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由于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了好几个小时。
金钰和任之初抵达上海虹桥机场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本来任之初在陆家嘴附近一家很有名的港式茶餐厅里预定了位置，然而金钰两点钟约了人，实在赶不及，也只好在机场附近随便找家快餐店，几口吃完，糊弄了事。
这样独立而上进的金钰，令任之初陌生却着迷。
以往，她作为总裁助理，所有的工作内容都可以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围着任之初打转”。
而今是不同往日，她已经不再是总裁室的花瓶，更不是他个人的附属品。
她有自己的绩效目标，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将来，也会有自己的成就和挫折。
任之初送她到金茂大厦楼下，看着她往楼里拔足狂奔的背影，也说不清究竟是欣慰还是失落。
金钰前脚刚走，郑晨的电话紧跟着就打了过来。
他开门见山地说：“任总，林诗音又过来了，看你没在，跑我这儿来闹腾了一中午，您看……”
任之初皱着眉头，干脆利落地命令道：“叫保安，再不行就报警。”
郑晨听出他的不耐烦，于是赶忙转移话题说：“对了任总，还有件事情需要跟您打声招呼，关于赵瑞麟和秦臻的。”
“说吧。”
“刚刚接到法院那边打过来的电话，终审判决书已经下来了，需要您亲自到高级法院签字确认。”
任之初皱起了眉头，沉声问：“最迟什么时候？”
郑晨其实知道任之初此次出差的目的，也知道自家老板根本就不想提前回来。
然而实在没办法，法院这边催得着急，他既不是公司法人也不是集团股东，没法擅自处理这种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最迟明天下班之前。”
任之初沉吟片刻，仔细地权衡眼下的利与弊。
他很想留在上海陪金钰，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在那场官司里，法院没少偏袒德鲁集团，这档子人情他还一直没来得及还，更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道，“那就辛苦你秘书帮我改签一下动车票，明天中午之后从上海回沽川。”
“没问题，那我这边就没别的事了。”
“那就先这样，明天见。”和往常一样，任之初说完就先收了线。
郑晨对着手机笑了笑，一边在电话联系人里翻自己秘书的号码，一边在心里暗想——任总和金钰闹矛盾，最苦的其实是他的秘书。
说起来，任之初对金钰的确算得上一往情深。
她被调职到销售部那天，任之初去了趟人事部，很明确地跟人事经理说了这么句话：“我不需要什么助理或者秘书，这个名额给到郑晨。”
于是，郑晨就这么白白捡了一个小姑娘，一个既服务于他、又服务于任之初的秘书……
任之初有些烦躁地将手机扔到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猛踩一脚油门，朝着滨江大道的方向驶去。
他此行不单单是为了儿女情长，还有一部分原因和集团最近的生意有关。
上海离沽川不远，任之初一方面有意拓展江浙沪的业务，一方面也在考虑从上海的几家进出口公司商谈原材料采购的事情。
从下午三点一直到晚上七点半，任之初一直在国际会议中心和当地的几位老总面谈。事情比想象中顺利，至少双方都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其他细节，就可以等他回到沽川之后再做沟通。
对于任之初来说，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他又很少在外人面前掉链子。
真正令他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还是金钰。
从会议中心出来，他又忍不住拨通了金钰的电话，想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江边逛逛。
金钰那边还在和客户谈事情，忙得人仰马翻，根本就没注意有电话进来。等她看到手机上那三个未接来电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钟了。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而且很有可能，任之初还在等她。
要说分手了就能完全不在意那个男人，那一定是骗人骗己的。金钰怕任之初一直傻等着，于是不惜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从客户那里逃了出来。
她站在金茂大厦正门外面的天桥上，有些着急地拨着任之初的电话，然而得到的回应却令人失望。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金钰懊恼地瞪着手机，只恨自己刚才疏忽大意，没能及时联系上他。
然而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却从她的斜后方传来：“金钰，这边。”
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任之初阔步朝她走来，边走边说：“我手机没电了，怕联系不上，就干脆来这儿等你了。”
“等久了吧？”金钰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开会，电话静音了。”
“没事，我下午也在开会，刚结束没多久。”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任之初转头问道：“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金钰摇摇头：“我也不晓得附近都有什么，听你的安排就好了。”
“那我们从南京路绕过去，到城隍庙逛逛。”
“好啊，城隍庙都有什么吃的？”
“高档餐馆倒是没有几家，不过遍地都是小吃，到了晚上比较热闹。”
“是像糖坊那样的小吃一条街吗？”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这一路上，他们天南海北地闲聊了很多，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与“糖坊街”有关的话题。
从金茂大厦到城隍庙其实只有几站地铁的距离，然而这个时间，很多加班结束的人们都在开车回家，马路上拥堵得不成样子。任之初着急也没办法，只能随着车流缓慢往前移动。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将近十点半。
金钰瞧着眼前的街巷，总觉得这里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且不说她，就连任之初也愣了一下。
“怎么都关门了？”金钰小声说，“是不是我们来的太晚了……”
