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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是偶然的偶然


梨园对面街道旁新开了家咖啡店,挤满了小年轻,让本该属于娴静的地儿喧闹不堪。

        虞雯一般挑人少的上午来坐坐,有时候和小鱼,但更多时候是和刘桧人。她每次都会兴致勃勃地杯加牛奶的咖啡,吃着店家免费赠送的法式小甜点,她自小喜欢吃酸酸甜甜的食物,可以说,来者不拒。

        “桧人,你知道吗,小鱼搬到我哪里去了。”虞雯端起咖啡杯,抿了口灰白相间的液体,笑着挑开话题,“她呀,睡觉的时候打鼾。”

        “作为小鱼的好姐妹,在人家背后揭人糗,不怕我告状?”刘桧人打趣说。

        “在报社你是我上司,可工作之余,你得听我的。”虞雯腮帮子鼓鼓的,摆出气势凌人的样子,“你不许小鱼在那里乱说。”

        “你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告虞大小姐的状。”刘桧人笑着妥协了,他用勺子搅动着咖啡,将话题转移开了,“最近一段时间,沪上不太太平,前不久刘四爷被杀刚刚被压下去,今天上午,宇文泰又托人找到沪上报社交谈一堆公事。”

        “宇文掌柜?”虞雯对那和蔼的老头子自然不陌生,不过,他不知道宇文泰和沪上报社有何交集,“上次我去过他那里掌眼过两件宋代建窑,说来奇怪,宇文家戒备森严,也遭了扒手,那珍贵的‘油滴天目’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包了,难道说,他为了此事。”她接着否定了这个猜测,说,“我倒觉得不至于,宇文掌柜性格坦荡,懂大局,他在追究此事,不是在混乱不堪的十三行上火上浇油嘛。”

        “你对宇文泰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他在沪上假若真的坦荡,怎么会当上掌柜?”刘桧人说,“我和他交集次数不多,但我有位旧识是他小舅子,宇文泰的底细我略知一二,他看似文雅,实则是利己主义的老顽固,王伊人之所以有他作为依仗才勉强控制住十三行,看来怀荒区的财产,他吃的油水最多了。”他愤愤地说,“你想想,为了地位和财物而背信弃义,置好友刘四爷的死因于不顾的人,能算好人?”

        “背信弃义,算不上好人,但我觉得其中应该另有隐情,桧人,我知道你憎恨王伊人,但仅凭道听途说就断定宇文掌柜的为人,我觉得太片面了。”在宇文泰为人这点上,虞雯有眼有耳朵更有主观判断,她不太赞同刘桧人爱屋及乌的观点。

        她觉得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就像姑苏和王伊人关系不一般,但她始终认为姑苏是好人,这不仅仅是对她的体恤关照,更多的是对她品行的认知。

        只是,刘桧人依旧不依不饶,咬住话题不放;“你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暂且不谈宇文泰是好是坏,他手下登门造访,的确是让我们报社将建窑丢失这件事公布于众,表面上,他钟爱瓷器想要寻回合情合理,可细细琢磨此事不必要闹的沪上人尽皆知,让警察局调查不是更立竿见影?他急于委托沪上报社曝光此事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试想,消息一旦呈放在大众视线,最先受到怀疑的是谁?”

        “自然是王伊人。”

        “没错,是王伊人,那么,宇文泰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我看来,十三行的位置一直空缺着,在众掌柜中挑选一名坐上大掌柜的位子是必然的,谁有资格担任呢?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刘桧人竖起三个手指,斩钉截铁地说,“刘四爷,宇文泰和王伊人莫属了,如今,刘四爷翘辫子了,剩下的两位都有可能上位,可目前看来,王伊人太过骄纵,不会是宇文泰的对手。”他接着说,“宇文泰藏得很深,和善待人却步步为营,可见此人的城府很深,宇文泰在王万千在世的时候阳奉阴违,广施恩慧,所以在十三行乃至沪上各界名望很高,在王万千一死,登上大掌柜位置已然十拿九稳。”

        “难道说,宇文掌柜迟迟不肯就任就是了名正言顺?”虞雯似乎明白了刘桧人话中的意思,古玩行子承父业自古的规矩,虽说在十三行却模棱两可,但宇文泰纵然威望再高也不敢轻易上位,落人口舌。他需要一个借口断却王伊人继承大掌柜的可能,这样,他登上大掌柜的位置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样一来,最近发生在沪上的事情可以解释了,“刘四爷虽然实力雄厚,但锋芒毕露,最终成为王伊人眼中钉肉中刺,王伊人欲除以绝后患,但这样会留下隐患,十三行会因为怀荒区掌柜继承人继任和财产分割而陷入纠纷混乱,所以,他和宇文泰的抉择是暂时稳住局面,等风声一过再分赃。”虞雯接着揣测说,“王伊人本以为利用声望高的宇文泰借力制衡、打击,万万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宇文泰借刀杀人,然后将所有的罪名甩到刀上了。”

        “你说的不错,宇文泰是想旧事重提,借建窑失窃事件指桑骂槐,他的意图很明确,意在将事态白热化。”

