玉芝并不回答，自顾继续往下说：“理由是算命的说了，忠良和桂花吃不了一口井的水。哼！皮影不会自个儿动，背后必有操线人，看来他们已经商量过了，这事彻底凉了。”
  秋丫娘听了，表情讪讪的极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叹息道:“唉！虽说这是我希望的，原本还一直怕桂花太痴迷，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咋不是滋味呢？”
  “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你听了会不舒服，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说，可又不想让你和桂花还蒙在鼓里。”马玉芝理解秋丫娘的心情。
  见秋丫娘低着头不吱声，知道她在为桂花难过，也不出言安慰，这时候说再漂亮的话都没用，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马玉芝提起忠良，倒让秋丫娘想起了文忠，莫非他也跟忠良一样，见桂花得了病，就躲得远远的了？
  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桂花好的时候，不待见文忠，这时候却想到了人家。
  其实她并不是想要文忠做什么，就是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期望，希望人性不要太现实。
  秋丫娘随即苦笑了一下，自己何尝不是拜高踩低呢？否则怎么又嫌弃人家岁数大，又不看好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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