被她这么一问，任之初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低咳两声，尴尬地回答说：“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忘了营业时间的问题。”
金钰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不禁有些好笑。
曾几何时，她还是任总的小助理。有几次会议和午餐安排的不周道，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对她的大老板说：“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
如今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她来享受这等高级待遇。
金钰不由得心情大好，笑吟吟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看那边还有好几家店都开着门呢，怎么也够我们两个人吃饱喝好了。”
“……那就走吧，过去看看再说。”任之初说完，便率先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前面。
他不想让金钰看到他懊恼的样子，甚至都不想承认这种丢脸的事情是出自他手。
也许恋爱中的人，无所谓身份地位，都一样会卑微到尘埃里。
任之初忽然就很怀疑自己的智商，连讨好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学不会，他究竟是怎么把德鲁集团管理得服服帖帖的……
很多时候，突如其来的勇敢告白会让人觉得错愕多过惊喜，而越是琐碎的事情，往往越容易令人心中温暖。
金钰望着他近在眼前的身影，不由得抿着嘴唇笑起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能够这样陪在他身边，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路过烧烤摊时，金钰小跑两步追上任之初，下意识地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口，一脸诚恳地说：“我想吃碳烤鱿鱼……”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那纤细柔白的指尖，心里竟然在一瞬间闪过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要是这辈子都能好好牵着她的手，别说是炭烧鱿鱼，就是炭烧星星他都愿意捧来给她。
也许爱一个人，本来就是如此炙烈的事情，所有渴望都来得简单又直接，容不得半点含糊。
因为心有所属，所以盼望地老天荒；因为盼望地老天荒，所以甘愿付出一切，万死不辞。
金钰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买了三串巨大的烤鱿鱼，自己只留下一串，剩下的都递到了任之初的手里。
“没想到居然这么大一串。”她淘气地望着他笑了笑，“我吃不完，你多吃一点吧。”
任之初可不想一开场就先用一大堆的鱿鱼把自己噎饱，他还想留点胃容量，去吃几个颇负盛名的灌汤包。
可是有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盛情难却。
任之初眼看着她又跑去买了两份臭豆腐，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盛情难却”的滋味。
他几乎拿出了“舍命陪君子”的勇气和决心，于是乎，不论金钰给他拿回来什么，他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等到他们终于绕过巷子尽头的街角，来到任之初最爱的那家汤包店，他已经撑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这家怎么样？”金钰走在他前面，喃喃自语道，“看起来蛮不错的样子，这么晚了还好多人在排队……”
任之初扶额叹息，真想骗她说“这家很难吃，我们赶紧走”。
可他希望她能玩儿的开心，哪怕他自己觉得这个过程确实有点折磨人。
金钰拖着他来到队伍的最后面，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金钰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好不容易才挪到窗口前面，可是铺子里的师傅却说：“不好意思，包子卖完了，我们准备打烊了。”
“一个都没剩下吗？”金钰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往店里望了望。
“全都卖光了。”
她还是不死心，委委屈屈地说：“您再帮忙找一找，好不好？我从好远的地方过来，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好不容易才轮到的……”
买包子的师傅拿她没办法，把蒸笼竖起来给她看，耐着性子解释道：“姑娘你自己看嘛，是真没有了。但凡还有生意可做，我也用不着打烊，你说是不是？”
金钰见此情形，也知道确实是没什么办法了。可是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吃货，她还是需要点儿时间才能接受这个凄凉的结果。
她闷闷不乐地扭头走开，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任之初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爱怜之余又觉得有点儿好笑。
他仿佛又看到了烂尾楼里那个圆滚滚的小女孩，贪吃贪玩，任性又不讲道理。
也许他正是迷上了她骨子里的这份天真，才这么想守在她身边，藏起世界上所有的晦暗，只为保护她不受半点伤害。
他忽而想起她为他哭泣的样子，心头一阵揪痛，不由自主就想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
想哄好一个吃货，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我知道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手工酸奶店，我去买来给你，想不想吃？”
金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满是委屈的大眼睛忽闪着眨巴了几下，末了，她很没出息地说了一声：“想吃……”
于是，任之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治好了金钰的不开心，只用一杯加了果仁和布丁的手工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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