        “但韩处长不允许报社、记者发表刊登此事。”虞雯担忧地说,“假若你一意孤行,违逆韩处的意思,他会大发雷霆,怪罪于你。”

        “韩老师的话我当然不敢不听,不过,我们热化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移花接木,擦边拓阔。”刘桧人说,“他那边我自会登门细谈,你大可放心。”

        “可是,按照刚才的推测,宇文泰不是好人呐,我们为什么要帮他。”

        “只要能够扳倒王伊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攥紧了拳头,凶神恶煞地说。

        虞雯难以置信看着他,直觉告诉她,刘桧人不再是刘桧人了,他现在真恐怖。

        刘桧人注意到虞雯异样的目光,他改口说“接在刚才,王探长的部下打来电话,他告诉我,王探长在参加工商联谊会后一夜未归,俨然失去了联系,并且,他手下在怀荒区的草甸中发现了他手下的尸体,我想,这是王伊人精心策划的报复。”

        “王探长会不会有事?”

        “放心,王伊人没有胆量对王探长动手。”他说,“只是他的所作所为表明,他一直欲盖弥彰。”说到激动处,他猛擂桌面。

        他察觉纷纷投向他的目光,他给服务员和顾客报以歉意的微笑。

        王伊人从沧碣楼大厅跨步而出,眯眼看着灼灼烈日,他心中涌上了奇怪的滋味。

        方才,王霸交代了青铜鼎的来历,出乎他意料,问题出在十三行内部,他不知道究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敢走私国宝。

        因为,王霸也不知道,从他的口吻中,隐瞒或者说谎的几率不大,但有了这条线索,王伊人调查下去不至于大海捞针了。

        事到如今,事情更复杂化了,本来十三行是非多,一旦贸然试探每个掌柜无疑是给十三行火上浇油,他为了顾全大局断然不敢轻举妄动。可不顺藤摸瓜,刘四爷被杀,以及青铜鼎所牵连的一些列谜题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将一直背负着杀死刘四爷的罪名,无法查清王万千被杀的遗憾。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十三行点灯会在石秀楼展开,到时,他对四爷被杀一无所知,终会从刑堂主管的位置上下来。规矩是连接十三行的枢纽,一旦他无法维护,十三行情况会更糟,沉积的矛盾会在一时间爆发十三行就再无宁日了。

        并且,他隐隐察觉到,一旦他走下刑堂位置,津渡码头管理权他在无权插手,加之规矩变化,到时候,十三行则成为‘他们’走私的温床。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但该何去何从,他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

        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对方摇下车窗,王伊人定眼一瞧,原来是栗山玉藻。

        “王掌柜,别来无恙啊。”栗山笑脸和王伊人打招呼。

        “栗山先生,这么巧,你不会是碰巧路过我这里吧?”

        “当然不是,看你愁眉苦脸,多半俗事缠身,栗山此次前来是为你排忧解难的。”栗山说,“王探长想必在楼上做客吧,但据我所知,他不会给你全完的答案。”司机已经绕到了后车,打开了车门,摆出了请地姿势。

        王伊人惊愕栗山玉藻怎会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此人消息真灵通。

        不过,他想要听听栗山要说什么,他不假思索地上了车。

        车驶过城隍街几个熟悉的路口进入了一品香街。王伊人大多数时间侧脸看着窗外,栗山也缄默不言,双方都没主动挑开话题。

        就这样,车停在了百乐门前,王伊人对栗山的认知无非是喜欢古文化的高雅人士,不料也是雨露均沾之徒。

        “在这里谈论一些事情,难道不觉得喧嚣?”王伊人说。

        “是啊,或许,我更应该挑选茶楼,书坊那样娴静的地儿。”他挑眉望着百乐门上姑苏的海报,说,“不过,今天似乎是姑苏小姐登台演出的日子,说来,在工商联谊会上我有幸一睹她芳容,又得知你们是挚友,所以,我特意交代手下购买了两张票,来聆听欣赏她的歌声。”他转头反问王伊人,“就算王掌柜对花容月貌的姑苏小姐已熟视无睹,但能否满足栗山欣赏膜拜姑苏小姐的夙愿?”

        “姑苏姐待人亲切,广结朋友,栗山先生如果想结交她,我大可引荐。”

        “不一样,不一样。”栗山玉藻摇头拒绝,“姑苏小姐的美貌只有在舞台和荧幕上才可以绽放,就像中国人信奉的佛祖,她在俗世是虚无缥缈的,但在信仰者心中却无可替代。”

        “栗山先生所言极是。”

        “对了,王君直呼我栗山便可,你我不必太过拘泥客套。”

        两人走入百乐门,今日,舞台下座无虚席,大多是来给姑苏捧场的富商阔户。因为王伊人的缘故,百乐门的老板亲自下来寒暄几句,要求安排豪华坐席,但被王伊人拒绝了,他挑了角落处的一个座子,又给服务员要了两杯红酒。

        双方碰了杯,王伊人引入了话题;“你怎么知道,王霸在我这里,难道你安插了眼线?”

