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是十月下旬。天气转凉，秋意渐浓，任之初和金钰就在一场缠绵多日的秋雨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婚典礼。

        清晨五点五十分，金钰已经洗漱完毕，乖乖坐在客厅里等待跟妆师上门给她化妆。

        约好了六点钟见面，可是跟妆师还没个影子，倒是任之初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已经起床了吧？”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又带着某种微妙的味道，似乎并不完全是喜悦。

        金钰有点儿纳闷，但也没有多问，只回答说：“早就起来了，我都等了好一阵子了，可是跟妆师到现在还没来。”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犹豫如何向她说明情况。

        “呃，婚庆这边的林经理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他们手头都有急活儿必须赶紧处理，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开……”

        金钰懵了，喃喃地问：“那我们的婚礼怎么办？”

        “这个……”任之初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不然我先去接你，然后咱们见了面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金钰苦笑着挂断了电话，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等待的过程似乎格外漫长，每一秒钟都像是经过特殊的慢进处理，仿佛这样才能给金钰带来足够多的煎熬。

        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心中惴惴不安，忍不住想起从前他们一同经历的诸多坎坷。

        其实金钰从来都知道，生活里没有不经历风雨就能见彩虹的好事，她和他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然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暗暗期盼，盼着这场婚礼可以顺利，可以完美无暇。

        而此刻，她忽然从灰姑娘的美梦里醒了过来，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所谓现实，就是不断地遇到麻烦，然后勇敢地解决它。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一想，金钰便不再那么担心之后的事情了。

        不管婚礼仪式变成什么样子，任之初都还好好地和她在一起。他们认真地爱着彼此，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起身走向洗漱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起来，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灌输着难能可贵的正能量。也就是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金钰给任之初开了门，淡淡地对他微笑，问道：“接下来是什么安排？我应该在家里把婚纱换好吗？”

        “嗯，现在就去换上吧。”他望向她的目光很平静，然而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暗涌。

        金钰总觉得他故意瞒了她一些事情，也许是好事，又或许是坏事。不过既然他选择隐藏，那么聪明如她，也就选择故作不知。

        她一边往卧室走着，一边对身后的任之初说：“那你进来帮我一下吧，这个婚纱后面是绑带的，我自己搞不定。”

        他没有推辞，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卧室。

        任之初送给金钰的是一件质地极佳的抹胸齐地式婚纱。

        蓬蓬的婚纱裙摆上有银线绣成的晶亮而细致的纹路，腰身剪裁得恰和她的身形，梦幻而精致的蕾丝装饰随处可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金钰产生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她穿上这件婚纱的时候，难分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童话中。

        此时，金钰就穿着这件唯美到极致的纯白婚纱，坐在卧室的梳妆镜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等着他来帮她整理身后的丝绸绑带。

        他一步一步靠近她，每向前一寸，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一分。他就像是偶遇梦中女神的青涩小子，满腔挚爱竟不敢随意表达。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将丝带整理好，仿佛承载了主人心里的全部温柔。

        有那么几次，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背上的肌肤，比丝绸更为柔嫩细腻的触感令他沉醉不已。他真想就这么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

        女人独有的清雅发香萦绕在空气里，任之初有些迷醉，心里想着，或许这种迷醉就是男人最原始的爱与本能。

        金钰紧张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注意力却全都集中他细微的动作上。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共同度过离合悲欢，竟然她最紧张的时刻却是现在。

        她甚至隐隐期待着他能说点儿什么甜言蜜语，或者吻她一下，这样她或许会稍微自然一些。然而任之初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从始至终都沉默而且温柔。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婚纱终于穿好，他庄重而虔诚地为她穿上红色高跟鞋，然后牵起她的手，将她一步一步带到玄关处。

        他温柔凝望她娇俏的眉眼，很绅士地问道：“金钰，我可不可以抱着你下楼？”

        金钰在心里拼了命地点头，可是一不小心紧张过度，嘴上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任之初一瞬不瞬地瞧了她几秒钟，莞尔道：“你的确可以。”

        然后，他二话不说就将她打横抱起，就像骑士终于将倾慕已久的公主拥入臂弯，霸道而坚定地守护她，再不允许她任性逃离。

        走出这扇门，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金钰不知，却也无暇多想。因为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她抬起一双藕臂，乖顺地搂着他的脖子，任凭心跳变成脱缰的奔马律。隔着西装和衬衫的布料，她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手臂和肩背的肌肉纹理。

        一个突如其来的认知令金钰幸福得如坠云端——此时抱着她的男人，是她迷恋了许多年的任之初。

        他是她的男人。

        关于婚礼，金钰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像很多女人一样，她也在八点档偶像剧中观摩过各式各样的西式婚礼，有的在浪漫的海边，有的在神圣的教堂，有的在空旷而充满希望的草地上。

        在她的脑海里，敞阔而充满希望的地点或许是最适合西式婚礼的。

        婚车一路向北行驶，金钰坐在任之初的身旁，有些紧张地轻轻拉扯着婚纱上的精致绣线。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演员，即将登上一个未知的、却备受瞩目的舞台。

        窗外风景飞驰着倒退，透过车窗的缝隙，她隐隐能感觉到秋风吹过的轨迹。

        终于，车停在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地方——糖坊街的入口处。

        任之初率先下车，绕到金钰这边来，像出门时那样将她打横抱起，微笑着说：“你就假装这一路我都是这么抱着你过来的，好不好？”