        “安插眼线,这个倒没有,实则也没必要。”栗山晃着高脚杯,笑说,“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石秀楼见面的时候,我曾对王君讲过,不只你在关心青铜鼎,我也秘密调查。”栗山看着王伊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他一笑而过,“不瞒你说,我知道你截下了青铜鼎,因为,青铜鼎将要运往东京,栗山商社旗下的一个古董产业。”

        “王霸的接头人是你!”王伊人惊讶地看向他。

        “王君不要着急,你挺我把话说完。”栗山说,“栗山商社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包括我父亲雏鹤英灵,外界传他在齐齐哈尔死在了抗联手中,其实不然,他最后一次来华是三年前,地点是沪上,目的是进行代号为‘蝴蝶’文物走私,可他却失踪了,直到现在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也无从调查。”他对王伊人说,“你我是不同国度的人,同样拥有着不同的爱好和理念,但其实,我们在经历和处境上大同小异,说起来,我和王君都是一样的人。”

        “以前,我非常恨父亲,皆是因为他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栗山说,“我的母亲叫花间魁,我童年的每一天会见到不同面孔的男人进入我家简陋的木屋,我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她每天接待很多嫖客换取只能果腹的粮食,就是这样可怜的女人,却在某一天被雏鹤家的人勒死了,尸体抛到了河中喂了鱼,死无全尸。”他说,“后来,我进入了雏鹤家,在父亲失去音信后,我接手了雏鹤家的产业,成为家族大家长,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他的无奈和掣肘,在雏鹤家嫡系管理层中,他始终是身份地位低位的入赘女婿,而我,不过是条野种。”他无奈笑说,“在外人眼中,父亲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雏鹤家的走狗而已。”

        “父亲为改组商社做了很大努力,他在家族遭受了很多质疑和反对,他把我接入雏鹤家处理家务事也将家族众人的反抗情绪推上顶点。”

        “雏鹤英灵是死在雏鹤家人手中?”

        “不知道,父亲生前来沪上是为了‘蝴蝶’走私任务。”栗山说,“现在,走私任务仍在继续。据我所掌握的线索,负责任务的人出自雏鹤家,但他究竟是谁,我不得而知了。”

        “没想到栗山君也有这样的觉悟。”王伊人讪笑说,“不过,如果你说来沪上是为了主持正义,彻查蝴蝶背后的人,我是不信的。”

        “王君只说对了前半部分,后者说错了。”

        “哦?”

        “我的确想彻查蝴蝶项目负责人,一来,我为揪出藏在家族中的跳蚤,把商社带上正轨;二来,也为了我父亲。”栗山交代了底细,开始步入正题;“我得知青铜鼎被你截获后,就打消了亲自询问王霸念头了,毕竟,你们是街坊邻居,彼此熟悉。”

        王伊人懂了,栗山也在调查到王霸,他之所以迟迟没动手,应该是想‘借刀杀人’。

        他真是狡猾无比的狐狸!

        “你组织联谊会是为引蛇出洞?给我抓住王霸创造条件?”

        “我初来乍到想结实一下沪上大佬们,顺便卖给王君一个人情。”

        “你这样做似乎太不地道了,怎么说,我倒成了替人无酬打工的傻子了。”

        “不不不,天下不会有免费午餐,我作为答谢,会给予王君想知道的线索情报。”栗山说,“我在青铜鼎方面已毫不保留了,但这也也不过是整个事件的冰山一角。”他对王伊人说,“下面,我谈一下十三行和你的父亲王万千。”

        “王万千是玩石头起家,从青马转战沪上,他开始做和田玉生意之后是翡翠,虽然都是玉器行,但跨行如跨海,但令尊却成功了,除了他卓越的能力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十年前遇到了贵人,他便是南下做生意的唐士卿。”他说,“可他却人间蒸发了,外传他在山东被响马所杀,但真实度不大,因为他们根本没再北上回北平。另外,她收养了位女儿你应该不陌生,她叫虞雯。”

        “虞雯!难道她来沪上并不是偶然。”

        “不知道,我调查过她,但未果而终。”栗山说。

        “十三行成立的两年后,令尊神秘死去,在沪上掀起不小风浪,相信在那个时候,很多人开始追查。他们离开沪上几个月的时间去了何处,有什么目的,没人知道,但我敢确定,肯定与‘蝴蝶’项目有关。”他接着说,“最近,我掌握了一点线索,他获得了的图腾和青铜鼎上浮雕如出一辙,与他一同离开沪上的除了死去的刘四爷还有另外两人,雏鹤英灵和宇文泰。”

        “什么!”王伊人惊愕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栗山玉藻看向王伊人,说,“这就是我掌握的所有线索了。”

        “王霸曾对我透漏过,青铜鼎出自十三行,但我毫不知情,看来,根源真的出自十三行了。”王伊人说。

        “是啊,十三行不是一潭清泉而是污水,你我都看不透彻,但必须得看明白了。”栗山说,“王君,你该去见见宇文掌柜了。”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掌声,他们举目望去,只见姑苏登台表演了。

        栗山放下话题,兴致勃勃地说;“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现在,我们该静下来欣赏姑苏小姐的表演和歌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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