        金钰抬头凝望他的侧脸，不答反问：“我们的婚礼……是在这里吗？”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她问：“是觉得这儿不够上档次吗？”

        她傻傻地摇头，答道：“不是不是，是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糖坊街也有举办婚礼的场地。”

        “的确不太容易找到。”他轻声笑着，笑声里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和幸福。

        “那你是怎么……”

        金钰还想问些什么，然而任之初只用一个温柔的眼神，就向她传达了这样的讯息——亲爱的，你只需要好好感受这一切，其他所有的担忧和顾虑都放着我来。

        她于是咽下了所有的疑问，留给他一个安心又妥帖的笑容。

        此时正值上午，糖坊街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偶尔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无不投以羡慕的眼光。

        秋风有些凉，路过的人们都将风衣裹紧，然而金钰只穿着抹胸的婚纱，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也许是他的体温带给她暖意，又或许，幸福本身就是带有温度的。

        曾几何时，他和她一前一后地走在这条路上，身侧是蒙蒙细雨，脚下是古旧的青石板路。

        而今，秋日艳阳当空，洁白的云朵与她纯洁的婚纱相得益彰，而她在他怀里，他在她的心里。

        任之初就这么抱着她走过一整条街，而后在街角处转弯，抵达属于他和她的婚礼现场。

        金钰已经有些日子没来过糖坊街了，她从未想过熙攘热闹的市区里竟然有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开阔绿地，仿佛是专门为他们的婚礼预留出来的。

        任之初一直抱着她走到花门的正下方，而后才小心翼翼将她放下。

        金钰本来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平静地完成这场婚礼，然而，当她真的站在花门下，眼泪还是猝不及防地氲湿了眼眶。

        她这才知道，原来偶像剧里那些在婚礼上流泪的女人不是矫揉造作，而是真情使然。

        花门被一簇簇鲜花点缀成曼妙的模样，与之相连的，是玫瑰花瓣铺就的浪漫t台。

        前方不远处，司仪正站在t台尽头，微笑着等待他们走近。

        玫瑰道路的两旁，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人。

        金钰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莫名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

        来宾虽然少，但都是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的人，比如她的母亲郑彩桥，比如乔幸，又比如霍思远……

        他们纷纷转头望向花门这边的一对新人，脸上带着祝福与欣喜的笑意。

        “两位新人，准备好了吗？”司仪的声音朗然响起，“如果准备好了，就请携手走过这属于你们的浪漫花路，走向属于你们的神圣殿堂！”

        话音将落，daydream弹奏的钢琴曲恰好响起，这首曲子名叫wedding（婚礼），旋律轻柔却莫名拥有触碰心灵的力量。

        就是在这样的音乐里，任之初轻轻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臂弯，引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方走去。

        他们用了五十秒钟的时间，走到司仪的身旁。可在她的心里，他们为了这一刻已经走了很多年。

        当他们在司仪身侧站定，司仪又继续说道：“好的，现在请两位新人四目相对。”

        他们依言转身，相对而立。

        此时，司仪恰到好处地沉默着，将短暂却又漫长的三十秒钟留给他们二人。

        四周空气里萦绕的只有wedding的旋律以及秋风的呢喃，还有属于爱人的温存目光。

        金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仿佛一瞬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属于彼此的一生一世。

        他的温柔，他的过往，他的炙热，他的未来……

        所有欲说还休的情愫和百转千回的过往，似乎都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爆发开来，如同漫长岁月里蓄积已久的洪水，忽而就冲破了心灵的防线。

        耳畔音乐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司仪略微低沉却穿透人心的话语。

        “新郎任之初先生，你愿意与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姑娘结为夫妻，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将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爱护她、照顾她吗？”

        “我愿意。”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承载了数不清的温柔与坚定。

        金钰看到他眸光中的晶亮，终于明白，原来对男人来说，爱的誓言也同样令人感慨万千。

        如此一来，她勉强忍住的泪水便彻底决堤，沿着冰凉的脸颊，一直滑落到嘴角。

        眼泪虽是咸的，然而滋味融入心里，却变得无比清甜。

        而后，司仪将目光转向金钰。他重复着刚才的誓言，最后问她：“你愿意嫁给任之初先生吗？”

        她哽咽而虔诚地对他说：“我愿意。”

        “那么，从此刻起，任之初先生和金钰小姐正式结为夫妻！”司仪将结婚对戒递到他们面前，继而说道，“现在，请新郎新娘为对方带上见证幸福的戒指。”

        任之初从丝绒首饰盒中取下属于金钰的那枚钻戒，紧紧贴在心脏的位置，几秒钟之后，才将戒指戴在金钰左手的无名指上。

        当他俯身亲吻她的手背时，金钰终于泣不成声。

        这个男人将这份爱情保存在心房最重要的位置，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深深刻在了心里。

        金钰将对戒的另外一半戴在任之初的手上，然后主动上前一步，紧紧、紧紧地拥抱着面前的男人。

        “他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福和祸都要同当；

        她将是你的新娘/她是别人用心托付在你手上/从今以后你要加倍照顾对待/苦和甜都要同享。”

        耳畔音乐再度响起，金钰听着那首《给你们》，终于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命中注定的姻缘。

        爱是什么？她追寻了那么久，此刻，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就如同《哥多林前书》里说的——爱是永不止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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